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烟波碎
罗裳随即又拨通了崔凤山留给他的办公室电话,如果这个电话打不通, 那她恐怕还得往他家里打。
好在崔凤山这时并没离开他们家的医馆, 接到罗裳电话时,他立刻问道:“你是不是又有事?要是有事, 我随时可以帮你顶上。”
罗裳反问道:“你就这么愿意来我这儿?我给你发的钱可不如你在自家医馆赚得多。”
崔凤山满不在乎地说:“谁在乎那点钱啊?你就当我乐善好施,是个大善人好了。”
“我看你一个人开诊所不容易, 关键时刻,我不得帮你一把嘛。”
罗裳翻了个白眼, 把听筒挪到另一边, 随后跟他说:“用不用我给你做个锦旗?”
崔凤山立刻笑着说不用,罗裳这才跟他说:“你在这儿怎么都行, 想用什么办法给患者治病就用什么, 愿意给患者开几味药就开几味,我轻易不干涉你。”
“但有个事你得注意下,有些药的用量你别给我弄太大了, 要是弄出麻烦,我怕我这小诊所扛不住。”
罗裳话说得很和气, 却也不无警告之意。
崔凤山立刻就懂了,罗裳应该看明白了他为什么愿意在山河路诊所待着了。
他哈哈笑了两声,说:“你都看出来了?真是聪明!”
“放心吧,我注意着呢,肯定不给你添乱。”
罗裳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崔凤山开的那些药方都有记录,她有时会看。崔凤山平时跟她聊天时,也会露出一些口风,所以罗裳大概清楚他心里是什么想法。
从专业方面来说,崔凤山是个理想主义者。他很向往古代一些大医的境界,期望自己也能像那些大医一样,能以最少的药在最短的时间内治好患者的病。
他在罗裳这儿就是这么做的,他开出的药方都比较精炼。
能不用的药他尽量不用,走的是药少力专的路子,患者花不了多少钱,效果却很好。普通的疾病往往三五天就有较大好转,有时候甚至能达到覆杯而愈的效果。
他这么做,其实是在不断地测试他的水平到底能达到什么程度。
但他这么做,赚到的医药费肯定会比较少。像崔三叔这样的人,是不能允许崔凤山在自家诊所这么造作的。
崔家家大业大的,底蕴确实比较深。可也有许多人要养,家里人都指着医馆吃饭呢。崔三叔有崔三叔的立场,所以他肯定想让崔凤山适当多开点药。
一来二去,崔三叔肯定要跟崔凤山唠叨,就算管不了崔凤山,也够他烦的了。
可崔凤山在罗裳这儿是自由的,他愿意怎么开药就怎么开,只要不胡来,罗裳不会管他。
所以,每次罗裳找他来帮忙替班,他都很积极。要不是罗裳主动提出给他钱,他都愿意自掏腰包来上这个班。
罗裳接着说道:“你知道就好,明天下午我得去一趟长荣医院,你要是忙得过来,就来替我半天。今天下班能过来吗?我有点事要跟你当面谈谈。”
“是工作上的事。”罗裳又补充了一句。
“行了,知道你有对象。跟我除了工作上的事还能聊啥?你还特意解释一下,要我说就是多余。”崔凤山说。
他答应得倒是痛快,但也没忘了挤兑罗裳一句。
正想再说点什么,罗裳已经把电话挂了。
崔凤山:……
下午五点十分左右,他准时到了山河路诊所。这时罗裳已经先让小岳和于航走了。
江少华跟她更亲近几分,她给吴强治疗的事,江少华和方远也都知情。所以罗裳让江少华留下,等崔凤山到了诊室,罗裳就让江少华去门口守着。
“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怎么还把人给遣出去了?”崔凤山疑惑地看了看关闭的房门。
要不是知道罗裳对他没什么男女方面的意思,崔凤山都要怀疑罗裳要跟他说点什么私密性的话题了。
罗裳让他坐对面,说:“想什么呢?我给你找了个活,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你要是没兴趣,我就给回了。”
“有活儿?那我肯定感兴趣啊,说来听听。”
崔凤山以为是什么让罗裳为难的病。他最喜欢啃这种难啃的骨头了,简单了怪没有挑战性的。
罗裳看了眼窗外,随即欠身靠近崔凤山,压低声音,简单地说了下娄一飞他们那个项目的事,崔凤山听了一会儿,面色开始变得凝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感兴趣。
简单地介绍完情况,罗裳就说:“要想介入这种项目,你肯定要跟那些瘾/君子打交道,也不是经常见面,至少诊断时需要见见他们,还要进行问诊。这一点你得有个心理准备,想想自己能不能接受。”
“我师兄打算带几个学生做这个项目,你要是愿意介入,我想他应该没意见。最主要的是,参与这个项目,你可以接触到一些以前所没接触过的疾病。”
罗裳正想说他要是有顾虑的话,不参与也没什么,崔凤山便摆了下手,跟她说:“帮我个忙,让我进项目组,这事我干了。”
他果断做了决定,罗裳见他心意坚决,就道:“那行,我帮你联系下。”
“其实以你的水平,进入我们那个小组是足够的。以后如果再有一些团体性的研究项目,需要医生群策群力的,你愿不愿意参与?”
