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烟波碎
经过两天的布置,西侧这两间屋子终于像个诊所了。
周四下午,做完开业前的准备,已经是午后三点。
看了看外边的日头,罗裳就着暖壶里的热水啃了一个面包充饥。面包吃完大半时,窗外有人经过。罗裳无意中瞥了一眼,感觉那人很像老邱的爱人田老师。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跟她同来的,还有一个年轻女孩。
因为没开业,此时门关着,罗裳便走过去开门。门外的人确实是田老师,她身边的年轻姑娘跟她长得有些像,可能是亲戚。
“小罗大夫,我来找你,是想跟你聊聊,现在方便吗?”田老师话说得很客气。但她脸上的哀伤却掩饰不住。
罗裳清楚,小安的病情,她应该听老邱说过了。
“方便,快进来。”罗裳笑着把这两个人让了进来。
“小罗大夫,这是我外甥女金霞。”田老师先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外甥女,这才跟罗裳聊起了她儿子的事。
“小罗,不瞒你说,老邱跟我说过小安的事,让我以后注意下方式方法,对儿子不要逼得太紧。我当时是不信的,上礼拜还托人帮我找了个这方面的专家,还跟那专家聊了聊。”
罗裳静静地听着,听到这里,才适时地问道:“你有疑虑是正常的,那位专家又是怎么说的?”
“他说,在痫症这种病的诊断上,有些厉害的中医确实可以提前预知。通过病人的眼睛,脸还有脉像,就能看出来。他了解了我儿子的情况后,说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我……”
田老师神情凄惶,喉头哽咽,有点说不下去了。
罗裳轻轻拍了下她的背,等她情绪缓和了一些,才道:“田老师,大道理我就不跟您讲了,事已至此,最好的办法就是及时应对,亡羊补牢。”
“小安的情况,并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如果能配合心理上的疗愈,治愈的可能性不小,毕竟他现在还没发病,发现得早。”
田老师是个理性的人,及时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至于治疗,她现在对罗裳是比较信任的。因为服用过罗裳的药之后,小安无论是睡眠,还是精神状态,都有明显好转。
她点头道:“行,我明白了,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我会配合。等过两天,我让老邱带小安过来看看。”
罗裳笑道:“到时候刚开业,我这应该没几个病人,你们尽管来,不用担心被别人打扰。”
两人谈好了这事,田老师就把外甥女金霞拽到罗裳面前,跟她说:“小霞来月经时疼得太厉害,每个月都是,疼得直打滚,我瞧着太遭罪了,你给她看一下吧。”
罗裳自然没什么意见,她先给金霞诊了脉。接着用大拇指在金霞膝盖以上的血海穴按了下去。稍用了一点力气,金霞就疼得直抽气。
罗裳收回手,又让金霞把脚抬起来,要她把裤脚往上撸一下。
金霞却有些抗拒,伸手要拒绝。罗裳注意到,她的裤脚一动,一些白色的碎屑就从裤管里飘了下来。
她懂了,刚才她已经诊了出来,金霞瘀血挺严重的,看样子,她腿上皮肤干燥得很,还有肌肤甲错,所以才有碎屑脱落,这跟瘀血是脱不开关系的。
她便劝道:“不用不好意思,只是身体出了点问题,跟卫生问题无关。”
在她的劝说下,金霞这才动手把裤管提上去。
罗裳一看,裤管内的小腿皮肤确实不好,皮肤呈鳞片状,如同蛇皮。这种皮肤,只要轻轻一挠,就能挠出许多碎屑。
罗裳笑了下,说:“没什么大事,你等我再看看,然后给你开个方子。”
说话间,她拇指已按在了金霞小腿内侧脚踝上三寸的三阴/交上了。金霞吃不住痛,不由地叫了一声。
这时正好有两个年轻人从门口往诊室里探头张望,突然听到呼痛声,两人都好奇地往里看去。
其中一个人留着长马尾,正是那天去批发市场买矿石的小青年。
另一个人比他大一点,但这人状态很差,他一只胳膊搭在同伴肩上,另一侧手臂扶着门柜,站在那儿腰都直不起来。
他小声跟同伴说:“你说的就是这儿啊?没错吗?”
