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 第21章

作者:千野渡 标签: 破镜重圆 相爱相杀 校园 现代言情

  她想到李聪跟她提到过的拳击馆,他经常也去那。

  入定这一下,靳邵两三步又把俩人距离凑近,黑污指腹冲她脸来,瞳孔骤缩,忘记躲,他笑笑,也没贴上来,指尖对着她嘴角,“我不在几天,你就被人欺负成这样?”

  嘲笑还是什么意思,黎也没听懂,平淡嗯了声,也玩笑回他:“我就是个脆弱的小女孩儿。”

  他笑得直不起腰。

  黎也去接过自行车,一脚踏上去,骑在前边儿走。

  派出所出来这一条街,一惯的有段没路灯,摩托轰轰鸣声紧跟,车灯从后向前打,亮起几米开外的路。

  整条道寂若无人,镇上的生活节奏井井有序,大部分的门店都差不多在这个点歇业,单车跟摩托交织空响,前后而行,谁也没喊谁,默契地一个方向走。

  黎也骑不快,背疼,动作幅度稍有控制,凭着来时记忆到一处通亮地段,靳邵随后停在她后边半米。

  她下车侧看的一家杂书店铺灯牌是不亮的,卷闸门拉到顶,光透撒她身上,她穿得薄,人瘦,但个子高挑,不显得娇弱,侧面看,冷脸,嘴角裂口淤青上覆了层黄褐色的药水,站得那么直,那么屹立不倒,像一株野火烧不尽的草。

  靳邵盯着她走进去,没跟着,倚在摩托车前等,挽着视线探里边,她在收银台跟老板说两句话,找到后排拿了几本书,叠在手里,边吹拍去面上的浮灰,老板给她拿袋子装起来。

  “大晚上买书?”

  “来的路上记住了这地方,刚好过来。”她走过单车,站到摩托边,他身前,从袋子缝伸进去掏,“有三本给你的。”

  “给我?”

  他盯她动作,觉着新奇地凑着眼,第一本先翻出来塞他怀里,书封正面贴盖住,第二本再盖住,最后第三本,她把头立直了,端端正正的悬空递向他。

  被她罩着的微暗的光线下,略反光的蓝色封面印有一串板正字体:青少年心理健康。

  “……”

  他终于,意识到不对,怀里另外两本挨个掀开——

  一本红封的《青春期快乐心理篇》

  一本绿封的《专家给学生的心理呵护书》

  三本红绿蓝齐活了。

  剩下买给她自己的有学习资料、课外文学书籍之类,把最后一本塞给他,袋子扎个结,“我都有翻看两页,挺头头是道。”

  黎也跟他说话,他人站那好像有点儿凝固住了,一点儿反应不给。

  不懂,感动吗还是?

  随便了。

  黎也指他手里严谨解释:“怕一本剂量不够。”后话到喉口稍有犹豫,想想还是说:“……挺贵的,有两本今年才出的新版,消毒水儿的钱我就不给你了,行吗?”

第23章

  黎也从小都很享受身高优势, 她个子窜得快,总是比大多数同龄女孩都高点儿,她不喜欢仰脖子看同龄人, 小时候是觉得那样显得自己很弱势方, 现在是不习惯更多点, 于是后退两步, 腾出距离。

  她表情依旧冷淡, 他依旧语塞。

  就僵着, 像玩什么谁先开口谁就输的游戏。

  但黎也的脑回路跑偏了,她想他应该不大满意, 他还是有点计较那些药钱的?早知道就给他少买一本了,“不然我另外还你也——”

  “我他妈非得在你这儿有点儿病是吧?”

  黎也瞳仁微微一滞。

  他说完之后就笑了, 轻扬的语调,空出的手曲成拳抵唇边,目光扫着书封,费解,想不通,但被逗笑得肚子颤,“不是,我到底干什么了?”

  “书。”

  “什么?”

  黎也回想那个印象实在深刻的书名:“《杀人不难》?”

  靳邵笑声来个急刹车,噗嗤声,深度思考到她说的什么东西, “你那天就把这翻出来了?”

  “我没刻意翻。”她揪细节:“我是想找你留在烟纸盒上的号码。”

  “那玩意儿早扔了。”

  “猜到了。”

  靳邵捏着三本书, 前后翻着看, 止不住地还在笑, 回到上个话题:“你怎么光看本书,就觉得我有病?”话音止住, 脸僵了,追溯回某一时间节点,他捏着纸页静止不动,漆黑眼珠子转她脸上,“楼上那根棍儿你丢的?”

