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烟波碎
他还听说,焦局跟那诊所里的大夫就挺熟悉的,所以他今天特意把焦局叫上来,想抽空聊聊这个诊所的事。
以他的位置,一般是不会把目光投注在一个小小的诊所上边的。但当这个诊所能够拉拢住不少投资商,从而间接地拉动了青州当地GDP,还能提高青州部分医疗机构治疗水准的时候,他就觉得有必要分出些精力过问一下了。
听了吴恒的问题,焦局略一思忖,道:“老吴,到底选哪个方案,其实你心里早就有数了吧?”
“是,这件事我早有考虑,咱们青州不是省会,也不是历史名城,如果选第一种方案,改造出来的新城相比于其他城市来说,没有任何特别之处,这显然不是什么好的方案。高楼大厦哪儿都能盖,不一定非得选在那片老城区。”
吴恒确实早有考量,即使没有那些人递话,他也更倾向于选择第二种方案,也就是保留山河路及其周边的老建筑,改造成一个具有时代及人文特色的旅游区。
焦局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想法,你知道的,我是青州本地人,从小就在这个地方长大,山河路那一带的银杏带、老县衙还有庙会这些地方,都是我小时候常去的。”
“真要是拆了盖大楼,那些地方就只存在于记忆中了,我从个人感情出发,是不想拆的。很多老青州人其实也是这么想的,拆了怪可惜。”
吴恒转头突然问道:“山河路的大夫,你熟吧?”
“罗裳罗大夫吗?我跟她打过交道。”
吴恒以前在一个县里任职,那时候焦局去他那边办案,俩人合作得很愉快,之后也一直有联系。所以俩人聊天时可以聊得随意些。
说起罗裳,焦局能说的事可不少,从他谈话的语气能看出来,他对于这个大夫是真心赞赏。
听说罗裳可以利用针灸帮助无法进行麻醉的患者挺过手术,吴恒有些惊讶。
焦局拣着重要的说了一些,就将话题转向了其他方向。他清楚,吴恒为人强势,作风硬朗,认定的事别人轻易改变不得,自然就有不好说话的一面。反复在他面前提起一个人并不合适,说不定还会引起他的反感。
快到长荣医院时,吴恒突然说:“我大姑的孙子汪晨帮我介绍了一个大夫,那个大夫就是你说的罗裳,她现在可能到长荣了。”
焦局怔了下,想起了吴恒说的人是谁了:“汪晨?他采访过罗裳,俩人确实挺熟。”
“汪晨挺猛的,动不动就搞个大新闻,也不怕得罪人,原来他跟你是一家?我说他胆怎么这么大?”提起汪晨,焦局马上想到这人是谁了。
说到这儿,他感慨地道:“汪晨这小子,恨他的人可不少。说起来,罗大夫跟他也有相似的一面啊。”
焦局已经有好一会儿没提罗裳了,忽然又提到她,倒是勾起了吴恒的兴趣。
“哪方面相似?”汪晨是记者,罗裳是大夫,吴恒一时也想不通焦局指的是哪方面。
车子已拐进医院的大门,焦局长话短说:“罗大夫行医时间不是很长,但她救治过的人太多了,救了一个人说不定就救了一个家,可以说得上是功德无量。喜欢她希望她好的人不少,可恨她的人也多啊。”
吴恒若有所思地听着,这时焦局又道:“她的存在,抢了很多人的饭碗,影响了不少人赚钱,有些人巴不得她的诊所垮台呢。”
“去她那闹事打砸的有好几拨人了,亏得她未婚夫是咱们处突大队队长,多少能起些震慑作用?要是换个人,去她那打砸闹事的只会更多。”
“她开这个诊所,不容易!”最后这句话,焦局语气里有明显的感叹。
这时车已停在了大院里,吴恒和焦局都下了车,在一众人等的陪伴下,进入了门诊大楼。
吴恒弟弟所住的病房离重症监护室不远,是一间单人病房。
跟吴恒预料得差不多,长荣医院的西医们对于他弟弟腹部溃烂的问题也没有治好的把握,因为抗生素对他弟弟不起作用。以前也用过不少,这次再用仍然无效,他弟弟溃烂没能好转,低烧也一直不退。
半路上,长荣医院院长说:“我院邀请了几位中医过来会诊,或许可以从中医角度寻找到突破点。”
吴恒点头表示知道,山河路的罗大夫也会来,这件事汪晨头天在电话里跟他沟通过,也是经过他同意的。
他进入病房时,他母亲、他弟弟一家还有几个亲戚都在。作为亲属,汪晨也来了。但他没有特意跟吴恒打招呼。
看到吴恒进来,几个女人像找到了主心骨,他老母亲上前抓住他的手,哽咽着说:“老大,怎么办?你弟这病再治不好,人就没了。”
听到这家人之间交流着,长荣医院院长不禁暗暗叹气,只希望那些大夫能商量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来。他可不希望吴恒弟弟在他这医院丢了性命。
哪怕最后治好这个病的是中医也行。
吴恒安慰了两句,示意弟媳和侄女先别哭了,然后他就和其他人一样在病房外围站着,等待着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给患者做诊断。
这种气氛挺压抑的,吴恒能看出一些大夫的紧张情绪,他便跟院长说:“我们先出去吧,等结论出来了再说。”
一行人很快又走出去,几个医生紧张的心情这才稍微平复下来。
长荣医院的一位大夫抹了把额头上的薄汗,看了看罗裳和季常明等几位中医,低声问道:“你们有没有什么可行的方案?”
