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晚遥
明明白白又一次告诉她,他不在意她了。
没等她出声,那辆黑色宾利,迎着越来越大的风雪,毫不犹豫涌进车水马龙的街道。
心尖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又往外渗血,丝丝缕缕的痛感折磨她的五脏六腑。
周宜宁闭了闭眼,脑海里纷杂的念头,把她拽回七年前和他决裂的那天。
少年满是嘲讽的质问涌进呼吸间:
“所以,你说的答应,其实是在玩我?”
她淋着暴雨,回去后发了很长时间的烧,一度寝食难安,只要陷入梦魇,反反复复都是楼梯拐角的画面。
甚至有时候,她卑劣想,如果当初抛弃所有的顾虑赖在他身边,往后七年,她会不会不像现在这么痛苦?
只是,她的人生不会有这种如果。
—
西江苑位于京北古街西段,偏国风的建筑风格,周宜宁调整好情绪,对镜补了口红,让自己看起来有些气色,才迈步走进去。
刚穿过走廊,在拐角处,正看见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
由内而外的气质,有些眼熟。
他身穿黑色大衣,修长的手指握住伞柄,主动朝她问好,“周小姐,好久不见。”
似乎担心她不记得自己,他将伞面周宜宁那边倾斜,主动自我介绍:“我是谢意泽。”
眉眼俊朗,笑意轻柔,周宜怔了片刻,从模糊的角落找出记忆:“……好久不见。”
见她面露疑惑站在原地没动,谢意泽温声解释:“家母让我在这里等你。”
原来那位刺绣师是谢意泽的妈妈。
毫无准备遇见曾经的同学,周宜宁还没适应和他离这么近,只能不动声色避开他的注视,礼貌应声:“麻烦谢先生带路。”
短短的一段路,谢意泽始终落后她半步,保持好分寸。
进入客厅,她看向坐在右侧穿墨色旗袍的女人,微微颔首示意:“丁老师。”
两人早在微信聊过几次,丁芳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非常投缘。
如今面谈,周宜宁正如屏幕里表现得那样,恭顺乖巧,让人很难不产生好感。
于是,她不动声色看了眼正要离开的自家儿子,眼底明显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别这么客气,坐吧。”她弯起唇角,把泡好的茶递过去,“试试看。”
周宜宁双手接过,轻轻抿了口,淡淡的茉莉清香很快在口鼻间四散开来,很神奇的,散去她今天所有的疲惫。
“好茶。”周宜宁放下茶杯,柔声夸赞,“您的手艺很出色,我很喜欢。”
两人聊了几句家常,周宜宁全程保持耐心,并不着急扯到工作,丁芳面上的笑意越来越深切。
难怪那小子火急火燎赶回来,敢情有点心眼子都用在追姑娘身上了。
不过这姑娘灵动秀气,心性又沉稳,谁见了能不喜欢呢?
想到这,她忍住安利自家儿子的冲动,倒没忘记今天的主要任务,拿出空白真丝面料,先试试周宜宁的基本功底。
原本从入门到精通的时间,少说也得以年为单位衡量,但周宜宁宣发的内容都和非遗相关,每期她都会提前去学习。
不说达到入门水平,起码指法和针法,她都能做到不出错。
女孩侧脸清俪白皙,眸色专注认真,甚至准备了笔记本记录遇到的问题,哪怕一下午的时间耗进去,都没有露出任何的不耐。
丁芳越看越惊喜。
也总算知道自家儿子为什么拒绝无数追求者了。
有宁宁这样的珠玉在前,其他普通女孩又怎能轻易入了他的眼?
就是不知,那闷葫芦有没有本事把人追到手了。
—
一下午都在绣房度过,不知不觉间,天色暗沉下来。
和丁芳敲定好每周三次的指导学习后,周宜宁婉拒了晚饭的邀请,却没能拒绝谢意泽送她回去的好意。
毕竟高中毕业后,满打满算也有七年没见,即使坐在后排,周宜宁还是有些不自在。
谢意泽主动打破尴尬的氛围,“宜宁,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虽然……不太熟,但一个称呼,周宜宁犹豫几秒并未找到拒绝的借口,索性答应。
不得不说,谢意泽的情商很高,没几句就打破了久别重逢的那种陌生,恰到好处的分寸感,和他聊天会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很早之前我就刷到过你的作品,”谢意泽轻笑出声,“很优秀的制作者。”
刚才从丁芳那,周宜宁得知他从清大信科院毕业后,以独到的眼光和手段创设了新智科技,目前已是圈内认可度极高的新贵。
“谢谢,”周宜宁腼腆弯唇,“能被一向眼光独到的谢总肯定,荣幸之至。”
“我们这算是商业互吹吗?”谢意泽半开玩笑调侃道,趁等候红灯期间,试探性问:“宜宁,我能加你微信吗?”
