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醺
方才顾观寒的话温聿秋自然听去了两句,问她赢了几把,她说一把也没赢,反倒把手串输了出去。
他眼神顺着她的话落在那截细腻的肌肤上,也不知道她平时吃得有多少,那手腕细得仿佛能一手掐断。
平淡无波的眼神从那白的过分的手腕上移开,温聿秋眼底没泛起波澜,没表态。
两人隔着点儿距离,虽不至于亲热,但看上去明显是认识的。顾观寒原本以为南夏是什么不知名的女明星,当人没背景想占点便宜,谁知道对方不但有后台,还是这位最不好惹的主。
他试探着问:“温总,这位是?”
温聿秋介绍:“新秘书。”
顾观寒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与其同时也松了口气,还好没动到温聿秋女人头上。也不怪他没认出来,温聿秋以前的秘书是京越集团的老人何振丘,谁都要给三分薄面,突然换了个青涩的姑娘,便是自报家门恐怕也没几个信的。
他投过来的眼神带着点儿别样的色彩,让人十分不舒服:“原来是您的秘书,果然长得漂亮,眼光好。”
温聿秋抬起眼,眼神有些淡漠,他只是坐在那狭窄的木椅上,单手撑着下颌看面前的人,一副稳坐高台的姿态,不咸不淡地应:“倒不是我的眼光,老何挑的人。”
顾观寒感到几分压迫感,笑得有些生硬:“温总好福气。”
他听出来对方话里的意思,轻描淡写地掀开眼,双眼皮的褶皱有些深,在灯光下看起来眸光深邃:“是公司的福气。”
顾观寒也不知道是刚刚喝了酒还是什么,面色泛着红。这会儿也忘记去惦记南夏了,只一个劲说些吹捧的话。温聿秋反应平平,双腿淡然交叠,似乎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世家出身,从小便是天之骄子,走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再阿谀奉承的话他也听过。温聿秋眼底裹着淡漠,对此没太多回应。
他只是拒了对方递过来的烟,点着手中的牌问:“介意我替南秘书吗?”
“不介意不介意。”
温聿秋也没玩几局,他离南夏有些近,近到呼吸快要交缠在一起。
他运气好牌技也好,轻描淡写地将那条输出去的手串赢了回来,顺带一些筹码。
末了他就没了同这位顾少交际的心思,只是伸手将那串绿色透亮的玉石手串递到南夏手里,温热的指尖烫到她的皮肤,他淡声道:“拿着。”
南夏抬眼,看见他纤长的中指勾着手串,玉石碰着玉石般的手指,仿佛要碰出响声。
她抬手接过,将手串重新戴到手上,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留下来的余温。
一抬眼,温聿秋已经站起身同顾观寒说了两句客气话,接着便带她去其他人那儿交际了。
南夏心口微微起伏,看得出来他没多大兴致和这人娱乐,可偏偏还把她这不起眼的东西赢了回来,只是不知道是顺手而为还是觉得她输了后面子不好看。
一个晚上她认识了不少人,出来时外面冷风吹过,将她的碎发吹到额前,挡了她一部分视线。
她抬手将乌黑的头发拨到耳后,抬眼看他,刚好她背后一盏昏暗的灯映照着光影,整个人如同摇曳的烛火。
南夏敛着眼:“今天多谢您。”
温聿秋叼着烟,垂着眼时眼尾微微上挑,带着点儿微不可见的轻佻。刚拿出银质的打火机,南夏便接过,动作还算自然地为他点烟。
“啪嗒一声”,橙色火光映照在他清隽的脸上,连带着他投来的眼神都染了暖色。
烟尾带着猩红,在昏暗的灯光下不疾不徐地燃烧着。南夏将手中冰凉的打火机递回,触碰到他温热的手背,那双如玉石般的手仿佛什么艺术品,手背上的青筋凸起,她像是被什么烫了一样。
四周寂静,南夏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于是只是抬眼望向他。
男人身上罩着点儿冷冽气息,看人的眼神掺杂着慵懒,却又漫不经心地看见人心底,弄得她有些紧张。
温聿秋靠在车旁,瞧见女孩消瘦的下巴藏在毛绒领子里,唇瓣泛着光泽,往上看,脆弱的鼻尖和眼尾都泛着点儿薄红,男人视线掺杂着些让人分不清的思绪,他扯下烟掸了掸烟灰,免得烟雾熏到她,沉稳微哑的嗓音落在她耳边——
“没告诉他们,你是我的人?”