“这个病挺少见,我们得商量下。”季常明比较慎重,知道这个人的病一旦用错药,就有可能错过最佳的抢救时间。
所以他们在给这人用药时,最好第一时间就找对方向,哪怕稍后再对药方进行调整也是可以的。方向要是反了,可能药喝下去不久,人就没了。
罗裳和其他几位大夫自然知道这里边的轻重,几个人很快凑到一边,低声商量起来。
长荣医院的几个西医看着病床上的男人,仍在思索着这个人的病要怎么治。但这真的挺难的。
因为这个患者脐下都肿了,继发溃烂,连睾/丸都露了出来,肚脐眼下还烂了五个孔。最离谱的是,病人小便时,尿液居然会从这五个孔里往外流。这种病,哪怕是见多识广的主任也很为难。
“你们几个怎么想的?”季常明问道。
“用外敷药的话,内里的溃烂会继续扩大,恐怕于事无补。因为他溃烂根源在内脏,不在皮表。重心还是要放在内服药,把里面的脓排出来,重新生出新肉,这样他这个病就好了。”一个老中医先表了态。
“对,重用化腐生肌的药。”季常明说。
罗裳也表示同意,几个大夫便凑到一起,讨论起需要用的药材。
按他们的意见,这个人的病情看似危重,但对他们来说不能算是疑难杂症。
只是现在这样的危重病人很少求诊于中医了,一般都直接送到大医院治疗。普通的中医也不敢接这种病号,也就是他们这些人经常治重病大病,给这个人做诊断才会如此从容果断。
几个人讨论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大约十几分钟后,就把方案定了下来,主要选用黄芪、天花粉以及乳香、没药等化腐排脓生肌清热之药。
得到消息,吴恒重新进了病房,他接过季常明写下的药方,瞧了一眼,也不确定这个方子能不能用。
但西医这边没有更好的方案,他暂时就打算先试试。
这个方子总共只有六味药,他母亲在旁边看了一眼,感觉药好少,她怎么想都不放心,就道:“这个……要不要再加点药?”
吴恒看了看那几个中医,也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罗裳几眼。据他观察,那几个中医并不是很认可他老母亲的话。
这种事,还是要听专业人士的,他也打听过了,青州这边有几个老中医和罗裳没少治大病重病,青州的医疗水平现在已明显优于周边的几个城市了,那就更应该听他们的。
外行指导内行要不得。
所以,他忽略了他母亲的话,跟季常明等人说:“就先用这个药方吧。”
“我听说你们都在一个中医小组里,专门攻克重症和疑难病症,这方面你们是专业的,以你们的意见为准。”
季常明紧张地点了点头,说:“这个药方我们几个仔细讨论过,药的种类确实少一些,但少有少的好处,药少则力专,如果对症,效果也会比较快。”
“我们不建议随意增加药材种类,免得互相产生反应,从而影响药效。如果家属同意,还是尽快把药煎了,给患者服用吧。”
吴恒说了句有道理,让家人下去拿药了。
罗裳等人忙完了这件事,自然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季常明就提出告辞
吴恒下午还有会,他的时间是以分钟来计算的,也不可能在这儿待太长时间。因此罗裳他们前脚才走,他和焦局也下了楼。
罗裳等人很快到了一楼大厅,在经过急诊科时,能听到明显的呻/吟声,再走几步,一行人就能走出门诊大楼了。
但这时有人抱着一个患者从门口闯了进来,季常明见状,忙往旁边让了让。
他们身上穿的是白大褂,那几个人一看到他们,就停了下来。有个二十多岁的小伙焦急地拽住季常明袖子问道:“大夫,我妈快喘不上来气了,急诊室在哪儿?”
