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河边草
夏茯注视着男友这一举动,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随即掀开外套,学着他的样子,向外套内兜摸去。
圆钝的小角,光滑的塑料卡面?。
摸到那张硬物时,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眸,发出一声?惊喜的短音。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为了避免夏茯继续翻箱倒柜,让户口页被吞下的惨剧再?度发生,夏常青这家伙居然直接把她的身份证藏到了外套的内兜里。
原本取回?情侣外套只是意气用?事,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东西在弟弟身上,没想到还能有别的收获。
“我拿回?来?了!”
她高高举着失而复得的证件,将它递到方景澄的面?前,几乎要原地跳上一跳。
虽然他有不少暴力手段能帮夏茯要回?东西,但?这种走向无?疑是当?下最好。
“太好了,这下可以放心?休息一会儿。”
尽管心?情无?比雀跃,但?夏茯之前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再?加上消炎药的助眠作用?,等办完入住、结束洗漱,她便开始昏昏欲睡,连头?发都是方景澄坐在后头?给她吹干的。
“搞定咯,小茯、小茯?”
完事后,青年喊了几声?女友的名字,迟迟未得回?应,绕到床前去看才发现,她双手环抱着绵软的大白鹅,将下巴抵在它的头?顶上,神?情安详已经睡熟了。
“睡吧。”
方景澄放低了声?音,轻吻夏茯的脸颊,拉过一边的被子盖住她的身体,但?人却没跟女孩一同卧下。
他慢慢敛去笑?意,侧坐在一旁,平静地望着手机,等待一个必将响起的电话?。
第67章
不像走走停停的县城巴士, 租车上高速的方景澄比夏茯更?早到达目的地,那时天?色尚早,与?其早早入住酒店, 还不如先去周围转转。
然后他就在爬墙时被体育老师抓了个正着,喊着女友“夏茯”的名字就被移交给暑假免费给学?生补课的李爱英。好在随身携带的F大学?生证给他挽回了些尊严, 再?加上手机合照、竞赛经历都能对上号, 方景澄这才逃过了被保安撵走的命运。
“学?校可不是玩的地方,下次可别感翻墙这种傻事了!”
方景澄连声答应, 生怕晚一秒会被李爱英觉得不够真诚。他满怀期待,想看到女朋友作为全校第一, 登台领奖意气风发的模样?。可照片墙上有的只是一个苍白瘦弱、不苟言笑的小女孩。
五中的校服是传统的蓝色白纹运动外套, 虽然称不上青春靓丽, 但也算简洁干净。可夏茯的父母为了省下女儿长身体换新?衣的麻烦,购置校服直接给她选了最大的尺码,叫她一套缝缝补补穿到毕业。
夏茯站在升旗台上,晨风吹鼓了她洗到发白的罩衫, 她伸出一节细细的胳膊, 抓住黑灰色话筒,瞧起?来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或是藏在麻布袋里的一根白杨枝。几根碎发从鬓角落下,蹭在她抿起?直线的薄唇上。
这副局促不安模样?和后面一张数模比赛上自信绽放的照片对比鲜明。比起?什么甜蜜情侣瞬间、方景澄独特的人格魅力,或许学?生身上切切实实的改变, 才是李爱英愿意对这个银毛小子网开一面的真正原因。
她望着那些照片,脸上是不加掩饰的自豪:
“我们夏茯,打小就是个聪明优秀的孩子, 独立又坚强、人也很?善良。今天?这边补习的几个学?生都受过她的帮助,特别崇拜她, 也要报考F大。”
扫到两?人合影时,李爱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事,表情有几分忧虑,补充道:
“但小孩太懂事有时候也让让人心疼……后面看她露出这种笑容,说在大学?交朋友了,我还是挺高兴的。”
“你?可不要这幅样?子跑到别人楼下。人家里可不像我这么……开明。当时条件艰苦,夏茯作为女孩,上学?都受了很?大的阻力。”
独立、坚强、懂事,这些美?好的词放在这样?的小女孩身上有时不一定是好事。
不太开明、严厉,或者吝啬……尽管李爱英说的含蓄,但班主任能对他这样?一个外人说到这地步,真实情况想必相当糟糕。
宣传栏上,女孩几张照片分别占据了数学?、物理、化学?多门学?科的第一。可比起?辉煌的战绩,方景澄更?多注意到照片上夏茯瘦削的脸、怯生生的笑。
“不去楼下也行,老师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夏茯喜欢吃的店么?”