“对,就这儿,不会错。进去看看。”
“”
第13章 开业
五音入五脏
田老师看到小霞疼得厉害,她就伸手在自己小腿内侧的相应部位按了下,只是有一点疼。用同样的力道按别的地方,也是差不多的感觉,所以她觉得自己身上的疼不是病态,而是手指过于用力的缘故。
“小霞她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这么疼?”田老师觉得罗裳应该找到了金霞的病因。
“问题不大,主要是寒凝血瘀,导致她胞宫虚寒。小霞结婚了吗?”
罗裳拿过处方笺,已准备开始写药方了。
金霞脸色微红,低了下头,估计有点不好意思。田老师笑着说:“还没呢,处了一个,准备下半年结婚。”
罗裳“哦”了一声,说:“那行,我给她开点活血化瘀药,再加几味袪寒药,先吃一周,如果没有效果,可以来找我,看看是否要调整剂量。”
田老师看着罗裳写药方,药方上的紫石英几个字吸引了她的注意。
“罗大夫,这个紫石英,是管什么的?”田老师倒不是怀疑罗裳的实力,她更多的是出于好奇。
石英也能入药吗?
罗裳笑着说:“很多矿石都是可以入药的,这味药经过炮炙,已经研成粉了,它是温补的,可以温下焦小肠和胞宫。你们拿回去用纱布包上再和其他药材一起煮,免得药汤混浊。”
田老师连连点头,表示明白。这时罗裳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马尾小青年。她立刻招手示意两个人进来,让他们坐到旁边的长椅上。
马尾小青年叫姓邓,跟他同来的人姓袁。两人是同一个美院毕业的,跟小邓相比,生病的小袁在书画界已经小有名气。
但他病了近半个月,被腹泻折磨得不像样子,要靠小邓扶着才缓缓坐下去。
罗裳已经听小邓说过,知道这人得的是腹泻。看样子他还没有好转,这样的状态,随时都有去厕所的可能,所以她得抓紧时间给这人看病。
罗裳就跟田老师说:“田阿姨,你们要是不急的话,等我给他看完再给小霞抓药吧。”
“我现在放暑假,不着急,小霞也不急,你先忙你的。”田老师立刻说道,事实上,她还挺愿意在这儿多待一会儿的。
小邓连忙又扶着袁程坐到罗裳面前。罗裳看出来袁程很痛苦,没有多问,便开始了诊脉。
片刻后,罗裳放下了手指,问小邓:“他像这样超过一周了吧?上次在花惜路我听你说过。”
“至少有十几天了吧?”小邓开始回忆。
“刚开始是输液,输了一周,没效果。他在家附近又找中医大夫,大夫诊断是虚寒痢,给开了理中丸,说是温补脾胃的。程哥吃了五天,感觉没什么用,我就带他来了。”
罗裳点头道:“理中丸确实可以治虚寒痢,它是针对中焦脾胃发生的泄泻。但你朋友的情况有所不同,我刚才诊过,感觉他应该是下焦出了问题。”
中焦下焦这类名词,袁程不大懂。但他其实一直想不明白,不就是个拉肚子吗?怎么就治不好了呢?
罗裳偏头看了他一眼,为了确认一下自己的结论,她还是问了一句:“脱肛吗?”
袁程冷不丁听到这几个字,怔了一下,反问道:“什么?”
小邓也在发愣,他应该没听错吧?大夫是在问袁程是不是脱肛了?
这事儿他还真不知道。
罗裳心里清楚,像袁程这样小有成就的小青年肯定爱面子,但这件事她还是问一下的。
望闻问切四诊合参,这是她治病的原则。脉诊能看出来很多东西,但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所以她重新问了一句:“我问你有没有脱肛,便后有下坠感吗?”