季常明往旁边一指:“旁边就是。”
罗裳却碰了下季常明,道:“她这种喘证急诊科可能处理不了。就算送去了,也得找呼吸科的人处理。”
季常明这才去仔细观察那病人,这一看他也发现了一些端倪。
那位女患者被人抱着,手足却在乱动,以他们的经验来看,已是接近垂危状态。
这时有急诊科的医生过来了,他匆匆检查了一下,也意识到了此人情况不对。因为他已经快感觉不到这个人的呼吸了。
他也认识罗裳和季常明,知道这些人都是能看大病的大夫,经验丰富。此时擅长呼吸系统疾病的本院大夫不在这里,他连忙跟季常明等人说:“几位大夫,这个人是什么情况,能看出吗?”
患者家属虽不知道罗裳他们是什么身份,但他们有眼睛,能看出来罗裳他们几个地位比较高。患者丈夫就哀求道:“求求你们帮忙看看,我媳妇刚才还有气,现在都快没气儿了。”
情况紧急,罗裳顾不得谦让,第一时间将手放到患者腕上,片刻后,她把手放下,问几个家属:“患者发病前是不是生气了?”
“啊,是啊,是生气了。”患者儿子满脸疑惑。
患者丈夫则道:“孩他妈跟我妈吵了一架,吵完忽然就这样了。能治吗?大夫?”
季常明还在诊脉,罗裳果断说道:“她平素身体尚可,这次是由大怒引起的气息逆乱,肝胆之火引动肺气上逆,用桂枝尖四两快速煎汤服用,把逆行而上的肺气降下来就可以。”
“啊,就……就一味药……”患者儿子明显有些迟疑,不知道要不要信罗裳的话。
这时长荣医院院长过来了,他送吴恒和焦局下楼,正好碰到这边出事,就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此时那中年女人手脚还在乱动,连他都能看出来那人状态很差,就像临死前要徒劳地抓住点什么一样。
大厅里人来人往,很多人都在周围站着观望。罗裳上过报纸,在青州名气远比季常明等人要大,这大厅里竟有好几个人认出了她。
这些人的议论声很快也传到了家属耳中,长荣医院院长特意问了罗裳:“用桂枝尖四两,就一味药是吗?”
罗裳果断再次点头:“没错,现在没时间讲医理,只要知道桂枝除了温通,也有降逆气的功能就行。”
家属这时已从周围人口中得知了罗裳的身份,知道她就是著名的山河路诊所的大夫。
患者丈夫终于表示同意:“那行,那就听罗大夫的。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
患者很快被人抬到了病房,接下来的事由长荣医院这边接手,其他人也很快散了。
到了车上,季常明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说:“今天这个病看得不容易啊,说实在的,我现在都有点后悔了,就不该进这劳什子的重症小组。整天跟这种难治的病打交道,压力比以前大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罗裳笑着瞧了他一眼,道:“退出也可以的,只要你舍得就行。”
一位老专家不客气地说:“真让他出去,他又舍不得。要我说,咱这组压力是大了点,但资源也不错,还能一起探讨奇奇怪怪的医案,挺有意思的,对大家水平的提高都有助力。”
“有个小道消息,据说上边有意把咱们市建成一个宜居的旅游城市,医疗就是这里边一个重要的宣传点。”
“所以咱们这个小组,你就是想退出,上边都不会随便同意了。”
罗裳瞧了眼这老大夫,心道这种小道消息她可没听说过,这位人脉也是不浅。
这些人平时瞧着挺低调,一个个却都深藏不露的,包括汪晨也是。刚才汪晨在病房里和一把手那些微表情的交流,她可是看在眼里的。
三天后,吴恒把副手叫到自己办公室,人到了之后他把桌面上的一份文件递给对方,“老石,你上次跟我提的建议,对其可行性我做了一番考察,另外补充了几个点,你有空看看吧。”
说到这里,他两手十指交错,搭在桌面上:“关于你提的名片式人物,我原则上同意。具体的沟通工作由你来进行,毕竟你来得早,也比较熟悉这里的情况。”
“还有一件事,过完年我们市要向省里申报省十佳青年候选人,你让人准备一下材料,咱们市有三个名额,你把山河路诊所的罗大夫也报上去。”
看着副手拿着文件离开,吴恒吁了口气,他这边已收到消息,他弟弟腹部的脓全部排了出来,已开始长新肉,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他还听说,罗裳那天给那呼吸将绝的妇女开的药方效果也极好,患者服药后不到半小时气就顺了。
回想这两天收到的消息,他不免有些感慨,副手提议让罗裳担当青州市名片式人物,以她为榜样对外宣传的方案真不算夸张,她担得起这个头衔。
当天下午,石敬业陪同他父亲来了山河路,这地方石敬业来过几次了,但他父亲是头一次来。
到了诊所,正赶上有人给罗裳送锦旗,父子俩等了片刻,等罗裳空下来,才把她请到安静的地方。
石敬业先开口道喜:“罗大夫 ,恭喜你啊,你以后就是咱青州市的一个名片了。等这条街建好了,往外宣传时,你和你的诊所可是个重要的宣传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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