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烟波碎
这种事,其实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驴友在山里失踪不是一次两次,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人命,即使韩沉对这些人贸然进山的行为不以为然,但职责所在,该救人的时候他还是会尽力的。
小谢这时候也迅速摸清了形势,看出来韩沉这是在休假。
韩沉难得有放松的时候,他也不想打扰到韩沉,但今天的事比较紧急,那几个失踪学生的家长都快急疯了,连一些新闻媒体都在关注这件事。
事后报道时,如果有记者发现,韩沉明明就在事发现场附近休假,却没去参与救援,那到时候某些人喷出来的唾沫星子也够韩沉喝一壶的。
想清楚这一点,小谢立刻发出了求援:“韩队,帮帮忙吧,28中高二有三个学生失踪了。他们是一号早上进的山,出发前跟家里人说当天去当在回,但到现在也没见人影。”
现在已经是三号了,这样算起来,这几个学生如果还在山里的话,那他们已经山中过了两夜。
此时已是十月,白天还算暖和,但到了晚上,也是比较冷的。要是再缺少食物和水的话,那这几个学生的处境就很难想象会有多惨了。
韩沉心里一紧,他才两三天没去队里,青州这边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28中是青州市内第二档的几个高中之一,能考进去的学生,学习都不差。三个高中生一起失踪,要是真出事了,那这件事的影响就大了。
孩子是一个家庭的希望,养到十七八岁的时候,距离成年已是一步之遥了。要是这个时候人都没了,那对于他们家庭为说,简直相当于天塌了。
韩沉立刻道:“我跟你们一起去吧,其他人呢?”
小谢匆忙说道:“这山太大了,没人知道那几个学生是从哪边进山的,所以咱们的人和市局的人都分组散开了。这两位是区分局的警察,这一位是当地向导,他对于山里的地形比较熟。”
小谢把自己带来的三个人介绍给韩沉,韩沉点头,想回头跟罗裳解释一下。
罗裳没等他把抱歉的话说出口,就主动说道:“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我是医生。那几个学生在山里待久了,就算能顺利找到,身体状态也会很差。有个医生在身边,方便及时对他们采取急救措施。”
罗裳说着,弯腰拿起自己这次带过来的背包,已经准备要随队行动了。
想到罗裳的水平,小谢没意见,另外几个人则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拒绝罗裳加入。
不同意吧,没有医生在身边,万一有事,确实没办法及时给予伤者急救。
要是同意,他们又怕拖慢行程。
几个人还犹豫着,韩沉发话了:“让她跟去吧。”
行吧,处突大队长都同意了,哪儿还有他们反对的份?
“行,那就一起上山吧,这位女同志如果实在走不动,咱们可以慢一点。”区分局一位警察说道。
罗裳笑着答应了,一行人最后决定,让体力不太好的江少华留下来陪着姜悦,其他人则跟着一起进山。
“跟着我走吧,小心脚下。”韩沉落在人群最后边,在他前边则是罗裳。
“嗯,也没事,不用太担心,这地方山势比较缓,一般不会掉下去。”
“老板,也不全是这样,东北角那一片有悬崖,坡度可一点都不缓,还挺吓人的。”
方远说完,姜灿也解释道:“那边的悬崖还挺陡的,有的地方直上直下的,多看几眼都迷糊。”
“你们可能不知道,当年青州地界有些人喝不饱饭,实在活不下去了,就会跑到那边跳崖或者挂歪脖子树上吊死。”
“当地人都觉得不吉利,平时去那边的人挺少的。”姜灿和方远他们都是本地人,对这边的情况都了解,他们自己不需要说这些,主要是说给罗裳听的。
从罗裳提出要跟着进山那一刻,韩沉和方远等人就都知道了,罗裳可能要用自己的本事帮忙找人。
如果她肯出手,在这样的紧急情况下,自然是再好不过。
但这方面罗裳一向低调,非重大事件,非熟人介绍,她一般是不管这种事的。
方远就主动提起这个话题:“那你们说,那几个小孩可能往哪个方向去了?”
“这个还真说不好,没啥线索,就知道进这个山里了。”小谢说
小谢看了眼韩沉,见他态度尚可,就大着胆子说:“有个小孩是从京市那边转过来的,我听说,这小孩心思不在学习上,在京市那边总跟人打架斗殴……”
罗裳心下恍然,心想这算不算是一种另类的、现实版的变形记呢?
