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烟波碎
他没想到的是,罗裳表情还挺平静的,并没有被这威胁吓到。
她竟点了点头:“明白了,不必再说了。”
“坐下吧,伸出手我看看。”
罗裳示意瘦子坐到刚才的位置上,随后她竟拉开抽屉,戴上一副手术用的手套,手套戴好了,她才给那瘦子诊脉。
她真是一点都不掩饰自己对那瘦子的嫌弃,让瘦子既生气又没法子。
诊完脉后,罗裳放下手,直接跟那瘦子说:“可以治,挂号费加药钱一共十块,治不治?”
瘦子还没说话,跟他一块来的同伴却惊讶地说:“你抢钱哪,十块,你怎么不要三十呢?疯了?”
罗裳却道:“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十块是少了,那就三十。”
坐在候诊长椅上的两个病人都懵了,任他们想象能力再强,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瘦子越听越急,他怕再说下去,罗裳还得给涨价。
所以他急忙说道:“十块行,就十块,你去抓药吧。”
他同伴气地看了眼罗裳,又看了看他,随后摇头:“一个一个地都疯了。”
十几分钟后,这俩人拿着药匆匆走了。他们一走,罗裳才浑身虚软地坐下去,感觉自己后背有些潮。
看到她这副样子,姚德胜挺奇怪的,冰:“罗大夫,我看你刚才挺厉害的嘛,你不会也害怕吧?”
罗裳无语地道:“大哥,我一个女的,怎么能不怕?要真是动手,你看我能打得过他们吗?我也怕挨打。”
“但输人不输阵,我不得硬撑吗?”
姚德胜一想也确实是这样,可能平时罗裳在他们面前能力太强了,以至于他会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她什么都能应付一样。可事实上,她到底还是个姑娘家。
他就说:“小罗,你这诊所是不是该考虑着再找个人了?现在病人不少,得找个帮手,顺带着还能护着你。所以这人不能是女的,要不有什么事,你们俩女的应付不来。”
罗裳也是这么想的,但她现在没什么合适的人手,就说:“有合适的人我会考虑的。今天多亏了你们两位了,要不我不会这么顺利脱险。”
姚德胜连忙摆手:“这个就别提了,我跟他俩从小到大没少打架,对付这种人有经验。不怕你笑话,我快三十岁时,有个一块长大的兄弟被拉出去枪/毙了。我俩就琢磨着,得干点正事了,不能再犯混,所以才有今天。”
“哎,以前的事就不说了,这是老高,上回你跟他在药材批发市场见过,当时你跟他说不要老吃补药,他还不信,现在不舒服了,才让我带他过来找你开药。”
花臂大哥客气地说:“对,我这回信了,最近身上一直不得劲,想拿点药。”
这时有好几个人进来了,有的人其实刚才就到了,只是当时诊室里不太平,他们不敢进来。
罗裳示意他们先等一等,她给花臂大哥诊了诊脉,随后道:“你经常服用补品是一方面,平时饮食质量比较高,肉蛋鱼也没少吃是吧?你这身体里痰热交结,跟饮食关系不小。”
“中医有句话叫以通为补,只要身体畅通,就是健康的。虚证可补,你这种实证真不要随便补。”
她很快给花臂大哥抓完药,这哥俩拿到药之后,本来都准备走了,但这时来了个中年妇女,一坐到罗裳面前,就说医院确诊了,她这是糖尿病。
俩人都想听听,这个病罗裳到底要怎么治,所以他俩暂时都不走了,又坐了回去,和其他病人一样,也当起了观众。
罗裳给她切过了脉,略一沉吟,说:“以前找别的大夫看过吗?拿了什么药?”
“看过看过。有一个诊所拿了一小铁盒的降糖药,刚吃的时候,效果特别好,吃完不久就开始降糖,身上都舒服了。”
“没想到,过了不几天,我眼前就开始发黑,有两次差点晕倒。家里人都说别吃了,这药不对。可我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因为刚吃的时候,降糖真的很快。后来就不行了,吃药多了觉得心脏突突地,慌得不行。”
罗裳明白了,那种降糖药为了达到快速降糖的目的,加大了相关的药物成分。如果病人按照疗程服用的话,血糖的下降太快,反而会形成低血糖。到那里,人会眼前发黑或晕倒。
这种药的成分不合理,服用时间稍长,就会对人体造成不良反应。
因为降压快的原因,这种药曾在一段时间内流行得挺广,从客运站开往周围乡村的大客车座椅套上就印着这种广告。
“这个药暂时不要吃了。”罗裳说着,开始写药方。那中年妇女问道:“那你开的是什么药,我能吃吗?”
