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野渡
黎也得心应手得多,答的话都训练过似的官方又挑不出毛病,她借机还问了秦文秀的近况,“她还在那个厂里做吗?最近还好吧。”
而秦磊一听,仿佛很是讶异,“她没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秦磊语气忽然凝重:“她早就不在我这边了,居然还瞒着你?”
“不在了?”黎也略迟钝,双手都捂住手机,背过了身,微微有点颤。
那边信号卡顿般,她又问了两声,秦磊大概还在工作环境,电话里有喧噪的机器运作的声音,有同事喊他,他回头应声,“诶好——小也?”
听到叫自己,黎也又提起耳朵。
秦磊说:“晚些我再回你电话。”
“……”
“好。”
秦棠坐直身子,狐疑地看她一系列不对劲,好奇要问时,这通电话就告一段落了。
“说了什么吗?”秦棠接过手机,这么问。
黎也摇了摇头,却显然不在状态,像神游,去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看到秦棠迁延观望的样子,再走回去,移开话题。
“你妈没打电话给你?好歹是过节。”
秦棠说:“中午我打给她了,问她回不回,她说过段时间,又跟我说凉席下放了钱——哦对!”
秦棠自沙发一跃而起,拖鞋都没穿,进房间拿了两百块给黎也。
“干嘛?”
黎也没接,秦棠就塞她兜里,“你自己也没多少钱吧,这段时间买菜什么的都你出的钱。”
她也不是那种会多说矫情肉麻话的人,她有点什么都写脸上,表现在行动上,可能至多也是像现在这样,缩回椅子里,低着头闷声闷气一句:“谢谢你肯管我。”
黎也眨了下眼,沉吟不语,手伸进兜里,摸到那两张皱缩的百元,指骨蜷了一下,随后转了身,秦棠看她走到了玄关换鞋。
“你去哪儿?”
“有点事。”
-
姚望那个死脑筋,好好的妞泡着泡着跑去玩游戏机了,让女孩们索然无味,还得李聪回归带她们玩尽兴。
俩人在外头玩够了进去的时候,靳邵刚好再坐起来,球桌有人喊他,他听见,也不应,走神,宽展沙发就他一个人,空出了位,马上就一道曼妙身姿摇曳过去。
李聪眼睛都直了,姚望拉他拉不动,两人一致看戏,两条大白腿晃到沙发前交叠落座,靳邵挺起身揉眼,对旁边的人不为所动,视线再清明,就见唇下递来一支烟。
入夜,台球厅这地方少不了各色男女齐聚,说正经也正经,不正经也就这么回事儿,有意的,什么场所也只是遮羞布。女的盯了他很久,从他在桌球台跟人对打游刃有余开始,却一直兴致缺缺,对谁都冷冰冰,难搞的样子。
这条件的摆在哪都是猎物的存在,前边两三张在玩斯诺克的球桌暂停休息,男女目光投向一边,交头接耳,打着什么赌,接着看见沙发上的男生歪头衔住了烟,这边则掀起一阵压低的呼声。又见他拒绝要火,自个往后一靠,仰脖,凹起的喉结滚动,一手摸兜掏火机点上,醇浓的雾气自齿间往上溢,模糊面廓,既颓丧又性感,别说那个就坐在旁边的受不了,后边在看的女生都捂起嘴脸红心跳起来,他往那一坐就没法让人忽视。
被拒绝也不叫人气馁尴尬,女孩穿小背心牛仔短裤,身材火辣,脸蛋却纯得潋滟,和其他人比,她是最漂亮,最能推得出来拿得出手的,就算搞不定这个人,也忍不住好奇,盯了他挺久。
他烟抽去一截就找手机找到沙发另一角,手机刚开机,最先摁到来电页,落在几条未接,眼神变化值得深品,或深或浅,却绝不是面对他人时的冷硬,在按键上无厘头地点两下,又扔回一边。