故事的主人公都被送到这边了,可见父母是真的拿他没什么办法了。
“那另外两个学生呢?不会都是京市的吧?”
“不是不是,这俩孩子都是咱们本地人,有个孩子是来当向导的,他对这边山里情况比较熟。做这一次能赚二十块钱,这话是京市那小孩家长说的。”
“既然有熟知情况的当地向导,那他们怎么还没下山呢?”有个人不思其解。
“也许向导出了点什么问题呢?”小谢说完,一直沉默的韩沉忽然问他:“知道几个失踪者的姓名吗?”
“可以啊,我这有上级连夜发下来的文件,一家三口名字都在这上边呢。”
韩沉把文件接过去时,往罗裳那边让了让,其实他就是故意要让罗裳看看。
罗裳探头过来,感觉脚底下踩到了一块小小的石头。她身体有些歪,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韩沉伸手扶了她一把,等她走稳了,他又适时松开。
又走了一会儿,罗裳便小声跟韩沉说:“三个都活着,两个人受了伤,另一个没受伤。”
“真的?”韩沉会这么问,不是不信任罗裳,他主要是很惊讶。
“嗯,结果就是这样,知道的信息有限,算得不是很精确。”罗裳又道。
韩沉二话不说,朝罗裳所说的方向指了指:“先去那边找吧,山里地形我其实也挺熟的,到时候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吱声。”
小谢和那位向导都很惊讶,区分局那俩警察却对了下眼神,心想这局里的传言可能不是假的,他们区真的出了个能力不一般的女大夫……
既已确定方向,且无人明确反对,众人便顺着罗裳的指向,在山里拐来绕去的。
等他们到达一处山坳时,已经是午后一点半了。
经过一番跋涉,罗裳的手裳擦伤了好几处,裤子膝盖处摔破了一点。遇到不好走的地方,韩沉就拉着罗裳的手,连拖带拽地把她也顺利带到了目的地。
“人在这儿呢?”
小谢按照罗裳的指示,拨开一大片藤蔓时,其他人和他一样,都被眼前的发现惊到了。
只见三个年轻人东倒西歪地倒在草地上,这里是一处山壁,因为有藤蔓挡着,要是没有拨开藤蔓,他们几个又不出声,就算有人经过,也不会想到藤蔓后竟躺着好几个人。
其中一个伤势最重的,膝盖、胳膊和后脑勺全都往外渗了不少血。因为时间长了,这些血块已经结痂变黑,看起来都挺惨的。
罗裳冷静地观察着情况,随即把她一路上采到的草药丢到一块平整大石上,跟方远说:“找个石头或者木棒把这些药都砸烂,要出很多汁水。”
罗裳说着,把一堆草药丢到大石头上,示意方远带着人干这活,还让他们尽快。
“这些药都管啥的啊?”小谢问道。
“是治外伤的。主要是杀菌消炎止血。”方远跟罗裳时间不短了,对中药方面的了解也在日渐加深。罗裳在路上边走边采药时,他就猜到了她的意图。
这时受伤最重的学生可能是听到了动静,忽然醒了。方远已经把砸烂的草药用瓶子装起来,递给了罗裳。
“方远,你再辛若下,把药汁都抹在白裤子那位身上。”罗裳又道。
白裤子就是那个受伤最重的学生,方远答应一声,就拿着那瓶绿色稠状物,要往白裤子身上的伤处抹。
“哎哎,你们是什么人,这是啥东西啊?看着怪恶心,干嘛往我腿上抹?”那学生虚弱地抗拒着。
小谢当即给他解释:“我们是来解救你的,现在有很多人都在找你呢。你们几个没事儿就好,就是不知道你们怎么跑到这地方来了?”
“没事,死不了。”即使知道这些人本意是来救他,他态度还是热不起来,甚至没有回答小谢的问题。
罗裳猜测,这个人应该就是京市来的那位叛逆学生,出名不好管的那一位。
见那学生还要躲,罗裳一只手搭到他腕上,然后道:“你可以不抹,不抹的话,长大以后腿可能会留下一些难看的伤疤,也不排除继发性感染。万一再瘸个腿啥的,这都说不好。”
罗裳这句话特别管用,那名高中生立刻放弃挣扎,仍躺在地上,虽然仍然很不情愿,但总算是同意让方远往他身上抹药了。
“呕!”白衣高中生看到他胳膊上腿上的绿色粘糊浆状物,嫌弃得想原地起跳,早早逃离这里
“别乱动,再动的话,怕方远一不小心把药抹你嘴上。”
白裤子高中生:……
罗裳的话再一次让这高中生老实下来。他只觉得一阵气闷,忍不住不满地翻了个白眼。
方远又在他头上重重地抹了一把,告诉他:“罗大夫一路走,一路采药,走这么远不累吗?还得给你加工成这样,我们比你容易?”