他这样?问着,突然很?想见到她,把她抱起?来,好好揉揉她的脸颊,一起?去吃很?多好吃的东西,然后把她喜欢的衣服通通买下来。
方景澄踏着夜色,走访繁华的约会长街,去尝试她喜欢的东西,想象如果他们在学?生时期相遇,会有怎么样?的回忆。遇到特别有趣的东西时,他甚至无意识买好了夏茯的那份。
好想见她。
现在去找她,她会觉得高兴么?
他在胡思乱想中等待夏茯的回应,等到小吃完全凉透,等到夜深人静,等到的却是电话那头是她压抑的啜泣声。
方景澄守着她步入梦乡,当夜整宿没能睡好觉,梦里是女孩依旧穿着不和身的校服外套,她坐在升旗台的台阶上,双肩随啜泣颤动。他焦急地想要靠近,却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让老师打电话给你?的父母,把你?带回来好不好?”
如果你?没法?作出决定,我来当坏人,把你?夺走好不好?
第二天?清晨,跟夏茯简单说过早安,方景澄便采取了行动。他找了一个还在学?校的办公室秘书?,用?座机给夏茯的父母打了通电话。
“什么论文?我家孩子天?天?待在学?校,都累病了,回来身体不舒服还在歇着,有什么事等后面再?说!”
录音发过来时,方景澄差点没压住喉间的冷笑。
什么担心孩子身体不舒服?真要担心就不会让她昨晚喝到吐,第二天?还早起?在店里干活。
父母那边算是指望不上了,方景澄试图寻找下一个突破口,比如更?好说话,又被父母看重的弟弟,到时候直接把夏茯约出来打包带走。
他买了两?条被称为地方硬通货的香烟,驾车前往4S店,假借护理爱车指定了夏常青的名字,用?香烟贿赂了一名员工溜进后台,却不想刚好旁观了夏常青吹嘘要靠姐姐跟老板结亲的全过程。
不可能,夏茯会昨晚才说想他,怎么可能突然要嫁給4S店的土老板?这老男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意外的发展迅猛的冲击着方景澄的认知,尽管打心眼不愿意接受这件事。但“不懂事的弟弟突如其来的关注”、“土气的口红”、“鲜艳的裙子”一连串线索却在脑中串联,暗示他一切筹谋已久。
而不合适的校服、没法拒绝的酒局,则告诉他,事情的发生或许从不由夏茯做主。
方景澄再?次拧动了车钥匙,可夏茯的号码无人接听?,忙碌的早餐店不见父母的身影,学?院联络地址上的旧居空无一人。
傍晚时分,手机另一端终于有了回应。那是夏茯的妈妈,她显然正在气头上,带着乡音的谩骂如流水不止:“你?这个该死的、不要脸的小混混,我们乡下姑娘好不容易考上大学?,熬出去了,你?却好日子不过,跑来糟蹋她。年纪轻轻做着这种事,叫她以后怎么见人,天?杀的东西……要是你?还有良心,就别再?联系她了!”,无论他如何解释说:“阿姨,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想和夏茯结婚,毕业也一起?生活的。”对方依旧不依不饶。
所?谓沟通不过是把他的脑袋单方面按进淤泥,难以挣扎的窒息感让人倍感压抑。几次尝试无果,方景澄只能沉默放下手机。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反正他已经被咬死是个富贵小混混,还不如小混混的做法?好了。他方景澄有钱有权,哪有他得到不到的东西呢?
他调查完陈鑫鸿的来历,坐在了地头蛇李哥的对面,万事只差临门一脚。只要轻飘飘一句话,他就能带着一帮凶神恶煞的家伙撕开县城夫妻的严防死守,砸开女友维护自尊的坚壳,把她最脆弱的一面,鲜血淋漓地捧在手上。
你?的家人已经没救了,虽然你?极力回避我这个外人,但只有我能帮你?了。这种做法?虽然残酷、但行之有效……
“方总?”
