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晚遥
眼前已彻底不见那道身影,裴京闻坐上车,懒懒把玩着车钥匙,语调有些玩世不恭,“就是您听到的那样啊。”
“那样是哪样?”余振秋又是一阵来气,“你当结婚就扯个证这么简单啊?你得到宁宁家里人的认可了吗?你把宁宁给家里带了吗?你想好怎么给人负责一辈子吗?”
一连串的问题,裴京闻其实早就了然于心。
只是他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去京大的第一年,他想她都快疯了。
可每次不管不顾去找她,总会因为她恬静的笑颜而退缩。
他怕自己看到的,是那个雨夜她满脸的泪痕、冷漠和对他的抗拒。
从小到大,他从没这么无力过。
去费城的那六年,他让自己陷入繁忙的学业,成功获取提前申请毕业的资格。
回到京北见她的第一面,他就忍不住后悔当初心软答应她别纠缠。
从小到大,他几乎是呼风唤雨,所有人都顺着他,也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唯一的例外,就是周宜宁的心意。
每当他控制不住心底的占有欲,耳畔总会适时出现裴京闻那句“裴京闻,别纠缠我。”
他怕自己强加在周宜宁身上的感情,会给她造成负担,被她彻底厌弃。
他怕自己又要等一个七年,所以冲动之际,他用一张证将人绑在身边。
起码这样,他有了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的机会。
至于外公提到的这些,虽然顺序乱了,但每一步他都不会少。
“放心吧您,我还没您想的那么混蛋,过两天就带她回去见见你,”他打开免提,慢悠悠出声:“不跟您说了啊,我得去赚老婆本了。”
晨光笼罩进来,他的侧脸隐在光影当中,轮廓显得更加立体。
也没管余振秋那边什么反应,他驱动车子很快离开。
—
人忙碌时,时间总会飞快。
从绣房出来,周宜宁正对上客厅里那道长身玉立的身姿。
放下手里的报纸,谢意泽主动问她,“宜宁,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顿饭?”
这些年她打过交道的人很多,多少有了点察言观色的能力,看谢意泽的表情,就知他有事要说。
这些天她和谢意泽也算熟络了些,现在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周宜宁索性答应。
男人紧绷的清隽面容,几不可查松缓了些。
他主动落后周宜宁半步,拉开一小截距离,温声道:“走吧,地方我定好了。”
餐厅就在西江苑隔壁街道,两人边走边聊,很久就走到目的地。
进入包厢后,周宜宁推诿不过,接过菜单选了几个熟知的菜名。
等菜上齐,谢意泽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主动开口,“那天餐厅的事,我一直欠你一声抱歉。”
周宜宁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孟家和余家是邻居,借着余相晚的面子,这些年也算水涨船高,生意做到了京北,所以和谢意泽也有了联系。
自从被裴京闻毫不留情面拒绝后,孟青妤回家又被家里人轮番敲打,才歇了对裴京闻的心思。
但来到京北,她又把目光放在谢意泽身上。
只是谢意泽对她不冷不热,孟青妤狗急跳墙,那天吃饭刚好遇见,才把矛头对准周宜宁。
可以说,周宜宁非常无辜受了牵连。
“跟你没关系,”周宜宁给她递去一杯热茶,温笑着道:“谢总难道就是为了和我说抱歉吗?”
难得她会调侃。
暖白的灯光照落,在女孩乌浓的发定打了一层光晕,显得她本就白嫩的面容更加柔和。
杏眼圆润清澈,似沉溺了满池星光。
惹人移不开视线。
好半晌,谢意泽才从恍惚中回过神。
早晨那一幕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里,像一根细微的刺,让他整个人都陷入无所适从。
明知问出来会冒犯,但他不想再拐弯抹角了。
“宜宁,我想问你,”见女孩清澈的眸子泛起点点疑惑,他顿了片刻,用力压住心间的忐忑:“你和裴京闻……”
说到这,他没了往下说的勇气。
但不用多说,周宜宁大概能猜到他想问什么。
“我和他不是男女朋友。”
听到这,男人脑中紧绷的那根弦微微松了些。
只是还没缓口气,满腹的话,愣是全部僵在了嘴边。
女孩饱满的红唇,勾起浅浅的笑意,语调是一贯的柔和:“他是我法律意义上的丈夫。”
这一刻,谢意泽明明笑不出来的。
而对上那双纯澈的美眸,那些掩藏的心思,再也说不出口。
心里被塞满了落寞。
可他却只能强颜欢笑着,“恭喜啊。”
周宜宁并没察觉出来他的反常,不知想到什么,耳根微微泛红。
没等她出声,谢意泽的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这莫名尴尬的氛围。
他接起,是花店打来的,“先生,您定的桔梗还需要吗?”
沉默几秒,谢意泽报了个地址:“按这个送吧。”
“好的。”
桔梗花束是用来告白的,因为他并没避开,周宜宁大致听清了内容,她好奇问:“谢总是送心上人的吗?”
谢意泽并没否认。
周宜宁了然,莞尔:“能被谢总放在心上的女孩,她一定也很优秀。”
谢意泽颔首,眸色温柔,有着她看不懂的深情:“第一次见面,我就对她移不开眼了。”
脑海里浮现了七年前高三第一次注意到周宜宁的画面。
夏日午后,她坐在窗口,日光照进,她的发丝似乎都在泛着柔和的光芒。
可惜后来七年,他都因为自己的懦弱,没能说出藏在心底的话。
再见时,他却没了机会。
—
吃过饭,周宜宁推脱不了他的好意,只能报了「万花苑」的地名。
送到门口,和他真诚道过谢,周宜宁拿着挎包进入。
外婆并不在。
正好。
免得让她这些烦心事。
秦绣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听到脚步声,她放下手中的瓜子,一句“谁啊”还没问出口,触及周宜宁的视线瞬间缩了回去。
还险些被嘴里卡着的瓜子呛到。
她明显心虚,下意识避开周宜宁的注视:“宁宁你、你怎么回来也不打个招呼啊?”
周宜宁并未出声,只定定看向她,眸色前所未有的冷淡。
即使早就做好心理准备
,但再次看到秦绣这这幅佯装平静的样子,心底的怒火便止不住。
到了现在,她都没办法再度回想那天。
“宁宁……”气氛一度凝滞,秦绣难掩慌乱,下意识抹了把脸,“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周宜宁并没正面回答她的话。
“舅妈。”
“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
“你、你怎么能这么没——”
在周宜宁面前作威作福多年,秦绣第一反应你妈出声,但触及那双冰冷的眸子,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掐住她的脖颈。
懒得和她多费口舌,周宜宁开门见山问:“外婆给我的那杯牛奶,是你动的手吧?”
秦绣喉咙口噎住。
只是在这个家横行霸道多年,她嘴硬,“你、你没证据别乱说啊。”
周宜宁也没指望她会轻易承认:“我已经报警了,你猜你会不会被带去调查?”
听到“报警”两个字,秦绣瞬间慌了,一双柳眉倒竖起:“……你、你敢报警?不怕你舅舅生气吗?”
周宜宁冷笑出声:“舅舅会明辨是非的。”
恰好这时,门口处传来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秦绣胸口强撑的那口气,瞬间被吓得全部泄露出来。
“我、我就和你开个玩笑,你不喜欢林公子就不喜欢嘛,”秦绣明显没了底气,语调颤抖:“别、别报警,咱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和秦绣生活这么多年,周宜宁很清楚她就是一个窝里横的纸老虎。
不知后果有多严重就拿了钱,但稍稍刺激一下,就会被吓得原形毕露。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