“你嫌弃什么啊?大家为了救你们几个,连假都不休了,跑这么远,不落你一句好就算了,还这么多事?”
白裤子大概没被这么怼过,一时竟没吱声反驳。
方远说话时,罗裳已把手指放下,又给另外两个昏迷不醒的伤者切了脉,随后问那白裤子:“你们几个都吃了啥?”
第49章 扬帆
“不知道, 就那些东西。”白裤子男生无力地伸手往旁边一个袋子里指了指,瞧着很虚弱。
罗裳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那袋子里装着几种野果, 较大一点的是山里特有的苹果,没有市场上卖的好看,也要小一些。但最多的果子却是红中带黄的小果, 样子还不错, 椭圆形, 腹部有狭长的沟。
罗裳也叫不出这东西具体是什么,这东西或许是青州这边的山上特有的,至少她以前和爷爷去各地山上寻找药材时, 没看到过。
江少华爷爷就在本地生活过不短的日子, 他那一整套书中,也有写植物和药材的, 有的还配了图,只不过图片都是水墨画, 要配合文字说明才能弄清楚他所记录植物的形状、颜色、大小和其他特征。
她还没来得细看,但她隐隐记得, 江老先生的书中好像提到了一种红色的果子, 人食后可如同醉酒状,三日不醒。
如果仅仅是这样, 那还没什么大问题。问题却出在这种果子有一定的毒性, 其毒可伤肾。服用过量且未及时进行医疗干预的话,日后是有可能导致腰膝伤损的,比如膝盖废弛、行走无力、腰膝酸软等等。
出于谨慎, 她拿起一枚果子,想尝一下, 看看它的味道是否与江老先生书中所记载的一样。
但她刚拿起一枚红果,那个唯一苏醒的学生就费尽力气叫住她:“哎哎哎,你这人…别吃,那东西好像有毒…”
他躺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已经多达四十八小时没吃过饭了。饿得他连喘气都累,匆忙说出这些话,把他累得一阵喘息,差点咳出来。
罗裳瞧见他急切的样子,心道这高中生林致和确实挺别扭的,也不服管,但他心地还是有好的一面,至少知道提醒她一声。
但她并没有听林致和的话,在韩沉他们没有来得及阻拦的情况下,她就张嘴咬了一口。
高中生林致和目瞪口呆地盯着她,双眼大睁,像在看一个傻子。他觉得他都提醒得那么明显了,这女的怎么还吃?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犯得着这样?他不理解。
小谢也吃了一惊,说:“罗大夫,山上的东西不能随便吃。”
他手刚伸出来,罗裳就皱着眉头把咬下来的果肉吐出来,还跟小谢和韩沉他们说:“这东西,长得挺好看的,吃着就差远了,又酸又涩,味挺复杂,也说不太清楚是什么味,连见都没见过。”
品尝过后,罗裳已经能基本确认,它应该就是江老先生在书中所记载的红果。
韩沉就在旁边,他停下手上动作,道:“这果子没名,在外地很少见,这边山上倒是有,只不过成熟期就那几天,不及时采摘的话,很快就掉地上烂了。小时候见过,尝过一个,很难吃,这么难吃的东西没人吃,所以我没听谁说过它有毒。”
罗裳心想只吃一口甚至吃几个的话,都不会有什么事,这毕竟不是什么快速剧毒之物,也没有见血封喉这种威力。需要食用到一定的量,在体内蓄积,才有中毒的可能。所以韩沉和当地人也不太清楚,这就不奇怪。
至于江老先生,他不一样,他观察植物的角度不是好吃不好吃,长得怎样,而是它是否有治病的作用,以及是否有毒,它的性味归经又是什么?正是因为目的不一样,江老先生就会连这种无名的野果都会尝一尝。
罗裳想着,林致和挑剔得很,又倔得厉害,所以这果子难吃他就不肯吃,要不然他也会昏睡过去很久。
罗裳估计,以他那点食用量,给他处理下外伤,不需要针灸排毒,也不用特意服什么药物,应该就能康复。
小谢抹了下额头上的细汗,跟罗裳说:“这东西会不会真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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