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烟波碎
片刻后,那车在诊所门前停稳,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夹着公文包笑盈盈地下了车,看到窗口的罗裳就朝她着她笑了下。
“罗裳大夫,我姓楚,我领导姓焦,我们有点事想要求助于罗大夫。”
男人进了诊室,示意方远等人把门关上,等诊室里只有他和罗裳的时候,他拿出了几张照片,给罗裳看。
照片上是个人,是个年轻男人。只是他身体瘦削得很,一看就不健康。
罗裳一张一张翻看着,等她看完这五张照片后,已经猜出了照片上的年轻男人是什么情况了。
她迟疑地道:“同志,我这儿是诊所,不是什么病都能治的。这位同志的情况,是不是送到专业的机构更合适呢?”
男人苦笑了下,说:“送进去了,但他情况比较差,治疗效果并不好,本人还有自杀和自残的倾向。所以我们考虑,能不能用中医手段来帮助他尽快好转。”
罗裳皱了皱眉,不是很想接触这种事。在她要拒绝的当口,那男人却道:“罗大夫,你能不能听我讲个故事,再决定要不要拒绝?”
“好吧,你讲讲。”罗裳坐了下来,打算给这人一个机会。
第83章 专家
商陆与人参
得到罗裳允许, 男人再次打开公文包,拿出了一个黑色工作证。
他翻开封皮,将贴了照片那一页给罗裳看了一眼。
“这是我工作证, 刚才照片上的同志是我同事。”
罗裳听了,再次看向照片上那个瘦骨麟峋的人,才道:“这么说, 他是因为工作的原因, 才会变成这样?”
“是的, 三年前他隐藏身份,执行潜伏任务。有些细节我们不方便外传,但请你相信, 他不是瘾/君子。”男人说。
罗裳点了点头, 说:“细节问题就不用跟我说了,你们需要我做什么?坦白讲, 我以前并未接触过此类患者。”
这位姓娄的男人从进来后就在观察罗裳,他见到罗裳的时间虽然不长, 但他能看得出来,这姑娘年纪不大, 却是个能办大事的人。至少这份波澜不惊的气度, 就不是普通的同龄人所能做到的。
他微笑着说:“他的真实姓名我不方便说,我们平时都是用‘吴强’的化名称呼他。”
罗裳表示理解, 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才接着说道:“吴强被解救后, 医生给他用药物治疗过,急性期药物效果很不错。但急性期一过,药效就不行了。医生说吴强现在焦虑、抑郁以及失眠的情况很严重, 并伴有躯体化的症状。以他们现在的医疗水平,就算继续治疗几年, 也难以让吴强恢复成正常人。”
“还有个问题,吴强以前非常优秀,他个人很难接受这样的现状,过不去心里的坎。这种情绪导致他在发作时的状况更加糟糕,我们现在很担心,哪天他会趁人不备,选择了结自己的生命。”
“昨天你在长荣医院配合外科大夫为产妇针灸的事,我们领导已经听说了。他这次派我来,就是想向罗大夫请教下,能否用中医手段,帮助吴强尽快摆脱现在的局面?”
罗裳原本并没想沾上这种事,可吴强的身份让她无法置身事外。
自来就有一句话: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普通人能安宁的生活,正是因为有无数个像吴强这样的无名英雄在背后默默承担了责任。
现在吴强有难,罗裳既然有这个能力,自然不好坐视不管。
但她也没有大包大揽地直接答应下来,思考片刻,她才慎重地道:“如果能帮吴强恢复健康,我当然愿意出这份力。”
“但我也希望你们能站在我的立场上考虑下,我只是个普通的大夫,所以你们要是想让我介入这件事,就需要给我足够的安全感。”
“因为我不是一个人,我身后还有家人。”
姓娄的男人见她有意帮忙,立刻道:“罗大夫,你放心,这件事我们考虑过。我的身份并不是公开的,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我。门外有我们的人守着,我们俩说的话也不会外传。还有一点,如果你同意介入吴强的治疗,那我们会把他转入一个安全的地点,再送你过去。”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看门口,说:“我们也了解到,处突大队队长韩沉是你男朋友。今天下午我领导也给他打过电话,但他当时不在办公室,稍后我们会继续联系他,这件事我们也会跟他沟通的。”
罗裳默默地听着,并没有否认韩沉是她男朋友的事。
“我明天要和几位大夫去办点事,明天晚上或者后天我再跟你们联系,你看怎么样?”罗裳说。
她已经得到了魏安民的通知,潘洋同学肖树林所用药材的鉴定明天就会进行,警方请了好几个单位的大夫,但不包括四院专家小组的中医。他们都跟罗裳熟,不请他们是为了避嫌。
青州不是省会,没有中医药大学,知名中医不如省会汇川市多,所以警方还从汇川那边请了大夫。
听说这件事时,罗裳还挺惊讶的。请这么多人,警方可真是下了功夫,表现出了足够的重视。
“可以,当然没问题,联系我的时候,叫我娄一飞就可以。”娄一飞说罢,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了罗裳。上面写的是一家贸易公司经理的头衔。
罗裳猜测,他这个名字说不定也是化名。
但她什么都没问,送走娄一飞,就像平常一样,由方远送她回家。
走到半路,方远欲言又止,直到罗裳快到家了,他才说:“老板,今天来的人我感觉不是普通人。你跟他们来往,没问题吧?”
