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准时下班
月色如银。
从东光路派出所出来后,林眠茫然地站在马路边,车来车往,熙熙攘攘。
她手里捏着一张纸条,是王警官写给她的,上头有对方的联系电话和名字。
王警官还提醒她,如果要和解,可能得多准备点钱,对方看着挺难缠,因为他非要去最贵的私立医院检查。
晚上十点,路上交通的拥堵稍稍缓解。
林眠疲惫地点开导航,输入目的地:默乐医院。
第037章 睡一晚
东光路派出所周边,方圆五公里内,有两家公立大三甲医院,一个是老牌的部队医院,另一个有百年建院史。
默乐医院虽说离派出所也不远,但绝对不是正常人受伤后的第一选择。
起初,林眠对王警官的话将信将疑,直到她拐进默乐医院停车场,醍醐灌顶。
保安身穿黑色西装,身型高大魁梧,戴着一双雪白的手套,指挥林眠停车入库。
锁车后,保安刻意又看了看车头。
林眠狐疑,随其望过去。
好家伙。
偌大的停车场,一字排开全是豪车,完全和谢逍家地库有一拼。
轩逸夹在豪车中间,相当突兀。
林眠想起王警官的话,不由盘算起她银行卡的余额,上楼梯时险些崴了脚。
这得什么家底才能来这儿看病。
夜间急诊大厅,灯火通明,空气中飘荡着清冽的味道,和公立医院的浓郁消毒水截然不同。
越是这种好闻的气息,越让她不安。
林眠四处张望,导医殷勤上前。
她一怔,这导医打扮得可真像银行柜员。
说明原委,报上就诊人的姓名和电话,导医客气引着林眠前往夜间诊疗中心。
“林女士您好,您的朋友张先生受了外伤正在清创,请您稍等片刻。”导医将林眠领来沙发区,请她落座。
林眠还没坐定,又上来一个相同打扮的导医,用极其标准的播音腔问她,“林女士,晚上好,您想喝咖啡还是橙汁?”
“不用了,谢谢。”林眠摆手。
这哪里像个医院。
等人间隙无聊,林眠百无聊赖绕着大厅闲逛一圈,视线落在医院形象墙上。
双语介绍。
形象墙C位,正挂着裴伯渔硕大的领军人物照,荣誉和奖项密密麻麻。
操作间外,工作人员推着轮椅出来,上头坐了个黄毛,头顶罩着纱布网。
林眠冲过去打招呼,“您好好治伤,其余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负责到底。”
黄毛仰脸瞟林眠一眼,伸出两根手指前后比了比,“负责?这话是你说的!准备50万,少了免谈。”
“多少?”林眠怀疑她听错了。
黄毛拉住轮椅的刹车,“老子头上缝了8针!8针!这踏马是轻伤!不拿钱就等着坐牢吧!”
林眠的指尖颤抖,如同过电一般微微发麻,她用力攥拳,试图控制住身体。
黄毛目露凶光,露出一口黄牙,“怎么!你也想打我?!老子踏马是受害人!”
“这不是在跟您协商嘛。”林眠尽力保持笑容。
她心里没底。
王警官是说过得多准备点钱,可问题是,准备多少才算多。
黄毛:“我认识你,你是那个杂志的主编,我见过你照片。”
林眠挤出假笑。
黄毛眼中精光一闪,“你要协商是吧,行,你推我过去。”
林眠和工作人员对视,接过轮椅扶手,推黄毛到最里头的沙发区。
黄毛:“你低一点,老子头晕。”
林眠照做,半蹲在轮椅跟前。
黄毛眼神贪婪,散发出令人反胃的恶意,在林眠脸上流连。
视线顺着她光滑的脖颈,一路向下漫延,然后定格。
林眠不动声色,换了个蹲姿,顺势将手袋挡在胸前。
黄毛:“老子明着告诉你,这缝了8针至少也是个轻伤二级,你爸,至少三年以下。”
“大哥,伤情鉴定您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您既然清楚门道,咱们不妨好好协商。”林眠不想节外生枝,还是哄着黄毛说点好听的。
“你要好好协商是吧,那就好好协商。”黄毛握着轮椅扶手,半晌没说话,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林眠蹲的小腿发麻,换了个姿势,耐心候着。
“你长得挺好看,不说前凸后翘吧,倒也还凑合,你看这样,我也拿出我的诚意,你让老子睡一晚,我给你出谅解书,怎么样。”
“睡一晚?”林眠有点懵,这可是法治社会。
黄毛摸上她手背,用力抓握几下,“划算得很,一晚上省50万,咱俩都不亏。”
“你疯了吧!”
