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准时下班
紧接着又补充一句,“赵红老师是我的班主任,如果没有她,也不会有现在的我。”
谢逍说得轻描淡写。
高中时,他正值青春期叛逆,手里有钱,主意又大,匪天胡地的。
裴伯渔医院忙,谢挽秋经常去国外演出,谢逍跟着赵红回家的次数,比回自己家还多。
明知道裴伯渔有意让他子承父业,他却抽烟喝酒,外科大夫的手要稳,他天真认为手废了,就不用当大夫了。
赵红看出他的心思,细心疏导,那时稚嫩的林眠说要学新闻,倒让谢逍意外。
小小年纪,居然明白什么叫喉舌。
她还嘲讽他纨绔子弟,不学无术。
谢逍脸皮薄,嘴硬又不肯服输,非要和她较劲,直到他考上华西医学中心。
再后来,就听到了赵红老师去世的消息。
谢逍特意从国外飞回来参加葬礼,林眠哭得晕厥,他匆匆一瞥,她就落在了他心里。
提到母亲,林眠心脏揪起。
她本能地回避,不愿意回忆那段时光。
感受到林眠身体的变化,谢逍拉着她,并排坐在墓碑对面的大理石栏杆上。
“人生得意须尽欢,你从前,叫林尽欢。”谢逍声音低哑。
味美小馆门口,林眠一句“尽欢”点醒了他。
谢挽秋给他介绍相亲对象时,他压根没想到会是她。
直到视频通话的匆忙一瞥,他一眼认出,她是林尽欢!!!
高中时,他偷偷藏在心里的“小太阳”。
比起他按部就班学医的人生,他羡慕她活得恣意又热烈。
林眠起身,来到墓碑前,伸手抚摸着母亲的照片。
“我妈去世后第二年,我在常二中门口看到一个人很像她背影,我默默跟在她身后,直到她转过身,我蹲在地上哭了很久很久。”
“家里,有她打扫过的房间,有她擦拭过的书桌,有她的教案和笔记,但唯独没有她的影子。”
月光皎洁。
“我妈去世后,我就改了名字,尽欢不合时宜,林眠恰如其分。当初如果不是林建设非要生儿子,她怎么会离开我!”
母亲的离开,不是一夜大雨,而是一生的潮湿。
“那段时间,我吃不下睡不着,医生说这是PTSD,没有更好的方法,只能自己走出来,所以,我和林建设各过各的。”
谢逍眸色深沉,他早该想到PTSD会产生认知障碍,甚至健忘,他没料到赵红老师去世对她造成的创伤竟如此强烈。
他话锋一转,“以后有我。”
林眠咬唇看他。
谢逍喉结滚动,“我会替赵红老师照顾你。”
林眠想哭。
这时,她手机响了,林眠看了一眼,递给谢逍看。
裴遥的来电。
谢逍瞥她,伸手滑开接听,顺道摁下免提。
“老二,褚医生来查房了,他让我跟你说,地球还没爆炸呢。”
谢逍耳根一动,匆忙挂断。
太尴尬了。
他抻了抻风衣袖管,起身拿起手电筒,朝四周照了照,拾起花束的包装纸,又顺手提上铁桶,用另一只手自然揽上林眠的肩,“回家。”
透过强光手电,林眠终于看清他层层叠叠穿的什么。
九月而已,凤城郊外还不至于穿个外套。
原来,那卡其色风衣里头,藏着月白色的病号服。
她从他手里薅下铁桶,下颌一扬:“去医院。”
第074章 我们要睡觉了
凤栖山墓园正门口,孙哥殷勤地递给谢逍一支烟。
谢逍接过,转动骨节分明的手指夹起,自然地从风衣口袋摸出打火机,手背围拢,替孙哥点燃。
火星明灭。
孙哥缓缓吐出烟圈:“你怎么又来了?”
他不太能理解谢逍早晚各一次的“类打卡”行为。
看谢逍的举止谈吐和穿着打扮,孙哥知道,眼前这人非富即贵,但他从不多问,他只善于和长眠的人打交道。
不愧是搞文字工作的,林眠精准捕捉到“又”字,当下便知谢逍这是专程来找自己的。
她心里一暖。
“孙哥,你为什么会对他有印象?”林眠问。
凤栖山墓园占地面积1500亩,十余万墓穴,他不可能记得那么清楚。
孙哥看谢逍,颇有征求他意见的味道,然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每次来都会给我带东西。”
这话不假。
谢逍每年教师节来给赵红老师扫墓,除了献上一束紫色的康乃馨,还会拜托孙哥将墓地打扫干净。
墓碑的背后,有谢逍亲手栽种的两棵雪松,已经半米高了。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孙哥从不过问谢逍和墓碑上的人是什么关系,人情冷暖,公墓里见得更多,亲儿子都没有如此上心。
“走了哥,明年见。”林眠挥手告别。
孙哥用夹着烟的手象征性扬了扬,望着俩人的背影,他心里也有一桩大石头落地。
十三年了,平行线终于相交了。
-
黑色丰田埃尔法在夜色中疾驰。
借着幽微的轮廓灯光,林眠瞥见谢逍泛白的嘴唇。
社里曾经培训过AED的用法,她知道心脏骤停起码得休息半个月,饶是身体素质极好,从昏迷到转醒,至少也得个一两天。
眼前这男人倒好,周六晕厥,周日居然还跟没事人一样到处溜达。
她侧坐着,手肘搭在座位扶手上,身体自然的朝谢逍倾斜,“你到底怎么样?”
抢救视频她看到了,急诊大神的医嘱孙大胜也通过Ada告诉她了,可她还是不放心。
谢逍强打精神,悄悄调暗氛围灯,故作轻松地嘴硬:“我能有什么问题,我是医生。”
医不自医。
林眠心里翻了个白眼,眉角上挑,不想点破他。
小高手握方向盘,时不时从后视镜扫视二人。
今天出来前,谢逍和他约法三章。
开车可以,不能多话,尤其不能问为什么,权当自己突聋了。
小高憋了一天,忍住没问为什么去扫墓,可早上去一次也就罢了,你为什么晚上还要再去一次。
来凤栖山路上,他憋得浑身刺挠,仿佛驾驶位有钢针扎他,坐立难安。
谢逍见他实在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板着脸说了三个字,“叫嫂子。”
嫂子!!
小高双眼放光,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他心领神会。
一方面感慨逍哥还是最信任我,另一方面预备找孙大胜嘚瑟嘚瑟。
听着他二人说话,小高本能地替谢逍着急,哥和嫂子客气得有点见外。
他瞟了一眼后视镜,语带炫耀:“我哥那身板,铁人三项嘎嘎厉害。”
谢逍轻咳,翘起二郎腿,膝盖抵上驾驶位后背,淡淡道:“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吧!”
老婆见微知著,又那么有眼力见,只怕是能从细枝末节推敲出他身体有问题。
谢逍不想让林眠担心,撤视频下热搜,要是毁在小高嘴上,他得气死。
小高瞟向后视镜,龇牙一笑:“那必须不能,且得说一年呢!是吧嫂子!”
你倒很不认生!
谢逍喉结滚动,俯身一把拉上隔断。
小高被屏蔽在驾驶室。
车内骤然安静。
林眠战术性沉默。
-
不一会。
林眠和谢逍又为到底该回哪里产生了分歧。
谢逍:“你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回家,好好睡觉。”
他没好意思明说他想陪着她。
林眠:“你需要休养,回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