作者:我准时下班
林眠和谢逍分坐两边,视线不约而同望向远方。
她安静喝水,他也没有多话。
沉默。
震耳欲聋。
八月下旬的傍晚微凉,林眠肾上腺素终于回归正常,她的理智再次占领高地。
林眠抬眼看谢逍,“我们,离婚吧。”
她完全不给谢逍插话的机会。
“我家破事太多,你今天见识到了,手臂的伤是我爸砸酒盅划伤的。”
“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我跟他扯不清,但是我不能拖累你。”
“谢总,您,我高攀不起。”
何止是高攀,林眠心虚。
她搜索过裴家,用软件查过默乐,密密麻麻的股权信息和关联公司看得她眼花。
说好的父亲是市医院的大夫,结果人家是凤城顶级三甲的科室大主任,国内的耳鼻喉大拿;
说好的母亲在公园教唱歌,结果人家退休前是知名的京剧表演艺术家。
林眠当时就萎靡了。
她只是想找个不排斥的人合作领证,分套福利房,这都能歪打正着?
林眠反诈意识贼强。
嫁豪门又不是买白菜,说捡就捡。
所以,她始终保持着相亲前的认知。
但凡谢逍是个正常男人,他就不会35了还没结婚!
可通过这半个月的相处,她还是片面了。
谢逍确实挺好的,他情绪稳定,有钱、长得帅、学历高、身体好,除了有点强迫症,但那都不算事。
她就是坚信天上不会掉馅饼。
哪怕掉,也绝不会掉她嘴里。
所以她心虚。
她怕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良久,谢逍都没有说话。
林眠余光瞟到他左手无名指的婚戒,眼皮一跳。
“那个,戒指我弄丢了,我知道这个理由挺荒谬的,过于戏剧化了,但是它确实是事实。”
林眠攥紧矿泉水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我知道它很贵重,我可以写欠条,然后分期还给您,或者您有其他想法都可以商量。”
广袤无垠的黑虎塬,明明惬意又舒展,可此时的气氛却如同凝固一般。
谢逍坐得端正,身型挺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林眠每说一句话,他眸光就黯淡一分,像平静无波的海面,余烬下翻涌着惊涛骇浪。
“咱们都是成年人,又不是摸金校尉,合则生分则死的。”林眠尬聊。
谢逍战术性沉默。
林眠如芒在背,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地上的石子。
第032章 想怎么罚我都认
谢逍从她手中接过矿泉水瓶,投入车载垃圾桶,又递给她一张湿巾,然后替她拉开车门。
“下山吧,起风了。”谢逍说。
林眠攥着湿巾,反倒有些坦然,有点听天由命之感。
他没回应,林眠理解为谢逍需要思考的时间,就像那天他向她突然提及林建设去房产中心一样。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哪怕再突兀,也得消化和接受。
谢逍没有选择原路返回,而是翻山越岭,沿着另一边下山。
凤城风景多,蓝桥古道本就不算什么出名景点,尤其到了傍晚,更是人烟稀少。
车胎高速驶过黄土路面,发出阵阵急促的摩擦声,树枝自绝壁攀缘而下,拍打着车窗。
谢逍单手把着方向盘,进入弯道时,他掏、搓、回、打动作行云流水。
林眠的目光,在前方路况与他方向盘间不住徘徊。
他哪里是开得快,分明是飞得低。
错车不减速,林眠的膝盖紧紧并拢,这一次她却没有紧抓顶棚扶手。
二人相对无言。
直到驶出八九公里的崎岖山路,重新回到平坦的环山路,谢逍换另一只手握方向盘,林眠轻轻吐出一口气,盯着远方。
谢逍在等她继续往下说,林眠在等他阶段性表态。
他俩谁也没有一丝多余的回应,于是,离婚这个话题就很奇妙地戛然而止。
回到凤城时,已将近晚上七点多。
日落将云彩染成艳丽的金黄,火烧云美得像一幅油画。
两人都无心欣赏。
下午和林建设大吵一架,不知道他晚上还出不出车,林眠心里没底。
万一,他不出车窝在家里,俩人岂不更尴尬。
林眠忍不住叹气,咬着嘴唇生无可恋。
蓝桥古道有几个弯道、哪里坡陡,谢逍门清,因为他走过无数次。
下山这一路,他都在偷瞄林眠。
什么高攀拖累破事多,他一点不觉得,他巴不得呢。
更何况对谢逍来说,花钱解决可比动用人情轻松多了。
他直觉那不是林眠的真心话。
-
周末,华灯初上,导航里深红一片。
自从凤城提倡“车让人”后,景区附近的交通就堵得一塌糊涂。
车子由南向北行驶,正路过凤城南湖。
霓虹璀璨,流光溢彩,林眠想起让她社死的豪华画舫,眼光碰巧与谢逍相交。
这一眼心照不宣,恰好打破沉默。
“到饭点了,一起吃点吧。”谢逍提议。
林眠点头。
然后车子拐进南湖旁边一栋仿古建筑,黑黢黢的,没有门头,也没有招贴。
两个穿制服的保安迎面走来,远远斜扫一眼车牌,到跟前后敲了敲车窗。
“您好,游客停车请去对面的景区停车场,这里是私人会所。”
话虽客气,语气却透着几分不耐烦。
谢逍滑下车窗,露出那张清冷矜贵的脸,想刷脸。
一个保安打量他,“开个豪车尿得高啊!这里不对外,要停车请去对面!”
“我们吃饭。”谢逍的声线清冷,透出教养与疏离。
“跟他费什么话!”另一个保安闪身挡在车前,把引擎盖砸得咣咣响,喝道,“赶紧走赶紧走!”
僵持中,不远处一个大背头四下瞭望,发现了门口的异常。
大背头西装革履,眯了眯眼,猛然一个箭步飞奔出来,“啪”地站定,鞠了个90度的躬。
“裴公子您来啦!您快请,快请!”大背头让出身位,方便车进来。
谢逍轻点油门,车子怠速行驶。
大背头碎步跟着车,“您新换的这库里南真霸气,怪我怪我,是我工作不够细致,您换车了我们怎么也没及时录入新车牌呢,您想怎么罚,我都认。”
车行几米,谢逍下车,理了理衬衫袖口,“刘经理言重了。”
“小刘,您叫我小刘。”大背头毕恭毕敬相迎。
谢逍摆手,迈着长腿绕过车头,发现林眠已经候在车旁。
他一愣,随即做了个请的手势,绅士手邀她进会所。
库里南还没熄火,大背头会意,麻溜跳上车给人停好。
“你是不是瞎!是不是瞎!他来了你没看见嘛!”大背头低吼,“这会馆都是他家的,你踏马还让他去对面!”
搭话的俩保安都快哭了。
南湖游客众多,停车位向来紧张,错停乱停的事情时有发生。
来会馆主要看车牌。
重要客人的车牌保安倒背如流。
刚打眼一看车牌没见过,第一反应又是瞎停的,他是真没留意谢逍。
再说了,既然是太子爷,他怎么一点也不嚣张,这不科学。
大背头猛扇他后脑勺,“踏马你就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