“放心吃,是老方子,很多人用过了,没什么问题。”
这时有个人问道:“大夫,什么药能治这种病啊?”
“我家有个亲戚得这病,瘦得厉害,老是渴,你说他跟这个病是不是一回事?”
罗裳并没有瞒着这人,和气地道:“你亲戚到底得了什么病,得面诊才能做结论。因为中医里的相似症状很多,仅凭你描述这几句难以下定论”
“我这副药的主方是白虎加人参汤,我另加了些麦冬,天花粉和生地黄来滋阴。这个药方适合这位大姐的情况。你家亲戚用是不是合适,最好来面诊一下。”
她说得不急不徐,听着挺有说服力的。等罗裳写完药方,放下笔时,她看了眼,便道:“罗大夫,你就给我开这点药啊?种类是不是少了点?”
罗裳本来都要去拿药了,听他这么说,笑道:“不少了,普通的病一副药十几种药材差不多就够了,严重的疾病多点。更严重的才可能需要用上合方,这种方一般是大方子,但也不会大到离谱的程度 。”
这位妇女伸出手裳,在半空中连着翻了不知道多少次,最终她说道:“那我还见到过四十多种药。”
罗裳没有直接回答,因为她清楚,现在无论是假大师还是水平不够的半吊子中医都是有的。
她就道:“如果不是特别严重的病,以后碰上这种大方子,尽量别用。”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接着说:“知道这种大方子是哪个大夫在开吗?”
“还有那个降糖药,是哪个大夫卖给你的。”
女人想了下,说:“有个姓曹的,诊所离咱这儿不远,开了家四方诊所,就在他那儿买的。还有降压药,也是他卖给我的。”
女儿语气不太好,听起来真生气了,估计是在生那曹大夫的气。
罗裳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心里却在想,来诊所找茬的两个人,是不是受这个姓曹的指使?
快到下午五点时,罗裳仍在想着这事。她打算抽时间了解下这个曹大夫的情况。
如果真是他搞的鬼,那罗裳也不打算就此罢休。
今天下班她没有急着回家,而是把炮好的药材都倒到锅里,随后点着了晒干的松枝开始烧火。
锅里的药越来越粘稠,再熬二十分钟左右,就能变成粘度适宜的膏体,到时候她就可以做成膏药卖了。
她手里拿着一个大号长柄锅铲,不时翻动下锅里的膏体。
蒸汽不断从锅中升起来,热得她脸上脖子上都是汗。
罗裳把铲子放下,抬袖子遮挡在脸前,又在脸上连着抹了好几下。
韩沉就是这时候回来的,他在单位接到了老韩头的电话,知道家里出事了。为了减少潜在的危险,他今天得住在家里,并且还不走。
看到厢房里飘出来的蒸气,再看看用袖子掩住脸的罗裳,韩沉脑子里冒出了一个错误的猜测。
这姑娘不会是白天出了点事,心里难受,在抹眼泪吧?
一个人开诊所,确实不容易。韩沉看向罗裳在不远处的背影,顿了顿,然后也进了厢房。
听到动静,罗裳连忙抬头,正要跟韩沉打招呼,韩沉却道:“你,刚才在哭?”
此时罗裳心里奇怪极了,她到底哪一点像是哭过了?