  黎也抿唇,清了清嗓。

  说通了,糟糕的家庭氛围,糟糕的书,糟糕的猜想。他嗤一声,又将二人距离拉回去,“你他妈当时想下来打死谁?”

  她摇头说不知道,还是装一装说:“我喝多了。”

  “那怎么,”他将三本书摞在一只手里,朝她伸伸:“这也是圣母心泛滥?”

  黎也自然走开把袋子挂上车把手,“我怕你哪天无差别伤害。”

  靳邵撇开头哑笑,“那就是本侦探推理小说。”一屁股又蹭上摩托,两条长腿散散斜垂,“我过得操蛋点儿而已,干嘛,生活不如意还不允许人如意了?”隔一秒,他指头指自己,笃定而坚定:“我,天塌下来照样乐呵。”

  是的,他就在这时候对比显得最割裂,最独树一帜,无论多少次,再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这个人,还是会无由来地愣住,感叹一句这哥心态真不是一般的强大,一般的透彻。

  以至于她别的什么都没想,就光盯着他看,等视线焦点的人扬着手里的书说句谢谢你,发张好人卡,跨摩托要走了,理智把她先一步拖回现实:“等等。”

  靳邵正要上油门的手一顿。

  “还我。”

  “?”

  三本书在他掌心下压着,再久点就该皱定型了,黎也向那指:“没病我就拿去退了。”

  靳邵:“……”

  你tm怎么好像还有点失望?

  -

  近期阳日增多,阴晴反复的桐城镇迎来短期的潮热,学生们的长袖外套下基本都着一件单薄宽松的T恤,穿裙子的女同学也不用挨冻。

  体育课难得没被强占,春季运动会就在月末左右,作为一群每天强制开机、日复一日被吸干阳气的生物,提起校运会项目一个比一个焉,老马总算良心发现。

  一打铃,大家伙就欢蹦乱跳地跑去操场,结伴的女生在讨论去年项目,再商议到今年报哪样,负责这块的王晴说这两天就能报名了,不想接受组织分配的就要速度点了,回头名单统计有不够人的项目就得见缝插针找大冤种,每年都有那么几个落单的倒霉蛋,男生抓去五千米,女生抓去三千米。

  其实大家更不懂的是这种违反人性的项目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基本没两个人是自愿去跑的,具体恐怖到什么程度?班主任一般会叫参赛人员跑前尽量不吃东西,吃多少也该呕出来了。

  比起这个,今年项目中新增了篮球赛,讨论度更盛,报名的都是男生,名额很快就占完,特意空出了一个,都不约而同看向后门墙边的座位,主人正爬在那儿睡大觉。

  黎也这时候也在补觉,下课的嚎声变大,平时最吵的秦棠不在,过了挺久才被迫结束睡眠。老马说陈兰静早上打电话给秦棠请了假,具体原因没说,另外想找她了解,她就没多嘴,含糊回了。

  拧开瓶盖喝水,水都是温的,往后转,看的位置前有个背影罩住,王晴弯着腰,压着表格撑桌上写名字,靳邵刚睡醒,桌子被人占掉大半,他身子就贴墙挨,指背抵着右脸。

  教室的人走得七七八八,杂音越稀落,越飘远,暖光毫不遮掩地从后门出去的外墙之外溜进来,晒在他背上,打在她肘间,到她这,是那束光所能抵达的最远距离。

  黎也绕开座位,王晴写好名字站起,挡在他眼前,捏着纸张笑说:“那行,咱班就算你一个了!”