“没什么事,他家里有人病了,病人身份有点敏感,不太方便让人知道。你照常上班就行,不该问的别问,也别出去说。”罗裳信得过方远那张嘴,晓得他不是乱说的人,这才提点他几句。
“行吧,都随你。”方远嘀咕一声,看着罗裳进了小区,才骑车离开。
次日一大早,程钊明就赶早班车到了青州市,他刚下火车,焦局派去的人就接他上了吉普车。
司机一路载着他直达长荣医院妇产科病房,程钊明到的时候,焦局和他爱人都在病房里,他们的女儿跟前几天的情况差不多,仍然恹恹的,精神很差。
程钊明给这个叫英子的女孩诊断过后,就皱着眉说道:“焦局,令嫒这个病,说好治也好治。但她情志不畅的情况比较严重,我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但情志不畅如果无法缓解,只是用药的话,效果怕是不会太好。”
“心病还需心药医啊。”
焦局也不方便多说,只好道:“那先给她开几副药吧,剩下的我再想办法。”
程钊明也是个伶俐人,听到这里,就知道焦家有些事不方便跟他这个外人说。
他和气地道:“那我就开几副吧。”
他低头写完了药方,准备再聊几句就提出告辞。焦局却又问他:“程主任,我是哪个部门的你也清楚,我想向你请教下,染了毒/瘾的人,如果用中医药以及针灸手段来辅助治疗的话,会有效果吗?”
程钊明听完,谨慎地瞧着焦局,片刻后才道:“据我所知,我省目前还没展开过这样的治疗。”
“不过我手头有清末民/国时期一些大医的医案手札,上面确实记载了一部分相关医案。但我本人并没有接触过这类患者,没有亲身实践过,暂时无法给您一个定论。”
站在他的位置上,说话是一定要谨慎的,没把握的事绝对不能乱说,尤其是面对焦局这个级别上的人。所以他这番话说得比较保守。
焦局沉默片刻,随后道:“你是咱们省中医药方面的学科带头人之一,要不要考虑以后带学生做一下这方面的课题?”
这确实是一个新的方向,如果能做出成果,也不是坏事。程钊明就道:“这件事我回去会慎重考虑下的。”
他看了下表,说:“焦局,有个医药鉴定会,还有一个小时就开始了。我得走了,令嫒有什么情况,可以随时打我办公室或者家里电话联系我。”
“要是有什么情况,我不能及时赶过来。您可以找四院的中医专家小组来处理,那几位专家都是经过好几轮考核选拔上来的,水平是可以的。”
焦局也是最近才知道四院有个新成立的中医专家小组,但他以前跟程钊明就熟,所有家人有事,他最先想到的还是程钊明。
至于他要请罗裳给吴强针刺治疗的事,他并没跟程钊明说。他打算先让罗裳试试,罗裳要是不行,再考虑程钊明也不迟。
毕竟,能以针灸手段让产妇无痛生产的,也仅有罗裳一人。他还没听说过谁有这么强的针灸术,就算是程钊明,也不是以针灸见长的。
给吴强治病的事比较隐秘,现阶段既然不会请别人,他自然没必要跟程钊明说这些。
从潘洋同学肖树林家里收集到的药材样本都存放在山河路派出所的物证室里,罗裳早上先去了诊所,时间快到的时候,不等她去派出所,魏安民先过来请她了。
“你怎么还过来了,打个电话通知我一声不就行了?”罗裳换下白大褂,穿好外套,一边跟着魏安民往外走,一边疑惑地说。
魏安民笑着说:“那怎么行,你可是帮我们公安部门破了好几个案子,找到好几个人呢。请你怎么了,这点排面应该的。”
罗裳无语地说:“那怎么不多来几个人请?就你一个,还没车接,也没什么排面。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魏安民这才笑着说道:“也不算事,来好几个大夫了,都是主任副主任级别的大夫,汇川那边有个厉害的中医也来了。不瞒你说,这样的人我这个副所长可请不到。”
罗裳也觉得奇怪,肖树林所服用的药物里,可能有假药,药是从八院抓的,这件事可大可小,主要还是要看医疗主管部门是什么态度,打算怎么处理。跟公安部门的关系其实不是很大。
这次鉴定能请到这些重量级人物,确实不同寻常。
罗裳就道:“你请不到,那是谁请的?你肯定知道是吧?”