第02章
温聿秋知道自己的名号好用,别说和他沾点关系的人,即便是八竿子打不着硬攀上他的,说这三个字也能解决大部分麻烦。
冬雪已停,寒风仍旧凛冽。
他站在浓重夜色里,黑色大衣拢着高挑瘦削的身形,只余消瘦指尖的一点猩红。
南夏伸手拢了拢领口,比起暧昧,他的话语听起来更像兴师问罪,似乎觉得她镇不住场子。
原本想道歉,又想起先前入职时温聿秋就同她说过,他不爱听“对不起”这三个字,比起无用的道歉,他更希望能看到补救的行动。
温聿秋指尖掐了烟,倒是也没说什么责怪的话,只是告诉她以后这种人要面对得多了,腰杆子挺硬一点,别什么人都能把她欺负去了。
她一直没说话,虽然表面上看上去还算平静,但睫毛却轻轻颤了颤,在昏暗的灯光下仿若蝶翅。温聿秋缓和了语气,不愿意去为难一个刚到自己身边的小姑娘:“紧张什么?”
南夏无法不紧张,温聿秋看上去并非冷清的人,只是身上上位者的气息太重,随便坐在哪儿都给一种不怒自威的意味。
“没有,”她找了个借口,“大概是天气太冷了。”
温聿秋没说什么指责的话,只是眸光随意掠过她泛红的指尖。旁边有侍者过来打开宾利的后座车门,上了车,后车窗缓缓降下。
“我送你回去。”他的嗓音淡淡,听不出来对她是否是关切的情绪。
南夏垂眼,再开口便是拒绝:“我自己可以。”
温聿秋并没有强求,只是沾了雪色的眼神慢慢落在她身上,原本还算温和的眼睛里不动声色地浮上几分疏离,他喉结微滚,半晌后不冷不淡地发出一个“嗯”字。
冷风掀起,面前的车很快绝尘而去。
南夏呼出一口气,白雾在面前散开。
幸好此处算不上偏,积雪也不深,她腰部有些酸,坐上地铁过了好久才回到出租屋。
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显示22:01,南夏现在才看见上面好友发来的一串消息。她们同一个大学毕业,但工作之后却去了不同的城市。她选择来京都闯荡,而对方甘愿在老家躺平。
“新工作怎么样?”
南夏想了想,回复:“还不错。”
她早听说过温聿秋的名号,这位大名鼎鼎的温先生,长相斯文清隽,但手腕强硬下手从不留情。来了京越以后发现,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她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压力有些大。”
“老板为难你了?”
“没有。”南夏之所以如此不仅是因为温聿秋的脾性,事实上他倒也不算是什么难搞的上司,至少不像传闻中那般不好相处。只是她是温聿秋前任秘书挑选过去接班的,问题就出在,那位老秘书资历深,不论遇到什么事儿都能处理得游刃有余。
她跟人家一比,差得都不止那几十年的阅历了。
南夏将这事说了,姜蔻笑:“你就是对自己要求太高了,人愿意招你哪儿能指望你跟老秘书做得差不多啊,要是那样的话为什么不干脆找个几十年工作经验的?”
她想了想也是,聊了两句心情放松了许多,起身去浴室洗漱。
镜子里映着她透亮的脸,她呼出一口气,左右不管遇见什么问题只想着去解决也就是了。
那几日雪虽然停了,狂风仍旧猖獗。
南夏到公司后脱下厚重的外套,去茶水间泡了两杯咖啡,其中一杯是给温聿秋的。温聿秋不喜甜,因此他的那杯没加糖。
同事看着她摆弄,闲来无事同她聊天:“温总是不是挺难搞?”