崔凤山不愿意受束缚,没有答应,但也没拒绝,只模棱两可地道:“看情况吧,如果你们需要人,我也有兴趣,那我就参加。”
罗裳同意了,等崔凤山离开诊所,她就联系上了娄一飞,说了下崔凤山的情况。
娄一飞倒是知道崔家的医馆,但医馆内那几个大夫都是什么水平他并不清楚。
人是罗裳介绍的,他还是比较重视的,就道:“既然他有天分又喜欢研究各种病例,我们当然欢迎。不过这事我个人定不了,过两天我再给你答复吧。”
罗裳明白,他们得对崔凤山做下背调,就像当初调查她一样。
她就道:“可以,没什么问题的话,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中午,罗裳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就去了长荣医院。
她这次去的是心外科,有个十三岁的男孩患有先心病,需要手术治疗。但他跟长荣医院妇产科病房的小含情况类似,都不适合用麻药。
这时代,介入手术还没出现,要想治疗这种器质性疾病,只能开胸,选择开放性手术的办法来矫正。
这个手术迟迟没能做上,因为家属有顾虑,不敢让孩子上手术台。大夫也有顾虑,怕孩子胸部被切开后,活活疼死在手术台上。
双方都顾虑重重,这个患儿又不是小含那样非生不可的情况,还可以再拖延一段时间,手术就一直拖了下去。
这次请罗裳去长荣医院的,是心外科的杨主任,这个患儿的手术原本就该他来做。
罗裳到的时候,脑外科的叶主任正在做手术来不了,但心外这边倒是来了好几个其他科室的外科大夫。
季常明要坐诊,这次没有陪着罗裳一起过来,罗裳是独自一人来的长荣医院。
但她一进长荣门诊大厅,就看到一个年轻大夫就站在询问台旁边,好像在等人。
看到她的时候,他主动迎上来跟她打招呼:“罗大夫,这边。”
罗裳感觉他有点面熟,不等她询问,小伙子就说:“罗大夫,我是心外杨主任的学生,上次你在妇产科手术室那边做针刺麻醉的时候,我进不去手术室,但我在外边看着你了。”
“杨主任让我在这儿等你,他们都在住院部那边等着呢,我带你去吧。”
其实罗裳知道住院部在哪儿,也知道患者所住的楼层和病房号,自己去就能找到。
杨主任这个学生亲自在这儿等着她,也算是个姿态,表现出对她的重视,罗裳就道:“那走吧。”
“家属那边大概什么情况,对针灸麻醉的事,他们能接受吗?”罗裳问道。
她这次来,有两个主要目的,一个是看看患者的情况,除此之外,她还得观察下家属。
作为中医,她参与这种手术是要冒风险的,手术成功了,家属自然不会找麻烦。但这时候的手术条件完全无法跟几十年后相比,谁也没办法保证手术会百分之百成功。
万一失败了,家属在激愤之下,说不定会把罗裳这个中医当成发泄愤怒的出口。
毕竟,在常规情况下,中医是不应该出现在手术室里的。而罗裳本人并不想当这种出气筒。
在无法保证手术百分之百能成功的情况下,她得先评估下家属的情况,如果家属过于极端或偏激,这个手术她可能会拒绝参与。
“罗大夫到了,快进来。”杨主任的学生先把罗裳引到了主任办公室,罗裳进去时,一眼看到了五六个身穿白大褂的大夫。
她一看就猜出来了,这些大夫应该都是各科室的主力外科医生。这次过来,也是抱着观摩的心理来的。
对于这种情况,她已经有些免疫了,所以门开之后,她客气地跟这些大夫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就开门见山地问起了患者的情况。
“患者资料都准备好了,你先看下,如果要去看看患者本人和家属,我再带你过去。”
这些西医写的资料对于罗裳来说,只是有一些参考作用,她还是要亲自过去看看患者才行。
迅速翻完杨主任递给她的资料,罗裳道:“患者这种情况,一定要取肋骨吗?”