  他没听这话,也没看人,视线直到黎也从后门过时方清明两秒,然后,她就这么挺直背走过去了。

  -

  跑完圈全体解散,一片人都气喘如牛歇菜了,还能动的奔向器材室,偷摸回教室。

  黎也蹲在跑道边喘气儿,占着飘荡的阴翳一角,树梢落下的风窜过宽大的T恤领口,一直贯彻到后面,女生们集合在树荫下七拉八扯,目光聚焦篮球场上五班几个报了比赛正内部磨合招式的男生。

  靳邵也在里头,唯一不参与讨论也最闲乎的那个,其他几个都以他为中心或防或攻,他有自己一套节奏,球只管传到他手里运作,推、拉、拔、勾,右换左,左换右,有时球从人胯.下运过,从头上飞过,从身后虚晃一枪,乐忠于戏耍的方式冲过防线,手到拈来一个后仰跳投,全场的视线都要引过去。

  去小卖部那一批回来两个女生,提着零食饮料,一群人聚在树下分发,袋子里剩几瓶,球场中途休息,男生接二连三觍着脸过来要,最期盼来的却还闲闲背靠在篮球架边上,一只脚踩篮球,低头看手机。女生臊着脸耳语推举着谁拿一瓶送过去。

  靳邵往跑道上那一角扫,人不在那,刚刚绕开这处,跨出跑道往外围走,远远留个背影,眼前有人拿着水跑近,把这道背影也挡住了。

  黎也体能不错,中考的体育成绩也不拖后腿,跑下来就喉咙有点涩,加入了去小卖部的队列。

  日头一盛,师母的黑布帘儿就拿铁杆架起来在店门口,躺在椅里,岁月静好地扇着蒲扇,上课时间,这片儿静悄悄很适合打迷糊,黎也买水出来,老太太就在那眯睡着,便自行把钱丢进她的小抽屉里。

  椅子边还有一个矮凳,谁来了屁股都能上去待一会儿。黎也是不想回操场了,歇着喝两口水,手机信息震动,一手把瓶盖拧紧,一手摁进去接收讯息。

  S:【去哪儿了?】

  她抬指编辑:【买水。】

  S:【带一瓶。】

  她扫一眼,摁灭了屏幕,坐会儿,又有同学陆续到这,进去,出来,把师母吵醒,她站起来,单手敲下回信:【我不过来了。】

  他又敲来一个问号。

  一毛一条短信,他刷刷发得起劲。

  黎也没回了,拎着水进校门,拐去厕所方向,水放在公用洗手池边上,上阶梯走进女卫。

  男女卫挨着,两侧楼梯,中间搭起洗手池,男生们跑完步、打完球就到这来冲脸,嬉闹调笑,水溅得到处都是。

  黎也出来的时候,男生们刚走,洗手池边站了个人,脸埋下去,掬着水搓脸,活动间,肘碰掉了她的立在那的矿泉水,他低身捡,抬头,黎也从阶梯上走下来,俩人对视上。他挑高眉尾看着,等着她走近,自然把水接过去,随意往洗手池边沿一靠。

  “不是说不过来。”他偏头,指侧边一望到底就能看见的篮球场。

  “我是没过来。”她学着他偏头,“有段距离。”

  “故意的。”陈述句。

  她听后笑一声:“你没故意?树底下那么多,一瓶没看上,拿我当跑腿的使唤?”

  他又笑,“你脑回路真跟别人不大一样。”

  黎也溜他眼,走了。

  前边那栋楼靠侧边儿,林荫遮蔽,不乏躲在那抽烟的,这条道过去,离教学楼更近,但每每过路都要被二手烟刺一鼻子,习惯也就好,她更懒得跑。

  靳邵跟在后边,一两步的距离,脚步声齐响,黎也本来没回头看他,任他那么跟着,后边儿从洗手池那有人往这走来,俩男的,说笑着,打火机咔擦响,她眼一侧,身影由上而下地将她裹罩,胳膊被他掐着往一侧拽。

  那是个楼洞,上去是媒体室,平时没人,靠阴,光也暗,藏在楼梯底下,氧气里浮动呛喉的灰,胳膊还被钳制着,她人抵在墙边,往里陷,靳邵挡在她前边,身子正对她,胸膛起伏,刚打完球,浑身是热的,躁的,呼吸出的热息和灰尘一同涌进她鼻腔,心跳鼓到耳边。

  靠。

  她心底骂,躲什么?

  俩男的没在那待多久,烟抽一半,被另一波人叫走,几张嘴打在一起闹,然后隐去。靳邵的脸侧着,听声音走了,侧回来,黎也微低着,背上的伤压着墙,蹙眉不舒服,抬手把他推开,抽身出去,站到楼洞口。

  “咱俩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用得着躲?”断句都不带断的,她抓了把头发,笔直站着看他怎么狡辩。

  靳邵没表情,自己也懵着,摊手:“条件反射,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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