林眠瞳孔急剧收缩,她眼前一黑,浑身全部血液瞬间集中在指尖。
她扬手照黄毛头顶劈下。
纱布的网格仿佛成了定位辅助线,协助她一掌精准劈中伤口。
黄毛龇牙咧嘴,疼得从轮椅上弹起来,鲜血顺耳流下。
“操!你踏马找死啊!”
“睡一晚!50万!睡一晚!”
林眠脑子嗡地炸开,颤抖如筛糠。
她抡起手袋,径直朝黄毛头顶砸去,黄毛捂着后脑勺乱跳,林眠紧跟其后。
包包半敞着口,林眠只顾追打,手机唇膏门禁卡散落了一地。
她大脑一片空白,眼眶飙泪,黄毛逃窜的背影在意识中被放大,她听不见周遭的呼喊,盯着黄毛头顶鲜血渗出的殷红,她如同一只杀红了眼嗜血的豹子。
他越逃,她越兴奋。
接连不断用包包砸向黄毛后脑,有种骨折也无所畏惧的冲动。
“杀人啦!杀人啦!”黄毛杀猪般哀嚎。
周围工作人员闻声赶来。
两个导医排成人墙护住林眠,门外冲进来两三个保安,手拿锁腰防暴钢叉,径直朝黄毛后背一攮,直接将其掀翻在地。
林眠头发散乱,鼻涕眼泪交织,喘着粗气,连呼吸都在颤抖。
她攥着手袋,任凭导医怎么劝她松手,甚至上手硬来,就是没办法掰开她手指。
“放开老子!你们踏马看清楚!是谁打谁!”
保安训练有素,黄毛被抵着后背反身摁在地上,头顶的伤口崩裂,渗出鲜血,流了一脖子,黏腻的贴着衣服。
“老子认识你!老子马上叫人找你公司!你给老子等着!”
黄毛半张脸被攮得变了形,气急败坏蹬踹着双腿,仿佛老鳖晒盖,滑稽异常。
导医扶着林眠就近坐下,她后槽牙直打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不受控制地颤抖。
两架防暴钢叉控制住黄毛,保安正要问话,没成想黄毛脚下一软,如同一滩烂泥,当即不省人事。
保安面面相觑两秒,登时反应过来,高声呼叫急诊。
值班医生应声冲过来。
脑供血丧失,紧急抢救。
黄毛被推进抢救室。
林眠心脏依然处于狂跳不止的状态,她能听见富有节奏的咚咚声,一下比一下激烈,就快要迸跳出来。
其中一个导医给她倒了杯热水,林眠手打颤,完全握不住纸杯。
导医贴心地放了一根吸管,挪到她嘴边,林眠轻轻吸一口,嗓子一痒,猛烈咳嗽起来。
猝不及防间,水杯打翻,泼了她一身。
俩导医训练有素,丝毫不慌。
一个起身招呼保洁清理地面,另一个拿软布替林眠擦拭,还不忘附上一条薄毯。
几分钟后,林眠稍稍平复。
虽然仍有酥麻的过电感,但起码神志清醒不少。
“林女士,您松松手,我们需要替您检查一下手上的伤口。”
护士走过来,托起林眠的右手,死死抓着手袋的右手。
手腕稍稍抬起,痛感就蔓延全身,犹如数万根钢针狠狠扎进来。
她的手背像被灼烧一般,整个掌心浸满黏腻的鲜血,与包包的手柄融为一体。
不远处,黄毛被摁倒的地上,保洁正在清理一大片血渍,忽然,保洁朝林眠这边看了看,拿出双氧水喷壶,往她右手边的大理石地板喷了几下。
淡淡的微酸,混合着腥涩的味道蹿入鼻腔,林眠吸了吸鼻子,打了个喷嚏。
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