“还好。”
“在你之前,他都赶走两任秘书了。”
南夏有些意外,她那位顶头上司看着严厉是真的,但是倒也没有到不近人情的地步。同事小声说:“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找新人,有人传你是老何亲戚呢。”
她一抬眼,对上一双明晃晃写着八卦二字的眼睛。
事实上,她对那位老秘书并没有多熟悉。唯一有的印象就是面试的时候,那位老秘书头发几近花白,看起来却仍旧是神采奕奕。他一直笑眯眯的,看起来慈眉善目,但身旁的人都怕他。
南夏额前的黑发散落下来,张口就来:“为什么不传我是温总亲戚?”
“你是总裁的亲戚?”同事有些疑惑,“什么亲戚?”
“表妹。”
对方一脸不信:“我怎么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就对了,”她笑得温和,像温暖的春风拂过冬日的浮冰:“因为我是瞎编的。”
“……”
南夏端着咖啡离开,徒留原地的同事感慨于她一本正经说瞎话的本事。
她去工位前整理好文件,进去前实现检查了一下自己做的行程安排,这才端起咖啡进了总裁办公室。
她敲了敲门,听见里面低沉的男声:“进。”
咖啡放到桌子上,瓷器磕出轻微的响声,南夏的视野内,温聿秋正端坐在办公桌前翻阅着文件,修长匀称的手翻过一页,慢条斯理地旋开钢笔签名,苍劲有力的字迹跃然纸上。
等温聿秋结束手头上的工作,南夏把手上的文件递给他,接着向他汇报行程安排。
“会议安排在上午十点,这是资料您看一下……”她条理清晰,结尾时又说,“喻林钟喻先生周五晚上约你吃饭,我看那天没有安排,您看一下要不要见面。”
这位是京越的老员工,南夏想温聿秋没有不见的道理。但他仍旧敛着眼睑,只淡淡让她找个借口将人打发了。
她先前就听闻温聿秋上次人事变动,将几个老人明升暗调调离了核心部门,看来传言不虚。
攥着文件的指尖收紧,沉思间面前传来清冽的嗓音:“会吗?”
“嗯?”南夏抬起眼,对上一双深邃的眉眼,那双眼看似温和,却总让人觉得上面铺了一层薄薄的雪,让人怎么也看不清。
她听见他问:“找借口,会吗?”
南夏点头:“会。”
模样看上去乖顺,像个合格的下属,只是心里不免腹诽,她看上去像是不会撒谎的人吗?好像平白被看低了一般。
温聿秋“嗯”了一声,说:“别撕破脸皮就成。”
他收回视线,眼睑重新敛着,好像方才那一眼只是浅浅一望,隔着浓重的雾。
南夏汇报完后温聿秋接了个电话,他走到窗边单手插兜,听着那头的声音应了两声,想起刚刚逗弄她时,她站在办公桌前,额前有缕碎发不安分地落下来,伸手捋头发的表情:“您选的人,我哪儿有不满意的道理。”
前秘书忍不住笑了,有些无奈地想,甚至没到而立之年,怎么每次说话就爱说得滴水不漏,让人听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他索性也不深究,顺着温聿秋的话说:“得,再换秘书也只能我上了,你也不想看到我一大把年纪还不能休息为你操心。”
“哪儿敢。”温聿秋唇角晕着浅浅的笑。
通话在问候中愉快地结束,他处理了一会儿公务,出来开会时看见一个瘦削的身影站在窗边,她摆弄着打印机,蓝色毛衣收在短裙里,掐出一截细腰。
文件不小心掉到地上,南夏蹲下身去捡,窄裙的褶皱被撑平,挺翘的臀搭在精致的高跟鞋上。
温聿秋站在原处,眸色暗了几分。
他眯了眯眼,带着侵略性的眼神移开,很快又恢复成了往日那副模样,如同高耸入云的山,云雾缭绕而使人无法窥探出原本的相貌。
一整天顶楼都很忙碌,南夏刚入职,有些工作仍旧不了解,因此坐在位置上翻看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