总归以后要经常去他们家,周宜宁打开二维码名片递过去。
“叮”一声,添加成功。
卡宴拐过路口,稳稳停在「悦秀湾」小区门口。
谢意泽绕过车身来到斜后方,手背撑住车顶,方便周宜宁下车。
她有些窘迫:“……你不用这么麻烦的。”
“这么客气啊?”谢意泽挑眉,没等她搭话,把手里的伞递给她,“这把伞算借花献佛了,快回去吧。”
许是他的眸色太坦荡,周宜宁本就不是擅长拒绝别人的性格,再次道过谢后快步进去。
她转身的动作太着急,并没注意到路对面停了辆张扬的帕加尼。
江从南人生爱好之一就是豪车,恰巧这两超跑是他高价拍到的,所以一有时间就出来兜风,结果接了通对象的电话,视线正巧看向对面小区。
谢意泽这几年也混得风生水起,他自然不陌生,就是一直寡着,没听过有对象啊?
江从南原本抱着八卦的心思,想看看被他弯腰护着的女孩是谁,结果越看越觉得眼熟。
像是……
“操,这不宁妹妹吗?”
江从南惊得烟盒都从手里掉下去,他心里咯噔一跳,连忙想下去看看什么情况。
只是刚摸到把手,周宜宁就快步离去,他只好坐回座位,摸着下巴寻思几秒,他掏出手机拨通。
停顿几秒,那边才接通。
“裴裴我要给你说个惊天大八卦,和你家宁妹妹有关系的,你还记得谢意泽吗,就每次被你甩开十几分的那小子……”
裴京闻:“……”
刚结束一场长达四个小时的手术,连手术服都没来得及换下,他倚靠墙壁,右腿曲起,眉眼间难掩疲惫。
结果听筒里还传来一堆喋喋不休的废话,他修长的指尖捏了捏眉心,忽然有些后悔浪费时间接这傻逼的电话。
本想直接挂断,敏锐捕捉到“宁妹妹”三个字的称呼,有些不耐的眸色顿住。
而后,他凉凉出声,“三秒钟说不到重点,你就死了。”
江从南:“……”
知道这位爷心情不佳,他没敢再铺垫,绘声绘色重复了刚刚看见的画面。
末了,他明显看热闹不嫌事大:“啧啧,情敌都知道追女孩要登堂入室了,您老既然对人旧情未了,就别死装不在乎了,万一被人捷足先登,你哭都没地方——”
话还没说完,只剩“嘟嘟”被挂断的提示音。
“……”
他是服了这位的少爷脾气。
不过看少爷这反应,他这话明显是戳进心窝子了啊。
江从南仰躺进椅背,好心情发动引擎,决定去找程泽扬好好嘲笑一番。
—
周宜宁现在住的「悦秀湾」,是刚在京北落脚时和裴舒语合租的。
只是裴舒语经常在外赶通告,她也因拍摄工作不常在京北,所以一年的多半时间都是空着的。
她换好鞋子,刚去冲完澡,手机铃声不绝如缕响起。
她一手用毛巾擦着头发,一手摁下接听键。
是房东公事公办的态度:“不好意思啊周小姐,原本房租还有一周才到期,但装修公司刚好后天有空,我想你肯定介意,为了避免住的不舒心,你还是尽快收拾东西搬出去。”
噼里啪啦说完后,房东直接挂断。
干脆利落,不容拒绝。
周宜宁:“……”
她看了眼时间,不算晚。
而后,她给裴舒语把电话打过去。
等了半分钟,那边才软着嗓音接起:“宁宝,怎么了?”
听这样,像刚睡醒的状态。
“抱歉啊,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没关系啦,”裴舒语摇摇头,强撑着困倦从被窝里爬起,“睡了一下午,刚醒。”
周宜宁这才放心,言简意赅把刚才房东的话复述一遍。
“怎么这样啊,通知的这么突然,是想让人睡大街吗?”裴舒语瞬间清醒,气呼呼说,“不行,我要找他理论。”
“算啦舒舒,我没事的,”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没地去,周宜宁连忙宽慰,“我先去酒店住,过两天再找其他房子。”
房东能让她连夜搬出去,说明这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她不想让裴舒语无辜受气。
“不行,你一个女孩子住酒店多不安全?”裴舒语连忙阻止,“你先过来住我家,等找到合适的房源再说。”
周宜宁有些迟疑:“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