“你不会是跟对象吵架了,出来找乐子吧?”女孩对他说每句话都捏了嗓子来,又细又娇,俏皮得很讨大部分男生欢心。
但对靳邵就得一次次落空,反倒被他爱搭不理的推拒挠得心痒痒,这句也没回,他撇开头抽自己的烟,女孩转话到他露出的两条健壮有型的胳膊,问他平常在哪儿健身,刚进来那会儿还有问他做什么的——不会有人把他年龄往小了想,他气质沉,作风稳,一颦一蹙老练得很,还得另外两个毛头小子跟他称兄道弟才恍然。
女孩聊得认真,见他不抗拒,话也多说,沙发中间俩人的空隙越挨越少,将碰上,他又倏地起身,女孩再次落空,她有点气愤他是不是在钓自己,他却仍旧懒洋洋无所事地去叫他两个朋友上了桌。
“你定力可比我行,我看都看醉了。”李聪笑嘻嘻给靳邵递球杆,迅速往后看,女孩还没放弃地边往他们这看,边回到自己那桌,连着那块儿都有些躁动。
而当事人呢,置身事外地谁都不理,谁都不在乎,又开始自己一个世界的郁闷赌气。
不得不感慨,什么样的人就得被什么样的人治,他以前哪儿把谁放心上过,记过兄弟记过仇就没记过女人,他确实是万花丛中过的,得到什么都挺容易,得到什么都不大珍惜。
太自我中心的一个人,分出去一点感情就好像神经失常,鬼上身。
但还有个事实是,像靳邵这样的从不会缺女孩儿喜欢,单身与否都不缺,死都跟性缘脑八竿子打不着的一张脸,人高挑,身材健硕,区别于这个年纪大部分男生因营养缺失而导致的干瘪,丧也丧出一种美感,俯身,运杆,薄薄的背心层紧贴肌肉,从背至腰,流畅,硬实。
在一个厅室里,别桌人带来的姑娘们都看直眼,没少来搭讪的,被忽视,又被李聪放荡形骸的三言两语撩走。
方才在沙发那跟靳邵搭上腔的漂亮女孩没放弃,没多久又找到靳邵那桌去,他球桌上来者不拒,她便有能边跟他打边暗戳戳拉近距离的机会。
但很快她脸就臭了,靳邵基本不回答与球不相关的任何事,她压杆时屁股翘上天他也毫无反应,她特意表现出自己不太会打,想他让球的意思,他越打越猛进不说,完了还会嘲一句:“你太菜了,下去,换人。”
女孩终于按纳不下,杆子一甩,谁爱接谁接上,李聪牙都笑出两排,去买了两瓶喝的回来安慰,他今天还挺乐忠于接手被靳邵伤完的漂亮小花。
“别在意,他跟对象闹脾气火气正大呢。”
李聪特意给妹子拧了瓶盖递过去,她心情好容易松快些,提到这人就一阵没劲,“我就没见他脸色好过,长得也不像为情所困的孬样。”
“不懂了吧。”李聪点了根烟,在雾里看球桌那二话不说闷头就是打的人,哼笑,“我以前也这么觉得。”
“那他对象得什么样的?很漂亮吗?”
女孩靠进沙发背,问完转头看李聪,他忽而站起,摘下了烟,愣着眼从刚才的靳邵身上,偏去了另一边,大门入口的位置,抬了抬颌,“诺,那样的。”
第49章
桐城镇没多少正儿八经营业的娱乐场所, 台球厅一开,招揽的小年轻不少,前两天试营业期间最火爆, 一整个厅全是人, 门口还挂了招牌做活动。
今天逢上节假日, 人也不少, 大家伙都窜着桌玩, 晚上这时候靳邵才专注上桌, 他精通几种杆法,打得刚猛, 又情绪上头,刷了几个桌的人——娱乐项目上, 靳邵还真是什么都会点,去县里,樊佑什么都带他玩点,台球也是那时候学会的,只要他感兴趣,他想,对什么领悟能力都挺强。
到后边他再跟谁打,围观的都里一层外一层,人群里打赌,放出各种赌注, 玩笑到对打的两个人身上, 靳邵先没吭声, 另一个人毫不顾忌, 对领头的那个女生吹了声流氓哨,笑声野气:“赢了晚上跟我走?”
