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俸狸子
这个时段人来往不少,洗手间入口在死角,他们谁都没发现。
“可能只是看展的小朋友恶作剧。”物业解释。
因为后面排着采访,宗跃只能妥协,“这几天,你不要单独一个人。”他从公司临时出来,现在要赶回去了。
临走时,他往叶果的口袋里塞了个东西——辣椒水。
那天之后,好像奇怪的事就再没发生,以至于叶果认为真的是恶作剧。
最不好的事发生在网上。
她和网红的合影被放到网上,旁人的磨皮加上她的生图,令她看起来黑瘦,脸大,评论中充满了对外貌的恶意。
更大的恶意来源于爆料,说她和某传媒集团新晋总裁是情人关系,是业内出名的艺术 BIAO,甚至在搜索栏短暂出现过出现了一个 TAG,#艺术 BIAO#。
这个话题逐渐发酵,最后出现了宗跃的名字,很快被删帖。
风向很快又转向她的作品,自带流量的流量评论者加入战场,评论她的画是市场化大师作品的平替、低配策略,一场资本的游戏。
被资本家看中的提线木偶。
没人捧,她什么都不是。
叶果一条条看完评论。
宗跃这几天没出现,但每天晚上他们都通电话。
“这种评论每天都是,不一定有预谋,不需要在意。”宗跃说。
“采访的人直接问我和你的关系,名字知道得很清楚。”
“那你怎么说?”
叶果想起白天她的表现,老实回答:“这对你不太好,毕竟现在你经常出现在网上,所以我否认了。”
宗跃沉默了一会儿。
“你可以承认,或者什么都不说,而不是否认。”
叶果感觉到他生气,但她还是有她的判断。
最后一天,叶果接待的两家媒体,专业度和边界感非常好,其中一位还是叶果的校友。
她们聊了很多有意义的话题,甚至给了启发,一直到晚六点她们才告别,画廊临近关门。
一周算是圆满完成,相安无事。叶果庆幸。
个展撤展后,Rebecca 亲自负责包装和运输矿标。画也装进木条箱里交给承运公司。宗跃专程来收尾,送叶果回家。
看到他,叶果觉得安心,又觉得他状态不好,脸色差,咳嗽。
“那天晚上吹风了,没睡好,最近会议连着会议,要跟赞助商总部的时差走,等下还有一个会。”他拿了一支水,吃了些头孢。
“你其实可以休息一下,我自己叫车,到家给你发信息。”叶果说。
“收尾是我的工作。”
“你知道吗?我有时会分不清我们的关系,你到底是我老板,还是……另一个身份。”叶果开玩笑。
“那你记得我们是怎样开始的吗?”宗跃反问。
叶果感觉他心情不好,只能回答:“记得。”
宗跃没继续说话。
“我整理下东西就走。”叶果说。
他们在前台整理聊天,这时门外走进一个女孩子,戴着口罩。进来时自动门打开,她出示了媒体工作证。
“抱歉,我没来得及预约,但一定得采访。你是叶果吗?”来访者穿着灰扑扑的牛仔裤和一双马丁靴,一身奔波的行头,不像是艺术行业记者。
叶果发现她腹部凸起,上身却很瘦,像是怀孕了。
“可以安排吗?”采访者又问了一次。
叶果心软,答应下来:“可以的。”
宗跃站在叶果身后,欲言又止,但还是先戴上了口罩。叶果知道他怕自己感冒影响孕妇。
“我不想耽误你很多时间。”来访者说。
“你们用一楼会议室,我去二楼开会,结束叫我。不着急。”宗跃说。
上楼前,他关闭了入口的自动门,让它处于常闭模式,外面无法再进入。
在前台只剩下两人时,采访者在休息区拿出录音笔,笔记本和一个微单相机。
“就在这里吧。”她说。
叶果只能坐在前台旁的休息区,又问:“要喝点什么嘛?”
