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烟波碎
“客气了,肯定会提前跟罗大夫约时间的。”张一行对罗裳态度很客气,韩沉就在旁边陪着,注意到张一行在跟罗裳说话时,特意认真地打量了她几眼。
“哦,那更好。”得知薛炽师门会有人处理这事,院长略微放了心。这几个病号都不简单,他也希望他们能尽快康复出院。
“小薛这边暂时不需要特别处理,咱们先去看看昨晚那女孩子吧。”郭老提议道。
于是一行人紧接着去了隔壁的病房,女孩子是佳成药业蔡老板的女儿。作为人质,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她就已瘦得脱了相。昨日被送来时一直在暴喘且汗出如油,已近垂危。
给她喝过大剂萸肉后,出汗情况大为缓解,稍后罗裳和郭老又给她另开了一个药方。经过一夜调养,罗裳等人到达这间病房时,这姑娘的情况已大为好转。
“睡着了,看起来睡得还算安稳,咱们几个小点声吧。”郭老提议道。
罗裳因为年龄最小,一般不怎么主动提建议,郭老自动挑起这个担子,有什么话大都由他来说。
众人悄悄走进这间病房,经过十几分钟的检查后,郭老挥了按手,示意有话出去说。
很快,一行人重新走出病房,并把房门关上,“走吧,去办公室,我跟小罗再商量下,重新拟个药方。”
医生办公室在这层楼东南角,与护士站隔了几个病房。
进入办公室,有大夫主动拿了处方笺过来。罗裳拿起笔,要写的时候,顿了顿,却跟郭老说:“蔡老板女儿脱离危险了是不假,但她不仅身体遭受重创,心理上的创伤也极大,这一点在脉象上表现得很明显。”
“这种心理创伤不是药物能调整的,所以她这个病,我们就算给她开再好的方子,也只能起到部分疗愈作用。其他方面,恐怕得家属配合,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来让她慢慢忘记那些事。”
药物和医疗手段确实不是万能的,没有人能让时间回溯,让姓蔡的女孩子回到没有被胡四爷掳走的那一天。所以不仅罗裳对这次的治疗心里没底,郭老也是如此。
院长叹了口气,说:“医疗手段并非万能,这种事咱们只能尽力。回头蔡家的人来了,让人跟家属聊聊,看看他们那边能做多少。”
“行,先开方子吧,先把身体调养好,加点疏肝解郁、调畅心情的药物,多少有点用。”郭老说。
几个人很快开好药方,又去看了那位做了腹部缝合手术的处突队员,给他也开了调养的药方后,院长这才跟郭老说:“老郭,你让我找病人这事,我跟针灸科的古大夫商量了下,他很希望能跟罗大夫交流下。”
郭老并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但院长能把这人推荐给他们,想必是有些原因的。他就问道:“这位古大夫想跟罗大夫交流些什么?”
“古大夫是我院针灸科的副主任,他这人挺低调的,在省里没什么名气,在国内就更不用提了。”
“但我有个亲戚,中风后偏瘫,大小便失禁,言语不清,行走困难,是他用针灸治好的。所以他针灸的技术我个人是非常认可的,还特意了解过,经他手治愈的中风及中风后遗症患者,没有上千,也有二三百了。”
“这个治愈的标准是患者能正常生活,主要表现在能独立行走、饮食言语基本正常、生活基本能自理这样子,当然不是能跑能跳那么好。”
郭老赞叹道:“这就很厉害了,生活能基本自理,可以不用人陪护,这就是很多偏瘫患者和其家属的理想了。他医术这么好,找小罗要聊什么呢?”