魏安民笑了:“是老韩找局领导出面请的,他怕八院高副院长叔侄俩动手脚,用金钱或者其他手段拉拢参与鉴定的大夫,再诬陷你开错药。”
“所以他出面去找局领导,要求他们务必找些有份量的中医过来,请的人不能跟八院扯上关系。汇川市的人也要请,因为他们更不容易受到八院的影响。这样鉴定的结果才公平。”
“这件事,几个局领导都是知道的,我听说他们为这事儿还取笑老韩来着。”
罗裳惊愕地看着魏安民,片刻后才道:“他让你跟我说的?”
“怎么可能?是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这事。”魏安民说。
“我跟你讲,从小我就看不上他这样,办点事还不让人知道,这是干嘛啊,显得他高尚怎么着?”
“他要是跟我来这套,我非揍他不可。”魏安民说完,晃了晃拳头,摆出个揍人的动作。
他头一次跟罗裳聊这么多,以前倒没有,都是有事说事。
说完之后,他悄悄观察着罗裳的神色,可惜罗裳表情管理比较到位,就算他挺擅长观察人的,也没能看出来罗裳怎么想的。
快到派出所时,罗裳才道:“是该揍他一顿,就他高尚,别人就不知好歹啦?”
魏安民立刻道:“那可不?回头你狠狠收拾他,跟他客气啥?”
罗裳没吭声,又走了一会儿,就进了山河路派出所的大门。
他们去的是派出所二楼的休息室。
至于那些药物,目前被存放在派出所的物证室里。潘洋闹事的案子只能算是治安案件,够不上刑事,所以这些物证并不适合送到刑警大队去,就在派出所里暂存了。
罗裳进去时,她不只看到了几位脸熟的大夫,居然还看到了程钊明。
程钊明也挺意外的,罗裳一进来,他就道:“让我们看的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药啊,找了这么多人?”
“你不知道啊?那谁请你来的,让你来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汇川市另一位大夫说道。
“青州公安部门发了个公函,我就来了啊。我还以为要去的地方是公安局,哪晓得是在派出所?更没想到会在派出所碰到这么多老熟人,我也糊涂了。”程钊明是真不清楚事情始末。
来参加鉴定的大夫有一位是长荣医院的,他和其他几个青州的大夫也是收到公函才来的。但他们身在青州,还是听到了一些风声,知道这些药材跟八院有关。
不过他们都很明智地保持了缄默,众人打过招呼后,魏安民和一位卫健委的领导就让人把药材拿了出来。
至于罗裳写的药方,也由所里的干警重抄了两份,先交给几位大夫轮流察看。
“这药方没什么相冲的地方,都是比较平和的药,应该没什么问题啊。”一个大夫说。
“是啊,瞧着是治疗失眠和焦虑的药物,也加了点生津止渴、补益元气的人参,没什么不妥的地方,药量也可以。”几个大夫看完后,都觉得药方没问题。
魏安民就道:“那就请几位大夫好好检查下这些药材吧。患者反应,服用半个月的药之后,上课时注意力难以集中,有时会恶心呕吐,偶尔也会有走路打晃,迷迷糊糊的情况。”
“服药半个月,患者学习下滑严重,再持续下去,就没办法继续学业了。”
几位大夫谁都没说话,药材一被倒出来,众人便伸手翻拣起来。
几分钟过后,这些大夫互相对视一番,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的神色。
这些药材,是真的不怎么样啊,成色差还算是好的,有的药材干脆就是被药厂提炼过的药渣。
八院到底在搞什么?药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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