“不喝,我们抓紧时间。”来访者有点着急。
叶果的位置面对门外,那里一片漆黑,更遥远的地方有一点灯,是个自动贩卖机。自动门玻璃上倒映出两个人的身影,像两个悬浮的纸人。
“可以开始了吗?”采访者催促。
“可以的,不过你不摘口罩会不会不舒服,或者我可以戴。”叶果又说。
“没关系!”采访者打开了笔记本。
她开始提问,准备了提纲,和画廊模拟和以及之前采访的很像,那种范式的,比如为什么会擅长这个风格,受到谁的影响,童年是怎样的,开始创作的动机是怎样的……
叶果经过了网络的教训,开始打安全牌,一个一个回答下去。
“你的感情生活对于创作有什么影响吗?听说你和画廊的老板有特别的私人关系。”在一系列常规问题后,采访者果然还是提问了。
比起其他采访者,她毫无技巧,甚至是冒犯。
“这和我的工作没有关系,抱歉。”叶果拒绝回答。
来访者没有止步,更加咄咄逼人:“有关系,许多艺术从业者都想知道,一段美好的私人关系是否有助于事业发展,是否有助成为那个幸运儿,怎样才能拥有这样的私人关系?”
叶果耐着性子,回答:“我的关系和专业没什么关系,我只是不会辜负对专业的热爱。”
采访者手上的笔停了,似乎在笑,口罩布面的蠕动,令她看起来有点恐怖。
她已经非常疲惫,双眼甚至有点浮肿。
“那叶小姐,你有没有辜负过别人对你的感情?”她问。
叶果懵了。
采访者继续说:“我的意思是,在很多案例中,在一个女性艺术家成功的生涯中,会不断地通过辜负伤害他人,来获取她的艺术养料,我很好奇,你也是这样吗?”
叶果感觉到了采访者的恶意,说:“不好意思,采访到此结束吧。”
采访者没有继续说话,而是慢吞吞收起东西,笔还落在地上一次,甚至没有用她的微单。这是一场失败的访谈。
过了一会儿,她的手机响了。
“是的,我约的车,你在哪里?”她抬头看叶果问,“你们是几号楼?”
叶果压抑着怒气,说:“我们是六号楼。”
采访者对听筒说六号楼,对方似乎找不到,她接着说:“好吧,我出来,你是黄色的车对吗?”
挂了电话后,她抬起头,对叶果说:“能和我一起出去吗?我夜视力不好。”
叶果犹豫,但看着采访者站起来,撑了撑腰,怀孕吃力的样子,又心软了。她打开自动门,在采访者下台阶的时候扶了扶。
她望向二楼,宗跃坐在会议室落地窗旁,还在开会。
采访者的电话又响了,她对着听筒说:“看到我们了?我没看到你。”
叶果往前走了几步,猜想视线被旁边的建筑遮挡了。
“我没看到车……”
她的后脑勺被狠狠砸了一下,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她头晕到跪到在地,眼冒金星。
“那晚,你们在天台上跳舞接吻,多么快乐。”
采访者在她身后,背对着画廊,摘下了口罩。
叶果认出了她。
小齐。
第64章 114 我们不会像过去那样了
小齐拿着相机又挥了一下。
叶果用手肘挡,想起来口袋里还装着东西,拿了出来用力喷过去。
小齐靠得近,几乎是直接被喷到脸脸上。
浓烈的味道弥漫开,叶果的双眼也被刺激得模糊,看到二楼落地窗前没有了人,宗跃跑到了一楼。
他按开自动门,叫:“叶果!”
“别出来!”
叶果看到有人在到门旁的黑暗中。
宗跃跑出来。他绕到背后。
那个人很高,戴鸭舌帽,络腮胡,是郁荆生。他穿着一件暗色的冲锋衣,单手锁了宗跃的脖子,二人贴紧,他在背后攻击了宗跃。
宗跃发出了闷呼,还手攻击了他的脸,郁发出惨叫,捂着自己的眼睛。
分开后,二人扭打拉扯起来。郁荆生渐渐落在下风,很快挣脱宗跃,看了一眼叶果,逃进黑暗中,留下跪地仰面的小齐。
叶果朝着宗跃跑过去。他伸手抱她的肩膀,呼吸急促。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叶果哭了。
“不是,这疯子等的是我!”宗跃低声说。
叶果感觉他的体重压过来,越来越沉,呼吸粗重困难。他单手拨打手机,画廊的灯光下,手上有血。
叶果伸手摸他的后背,半个背部湿透了。
“宗跃!”叶果叫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