罗裳也有这样的疑惑,就站在旁边安静地听着。
“是这样,古大夫之前治疗这种疾病,主要依靠的是个人经验和直觉。现在他带了一批弟子,大概有十几个人,他打算把这些针法传下去,惠及更多病人,并且把针灸科扩大一下。”
“他现在弄出一套量化的方案,主要用来教学和指导,以便快速让弟子把这门学问掌握好。”
“我们都听说,青州市的罗大夫针法水平很高,能够用针灸止痛的方法来帮助无法接受麻醉的患者熬过手术。所以这次古大夫听说罗大夫要来,就第一个提出来,想请罗大夫到他的科室去看看。”
罗裳听了,对这位古大夫的构想还是比较认可的。
这些年中风偏瘫及中风后遗症的人越来越多,对生活质量影响极大。如果能有人专门就此类病症研究系列治疗方案,对每种症型的取穴配伍、对相应穴位适合的深度以及下针方向等等进行分析,经过细化总结后,编制出一些可行的小册子或者成书,那对于批量教学是非常有用的。
她自己事情繁杂,暂时没有这方面的计划,现在有个人想把这件事做了,她能支持一下自然没什么问题。
天底下的病人太多了,凭她一个人和一些名医根本治不完。如果能培养出一批批学生,专门治疗某种多发性或者危害性较大疾病,那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罗裳反正也不想闲下来的,便接受了院长的邀请,点头道:“这当然没问题,我本来就打算听院长您的安排。”
“罗大夫你没意见就好,那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其实还有几个科室的大夫想请郭老你们几位过去看看,每个科室都有些不好处理的案例啊,等古大夫那边忙差不多了,咱们也去别的科室走走吧,也不能厚此薄彼对吧?”
院长对郭老和罗裳的分量还是有数的,深知这几位都是重量级的人物,所以他这邀请也挺诚挚。
“行啊,那就都转转。”郭老说完,还跟罗裳开玩笑道:“可惜你师兄今天有课,得去中医药大学上课,昨晚和今天的事他都没赶上啊。”
几个人说笑着往办公室门外走,去针灸科要去西楼,需要穿过一片连廊,离这边距离不算近。
他们走后不久,一个护士就从一间病房里跑了出来,匆匆来到这间办公室门口,向室内一位大夫说:“不好了,小蔡她家里也来人了,刚才我去看的时候,小蔡好像在哭。也不知道她家里人跟她说了什么?”
“大夫你去看看吧,家属那边,可能得做点思想工作。”
那位大夫是小蔡那间病房的主管医师,听到这番话,也急了,院长和郭老他们刚才还说要注意小蔡的精神状况,还让他遇到这家人时,跟家属谈谈。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跟他们谈话呢,那边就出了岔子。
他一边站起来往外走,一边追问:“这家人怎么回事,家里姑娘伤成那副样子,来了就把人弄哭了,都说了什么?”
那护士了解得也不全面,当下就将她知道的事请讲了下:“小蔡爸妈好象没什么,是那姑娘爷爷说话不中听,小姑娘受不了。本来好点了,现在状态又不行了。”
他们往外走的时候,岳哥和小乐经过一番打探也找到了这里。俩人见到大夫从办公室出来,小乐急忙追上去,笑着向他打听罗裳等人的下落。
大夫心里有事,哪顾得上别的,当即往通向西侧的连廊一指:“他们去那边了。”
说完他就走了,小乐也看出来这大夫有事,就跟岳哥说:“估计走的时间不长,现在过去还来得及,咱们也过去看看吧,到那边再打听。”
两人说话时,却听到走廊上涌出来一群人,不知谁在呼喊:“有人要跳楼了……”
岳哥一听,不由分说,冲着那些人指的方向冲了过去。都要跳楼了,找大夫的事自然要往后挪一挪。
他在前边跑,小乐就在后边追,一边追一边喊:“哥,你什么东西都没带,绳子什么都没有,注意安全啊。”
岳哥顾不得跟他说话,转眼就上了医院的天台。此时天台边缘已经有十几个人在了,只是没人敢接近天台边缘那个瘦弱的姑娘。
第132章 专家
冬日的风并不强烈, 穿着棉衣的人甚至不太会注意到这股并不明显的凉风。但风拂过天台时,那道瘦削单薄仅着病号服的人影越发显得摇摇欲坠。
“珊珊,别跳!你要是跳了, 妈该怎么活啊?”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挣扎着想上前,却被一个男青年拖住了。
“三婶,不能过去, 珊珊刚才说了, 谁也不许过去, 咱们要是过去了她就要往下跳……”女人推着他的手让他放开,他就是不放。
她旁边的中年男人矮下身子,弯着腰沿着天台边缘的围挡往他女儿那边摸过去。
旁边七十多岁的老头子气得跳脚, 指着天台边缘的女孩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任性, 大人说几句就受不了了?快回来,这么多人陪着你吹凉风, 好玩吗?”