杨主任点了点头:“开胸后,至少要取一根肋骨,不然没办法展开手术。”
罗裳想着这时候确实没有介入手术这种先进的技术,不取肋骨的话,首先在手术视野方面就会有问题。
她并没有就杨主任的方案提出什么异议,把资料还回去,之后便提出先去病房看看。
心外病房在三楼,患者所住的病房是二人间,在308室。
病房门推开时,罗裳很快看到了病房里的两个患者,年纪大的已经有五六十岁了,已经做完了手术,此时正在病床上打着点滴。
另一个患者长得较瘦,脸上一团稚气,应该就是要做手术的男孩子。他看到人时,倒没有什么惊慌胆怯的模样。
“浩浩今天怎么样?”杨主任进来后,先跟小男孩拍了下手掌,随即向家属问起了男孩的状况。
“还行,他一直想动手术,说做完手术他就可以像别的小朋友一样跑跳踢球了。”
说完这句话,那位女性家属眼中隐隐带泪,但还是克制住了,没当着孩子的面哭出来。
男孩病床前,围着五个人,这种情况在罗裳以前上班的医院是不可能的。因为很多医院会有要求,只能留一个家属陪床。
不过这时候管得松,男孩又要动手术,还不能用麻药,家属比较担心,多来几个人也有情可原。
她走进去的时候,那些家属就在悄悄打量着她,估计他们都已经听杨主任介绍过罗裳了。
这时杨主任也跟这几个人说:“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罗大夫,妇产科那位产妇的针刺麻醉就是她亲手操作的。”
这家人最近几天迟迟没做决定,就是想看看妇产科那个产妇的恢复情况。现在产妇小含已经快出院了,他们这才下了决心,请杨主任出面,去请罗裳。
所以,杨主任一说,几位家属就都点头表示知道。
这些人的神情都挺紧张的,紧张中还带有克制。
杨主任就道:“你们要是没意见的话,就先请罗大夫看看浩浩的情况,一会儿她可能要跟你们聊聊。”
家属连忙让到一边,浩浩妈妈是毛纺厂的工人,看到罗裳走到浩浩病床边,她有些局促地道:“罗大夫,浩浩很乖,如果你有办法,一定帮帮忙。”
罗裳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开始给浩浩诊脉,以便了解他身体的情况。
几分钟后,罗裳站了起来,跟杨主任说:“患儿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比较适合动手术的。”
杨主任说:“没错,如果可以,这个手术越早做越好啊。”说完后,他便示意罗裳跟家属聊聊。
浩浩妈碰了碰自己丈夫,示意他说话。但她丈夫不擅言辞,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浩浩妈只得自己跟罗裳说:“罗大夫,我这几天去过好几次妇产科,了解了一些情况,知道这种针刺麻醉术只有你能做。”
“我们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除了你,也找不到人帮忙。我们不敢有太多要求,只求浩浩疼得不太严重,能熬过去就行。”
其他几个家属跟浩浩爸差不多,都不是擅长跟人交流的人。罗裳瞧了他们几眼,就跟浩浩妈说:“上次做的比较成功,但那是个例,毕竟每个人体质不一样。而且浩浩的手术跟剖腹产又有所不同。剖腹产实际上是小手术,开胸手术却是大手术,还要取肋骨,所以这两个手术性质是不同的。”
几个家属脸色发白,也意识到了这两个手术的区别。
浩浩爸两只手交叉在一起,来回搓着,嘴里则念叨着:“这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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