这次袁程终于确定,刚才他没听错。
他的脸顷刻间变得通红,不好意思跟罗裳视线对上。小邓则抿着唇,压下嘴角,觉得自己有点幸灾乐祸了。
田老师和金霞就在旁边等着,听到罗裳这么说,金霞没忍住笑了下。田老师怕她失态,就在旁边拉了下她衣袖,提醒她注意那位病人的感受。
罗裳没有得到答案,只好跟袁程解释:“我判断你是下焦滑脱之症,在腹泻之前可能用过什么药,导致肾阳受损了。病变位置不在中焦,病情要重一些,这种情况就不适合吃理中丸了。”
“我打算先用收涩之药给你把痢止住,好在你平时身体不错,服药后不用担心敛邪于内的问题。”
“是,我是有肛脱,每次腹泄完都很难受。”袁程终于说道。
他明白了,罗裳问他这个问题不是要故意让他难堪,只是想更多的了解他的病情。尴尬还是尴尬的,但他还不至于不明事理,所以他终于说了真话。
罗裳点了点头:“那就好,我给你开个药方,如果有效,两天之内就会明显起效了……”
她一边说一边写药方,但她这次只开了两味药,小邓和袁程都觉得奇怪,没见过哪位中医大夫只给开两味药的。
小邓便道:“这些够了吗?不用再开几种?”
“这次只是要止泻,这些就够了。止泻成功后,他如果愿意可以再来一趟,调补下身体。因为他泄泻时间长了,体内脱水挺严重的,肾阳也有受损征像,也需要调理下。”
这回小邓和袁程再没什么意见。
罗裳转身把黄纸铺在药柜前边的案台上,先给袁程抓了药。
“这什么啊?不是草也不是切片?”小邓就在旁边看着,看到罗裳称的红色粉末和黄色的石状颗粒,觉得很怪。
“这是赤石脂和禹余粮,都是矿石类的药,可以固涩止脱的。”罗裳说完,快速给他们打了包。
小邓好奇心挺重,说:“矿石我和袁哥没少接触,主要是做绘画颜料,没想到石头还能治病。”
罗裳笑了下,说:“当然能,很多矿石类药都可以安神定志的。朱砂就是一种,但那东西不能多吃,吃多了会变得呆呆的,也不能加热,加热会变汞,有毒。”
说话时,罗裳手上动作并不慢,已经把袁程的药给打包好了,又开始给金霞抓药。
快抓完药时,她又叮嘱田老师:“家里要是有条件,可以多找些音乐磁带,利用音乐给小安作辅助治疗。因为中医有五音入五脏的说法,在古代就有用音乐来疗愈的例子。”
“音乐?那要选什么样的?”田老师问道。
凡是对儿子好的事,田老师就愿意做。她也知道音乐对人的情绪有影响,但她真不知道该给儿子选什么样的曲子。
“曲子不要过于单一,最好多找些。我个人的意见是,哀伤的曲子少听。主要选两类的,一种是舒缓、令人愉悦的音乐。想象一下,春天来了,万物复苏,草长莺飞,阳光和煦那种感觉,可以参考这个标准选曲。”
田老师觉得罗裳说得很有道理,她儿子听音乐还是挺多的,但他听的曲子里有不少都是凄惋悲怆的调子。
以前她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现在再想就觉得不合适了。
“行行,我一定照你说的办。还有别的吗?”田老师问道。
“嗯,还有一种,可以适当选一些雄浑豪迈或有肃杀之气的曲子。”
“你想啊,古代人上了战场,是不是得先咚咚咚地敲战鼓?鼓声一响,士气必然大振。而情绪低落的人,他的情绪也是需要振奋鼓动的,像冲锋号、军歌、战斗歌曲这些都是这个道理。但是这种我觉得不要频繁的听,偶尔听一下吧。”
“按五行的说法,金可以克木。肃杀为金,不良情绪为木郁,在这里就是金克木。这个说法你要是不认可也没关系,从生活经验来考虑也能明白的。”
田老师不懂五行或者金克木这些道理,但她却很认可罗裳这个说法。
“好好,我一定照你说的办。”
这时罗裳已经把药包好了,交给田老师:“好嘞,今天没什么病人,要是人多就没时间说这些了。你觉得有道理就听。”
田老师连忙说:“不是的,我觉得你说的对,以前我们没想过这些事,你愿意多说几句,我高兴还来不及。”
小邓这时还没走,他正打算问问药费是多少,等交完钱他再带着袁程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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