“在家要死要活就算了,上这儿来闹什么闹?这么多人看着呢, 你爸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你这么折腾, 他还混不混?”
中年男人离那女孩不过几步之遥, 再走几步就能拉到他女儿了。
这时候老头子一顿言语输出却如同落在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棵稻草,彻底击垮了女孩子的心理防线。
她靠着天台边的围栏, 回头望了一眼, 大概是看她母亲。随后,挤在天台边缘的人就看到她双手抓着高至腰际的围栏,上半身上前栽去。
“珊珊……”中年妇女惨叫一声, 用手在拦住她的男青年脸上挠了一把,挣脱他的阻拦, 向前扑去。
中年男人一时也来不及去救自己唯一的女儿,他徒劳地伸出手,眼睁睁看着女儿身体悬空,向下栽去。
现场除了女孩家属,还有几个男人在,他们都是在附近病房陪床的家属。看那女孩身体向下栽去,几个人先后冲了过去。
岳哥就是这时候到的,他常年坚持健身,救人经验丰富,反应也快。看到女孩回头望她母亲最后一眼时,就知道她要跳楼。所以女孩身体转回去时,他已经挤出人群,冲着天台边缘冲了过去。
罗裳和韩沉等人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刚从连廊走到西侧门诊大楼,离针灸科已不远了。有个年轻大夫气喘吁吁跑过来找院长,把女孩要跳楼的事快速地说了一遍。
“报警了没有?”这种事一出,院长哪儿还顾得上别的?
患者在他们医院跳楼,他们医院也很难说得清楚。哪怕直接责任不在他们这里,他们也是要背负间接责任的。至少安全措施不力这个帽子是要扣下来的。
“那赶紧过去看看吧。”郭老说。院长也没必要再跟郭老和罗裳解释,这种时候,当然是要第一时间赶往现场。
年轻大夫刚才说了跳楼女孩的房间号,所以罗裳和韩沉都知道那女孩子就是蔡氏药业的千金蔡珊。
之前她就察觉这个女孩子有心理上的问题,心结很重,不仅跟被掳走有关。那心结应该是长期日积月累形成的,很可能跟家庭有关系。算算时间,家里应该来人了,就是不知道家属来了之后发生了什么?