李哥在他犹豫不决时,小心地出声询问。而方景澄耳边响起?的却是另一声呼唤“小方”。早些时候,当李爱英将他送出校门时,那声告别好巧不巧浮上心头。
交往时,夏茯提到高中老师的概率远大于血亲。
“没必要跟我一起?回家,县城没什么好玩的地方。真要说的话学?校的香樟树夏天?开花很?香,从西门出去有条商业街,我很?喜欢去那里吃东西。模拟考我得好,李老师请我喝了杯奶茶。”
讲到温馨的回忆,她便笑了起?来,侧过脸亲吻他的嘴角,安抚说:
“等会儿也请你?喝杯吧,别难受了,我几天?就回来了。”
如果夏茯不愿意让他靠近这些过去,那李老师呢,换个人会更?好么?
她不该被所?谓的家人禁锢孤立无援,这地方还有其他、真正关心她的家人。
他希望她过得好点,能被温柔的对待,他想她爱他……如果除了作为男人的爱,再?捧上她期待的家人的爱,她愿意真的爱他么?
等回过神,方景澄再?次来到了五中的门口,朝赶来的女人询问说:
“李老师,你?知道夏茯新?家的地址么?”
“怎么了?”
“其实我去找她的时候遇到了一些事情……”
他对面露疑惑的李英爱坦白了一切,而她也像他预想的那样?,选择了爱徒。
“你?等等!我马上带人过去!”
再?之后,就是今早发生的那些的事,夏茯终于回到了他的身边。方景澄怀抱着她的身体,看着她望向李英爱的神情,知道他赌对了。
得知李老师已经顺利离开,拿到身份证,夏茯疲惫的脸上明显有了放松的迹象。
她说了,不会再?抛下他。
话的确是这么说的,可想到夏茯那么多个先科,方景澄觉得自己实在很?难产生安全感。只要她离开视线超过半小时,他就忍不住开口喊她的名字,问问她在干嘛。
淋浴声停了起?码有十五分钟,她该不会在浴室晕倒了吧?
方景澄低头又看了眼手机时间。他放开那个夏茯留在枕边,被自己反反复复攥成团的丝绸发圈,弯曲指节扣响浴室门,询问说:
“夏茯?你?还好么?”
“嗯。”
她轻轻应了一声,身处在水雾缭绕的浴室,声音显得有些发闷。
方景澄松了口气,“那有什么要帮忙的么?”他将手掌贴在门上,上下划拉,制造出来的噪音很?像被关在浴室门外躁动不已的猫。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有,我够不到背后的伤口,擦起?来会痛。”
方景澄处理伤口的手法?比她温柔许多,人一定有某种惰性,一旦知道更?舒服的生活,就很?难回到之前痛苦的日子,只不过夏茯奇怪的自尊心依旧万古不变。她在温吞的请求后立刻小声补充说:
“……你?把衣服脱了进来,我不想一个人光着背。”
“好。”
在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后,青年推开了浴室的门。
“这也可以了么?”
方景澄一脚跨进浴室,一脚留在门外,将大半个身体藏在门后,漂亮的眼睛十分真诚地望着女友,只要夏茯摇头,他不介意脱完再?进来。
夏茯感到脸上发烫,她用?指尖拂去从发丝滴落的水珠,别开眼睛指了指一边的药膏,叹气道:
“你?也脱得太干净了。”
只有她一个人伤痕累累的很?奇怪,但他只穿条短裤也很?奇怪。
进来之后,方景澄一改刚刚死乞白赖的样?子,他小心地抚摸那些蜈蚣似地在她背部纵横的红色长痕,一语不发。
为了方便上药,夏茯搬了一把椅子放在浴室镜前,背对着镜子上药。现在方景澄进来了,就换成她坐在他的大腿上的姿势。细碎的银发遮去了青年脸上的表情,让夏茯伸出。
“很?难看么……那头猪还没来得做什么,这是我爸用?鞭子打的。”
“没,只是有点吃惊。我们那边儿子做错事,皮粗肉厚的怎么打都无所?谓,但你?是个女孩,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能做出这种事。”
事情比他想象的严重多了。她的伤看起?来比包志伟那次还要狠,但包志伟是个无药可救的人渣,这次下手的却是本应珍爱女儿的父亲。
方景澄用?手臂搂住夏茯的小腹,将漂亮的脸蛋埋进她的颈窝,用?嘴唇厮摩她湿润的后颈,以亲密的举动证明两?人间不存在这样?的隔阂,他依旧为她折服,可垂头丧气的姿态却比她更?像那个挨打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