“没有啊,你不是误会了吧?我刚才在擦汗哪,不是在哭。”想通这一节,罗裳无情地笑了。
韩沉顿了顿,把刚拿出来的条纹格子手帕又放回了裤兜去。看上去他觉得挺尴尬的。
他一手握拳,掩住嘴,问道:“上午有人闹事,这事儿我听说了。我觉得,你这个诊所开得好,以后还会有麻烦。不过闹事的幕后指使人其实就几个。”
“你是不是怀疑曹大夫?”韩沉问道。
“你也想到了啊?”罗裳没想到韩沉一下子就猜到了。
韩沉说:“周边有好几个开诊所的,曹大夫这么干也不是头一回了,以前赶走过一个大夫。”
“但他有师父,一般人拿他没办法。他师父是气功大师关一贺,关一贺信徒比较多,各行各业都有。”
“关一贺本人现在不一定会对付你,因为你名气还没那么大,这事可能就是曹大夫所为,但以后就不知道了。”
气功大师?
不知怎么回事,韩沉把这个消息告诉罗裳的时候,她脸上不但没有惧意,反倒露出几丝兴奋来。
韩沉挺纳闷的,看样子,她还挺期待的?
第25章 扬帆
一身反骨
锅里的水汽不断蒸发, 罗裳又跟韩沉说了几句话,就继续用锅铲翻着药液,免得糊了。
她在短时间内给韩沉治好了急性阑尾炎, 让他免去了开刀之苦,韩沉很想表达下谢意。这时他见罗裳挺忙的,就问道:“用不用我帮忙?烧水劈柴都行, 这种活我小时候都干过。”
罗裳的头发被飘起来的蒸汽打得微湿, 散乱地粘在脸上和颊上, 她把碎发拢到耳后,起身笑了下:“不用啊,快熬好了, 灶里还有木头, 暂时也不用添柴。你忙一天了,赶紧去休息吧, 我一会儿也回家。”
韩沉环顾四周,看得出来, 罗裳说的是实话。制药间里的柴禾垛靠墙码得很整齐,里边的墙角处还有一堆煤, 熬药锅的锅台上擦得也干净, 一时半会没什么活。
另一方面,罗裳不用他帮忙, 还是因为两个人之间没那么熟, 有距离感。要是很熟,她可能就不会那么客气了。
“行,有事说话。”撂下这句话, 韩沉走了。
走出去不远,他回头又看了一眼, 制药间里仍然是雾气腾腾的。他甩了甩手中的白手套,想着改天不如帮罗裳安个排风扇,免得蒸气不好往外排。
那个房子本来只是用来放杂物的,没想过用来做厨房,所以没安过排气装置。
现在是夏天还好,可以开门放汽。等到天冷了,尤其是三九天,再开门往外放汽的话,人在里边就遭罪了,弄不好手上都能冻出冻疮来。
所以趁着天气还暖和,得提早解决排汽的问题。
罗裳又忙了一会儿才把膏药熬成浓稠的膏体。她把药膏都盛到盆里,再放到架子上晾着,等她刷干净了锅子,才锁上制药间的门。
临走前,罗裳拿出一张大白纸,在上面写下了一份招聘启事,贴到了诊室的窗户上。
韩沉当天晚上是在家里住的,早上五点半起来出去跑了一圈。回来时他不经意地往诊所那扇窗户看了一眼,便看到了罗裳贴的招聘启事。
罗裳要招人了?
韩沉停下来,看了看招聘条件,感觉她这个条件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有几个早起的街坊路过,也凑过来看了看。
“试用期六十块,转正八十,给的钱还可以啊。她这活累不到哪儿去,五点就下班,我都想去试试。”一位街坊看到之后,自己都动心了。
另一个年纪大点的人看了看他细瘦的胳膊,不客气地道:“上面写着呢,要身体好的,年龄20到40之间,你一样都不符合,老实上你的班得了。”
到上午十点左右,招聘启事才贴出去不长时间,有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就来应聘了。
这时罗裳正要给一个患了偏头疼的患者扎针灸,看到这人说要应聘,就客气地请他等一会儿。
诊室里有好几个是这几条街道上的人,但谁都不认识这个年轻人,有个老人就问他:“小伙子,哪儿的人?你怎么知道这个诊所招人的?”
“我家在海东区,不在这边住,亲戚让我来的。”小伙子比较拘谨,别人问什么他答什么。罗裳准备针具的时候,也听到了。
她没说什么,让那位头疼严重的中年妇女躺下去。
看到她手上的长针,患者丈夫有点担心,便问道:“同志,你这个针是不是太长了,往哪儿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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