但她觉得那女孩子并未到死期,所以她并不是很担心。
韩沉想着警察和救援人员一时半会赶不过来,他就转头跟罗裳说:“我先过去看看吧,你小心点,让向阳陪着你。”
说着,他从高向阳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了一把绳索。
高向阳此行目的就是要保护罗裳,所以他一大早就坐早班车到了汇川市人民医院,这时也在旁边陪着。
“你去吧,自己加点小心。”罗裳并未阻止。
韩沉赶到天台的时候,天台旁边有几个男人正要伸手去拉挂在栏杆下的两个人。
岳哥一只手拉着天台栏杆,身体坠在半空中,另一只手拉着蔡珊的手腕,两个人加起来大概能有二百五六十斤的体重,全靠岳哥一只手支持。
铁质围栏比较细,因为时间长了,还生了锈,外表有铁锈和细小的毛刺,抓握时间长了,有血丝从岳哥手掌上渗出来。
韩沉一眼就知道,这样下去,岳哥坚持不了多久的。就算他左手能多坚持一会儿,右手拉着的女孩恐怕也会从他掌中滑脱,坠到五层楼高的水泥地上。
那几个帮忙的人仅能抓到岳哥一只手臂,想把两个人拉上来,难度比较大。
韩沉见状,马上将绳子一端做成一个套,往下一甩,便绕过女孩脚下,兜在了她腰上,再将绳套收紧,那套便稳稳捆住了女孩的腰。随后他扬声道:“我喊到三,大家一起用力拉绳子拉人。”
周围的人马上答应,吊在栏杆上的岳哥本来都快脱力了,韩沉的绳索往女孩腰间一套,他能感到压力小了一些。再听了韩沉这句话,他的精神重新振作起来。
几分钟后,众人终于成功将岳哥和蔡珊拉到了天台上。
在一阵欢呼声中,院长感觉自己的心脏终于恢复正常,狂跳着的心总算平缓下来。
这天台一定要封,不仅要封,还要马上封!看着天台上哭成一团的那一家人,院长咬着牙下了决心。
蔡珊母亲抱着女儿哭得很惨,他丈夫也搂着这对母女掉眼泪,夫妻俩看起来都很憔悴,估计这阵子女儿失踪,他们的日子并不好过。
刚才陪在蔡珊母亲身边的男青年又过来劝:“三叔,三婶 ,万幸珊珊救回来了,你们也别太难过了,都过去了……”
他这番话还没说远,面相柔和的蔡母突然仰起头来,眼里射出愤恨的光,瞪着那男青年开始发难:“蔡阳,你是不是早就盼着你妹妹死了?我告诉你,就算你妹妹死了,我们家的财产也轮不到你。我就算捐了烧了,也不会把家产留给你,你给我趁早死了这份心吧。”
众目睽睽之下,男青年脸色一片铁青,周围人的议论声他自然不会听不见,正是因为听得见,这就更让他难堪。
他想辩解,可他三婶在盛怒之下,像变了一个人,不像平时那么好说话了。他只好用求助的眼光望向他爷爷。
“爷,三婶她误会我了,我从来没敢那么想。”
那老头本来就看不上蔡珊,又见惯了三儿媳恭顺柔和的模样,这时候骤然见到她发难,第一反应就是要把她这叛逆的苗头给扑灭,还能让她反了天了不成?
他重重顿了顿手上的拐杖,胡子颤颤巍巍地,看起来很激动,但他并没有跟儿媳妇说话,只望着蔡老板说:“老三,你说句公道话,你媳妇说的话是不是太诛心了?”
“谁盼着你家丫头死了?这话说的,都一家人,谁家日子过好了,朝兄弟搭把手不是应该的?大阳不就是在你公司上了一年班,赚你点工资吗?你媳妇要不愿意,那咱们走好了。”
“但你媳妇这话我可不认,你跟她说清楚,要再这么说,以后咱们那个家你两口子就不用回了。”
中年男人刚脱下身上穿的棉袄,给女儿盖上,正准备把蔡珊抱回病房。他父亲这番话让他止住了步子,他一只手臂仍托着女儿上半身,回头望向他那老父时,神色很复杂。
那老头仍在气哼哼地等着要说法,蔡老板忽然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后往自己脸上连着扇了好几个巴掌,一边扇一边往下掉泪,这番情景让旁观者看得都暗暗心惊。
蔡老头被儿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用手指着对方,不知该说什么好。
蔡老板停下手,回头跟那老头子说:“爸,早年我就听说过有吃绝户的。只是没想到,您老人家也想吃绝户,吃的还是您儿子我的绝户。”
“您别以为我不知道,您一直在谋算着,等我死了以后,就把我家里这点产业都划拉到我大哥和蔡阳名下,哈哈,服了,我真服了您了……”
周围的人都大惊失色,连沉稳的郭老都被蔡老板父亲这种操作给气得心头发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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