周围嬉笑一片, 女生登时羞红脸,大骂神经病,听得人反而更起哄,这边气氛拥得紧,形成一堵隔绝外界的墙,谁都在玩闹,独独靳邵站在那,没有情绪,没有起伏,也不理睬玩笑,丝毫不给面地把人打得脸都垮了。
呼声可不低,各种声音都刺到耳边来,他懒散地垂耷头,手指漫不经心拨动球杆顶部,没有胜利的欢愉,被人喊,也只是撩一眼,大家都在笑闹,他一眼没看见是谁叫,等噪声退潮散开,人群之外的声音又叫了一下——
“邵儿!”
他个子可太高了,在这一块都拔尖,围得再紧,他一个脑袋突出都跟一群人不在一个平层面,一转身,视野无障碍地越过去,脸色瞬息变了。
陆续的人都因此看过去,这一晚上,见过他冷脸,臭脸,甩脸,就现在这一秒,看见杵在不远那姑娘的一秒,变得最稀奇。
但这姑娘是真漂亮,高瘦,粉妆玉砌,白T蓝短裙,戴手表,散长发,没有妆底痕迹的冷绝气质,眼神淡淡也掀不起波澜。
“又来个漂亮妹妹啊?”
几个男生看呆,其中有人打趣,同行的女友气得动手又打又掐,不正经的则完全暴露轻世肆志的举止。
“谁认识的?”
站在漂亮妹妹旁边的是李聪,男生喊他介绍一下,李聪连连摆手,“这我可不敢。”扬下巴指向里边那个丢了球杆拨开人丛迈出来的人。
黎也目不斜视,在靳邵走向她的同时,李聪也自觉走开,一时间诸般眼神都投掷过来。靳邵没着急说什么,插兜站定,眼向下,却不是在看她。
“你冷静够了?”她声音和眼睛一样淡,夷然非常,反倒把他衬得像不省事的孩子。
“我们谈谈。”
靳邵突然嗤笑一声,“我以为你要等我自己想通了,再屁颠屁颠找你,把事儿揭过去。”
黎也眼神被一刺,“能好好说吗?”
氛围僵住,后边的人已经开始讨论是什么红颜祸水,都没几个认真打球了,要现场来袋瓜子嗑的架势。
“黎也。”
嗓音粗哑,黎也怕听不清,还想向他再凑近一点,结果先一步被拽着手臂带过腰拉近去,“你这辈子是不都学不会低头。”
话落,两片温热的唇瓣也铺天盖地地压住她的视线,感官,她的疑声从唇间溢出成了轻哼。
现场五一不是掩嘴惊呼,一窝蜂地谐谑起来,众目睽睽,他吻得极其放肆,她瞬目,下意识推了下他,扣在下颌的虎口越紧,舌尖搅得她思维涣散。
也就在他松开的当时,人都朝他们走近,靳邵却不管,不理,我行我素地扯她胳膊,俩人快步踏出了台球厅。
“靳邵,靳邵!”
黎也叫他,喊他,甩不开手,靳邵不管不顾拽着她穿过一排街铺,直奔他摩托的停车处。
“你能不能说句话?你哑巴了是不是?你——”
拉她的人猛然转身,俩人急刹车,她被靳邵处于愠怒状态的面色惊愣,“说什么?你想听什么?我理解你?理解你有自己的骨气还是想跟我分得清?”
黎也哑然。
他往后指着来时方向,“那里的每一个女的,她们都巴不得男人给她们花钱,巴不得花光男人的钱,至少她们真的把男人当自己的男人用,你呢?”
“你从始至终,想的都是他妈的怎么跟我界限分明!”
小镇夏夜里热闹非凡,孩子在星星落落的光里营营逐逐,露天支起棋局牌桌,一派和谐温馨,画面里多出的正拉扯的一男一女却格格不入,女生被强制扣上摩托后座,别提挣脱,只来得及紧抱开车的人,不让自己在震摇和东拉西拐的莽冲里被甩下去。
摩托车漫无目的地穿行在街市行人中,黎也担心他带自己鱼死网破,也害怕他把谁撞死了,喊不动,一路都往他最敏感的腰腹狠掐,肩头咬。
“你他妈有本事用力点!”他理直气壮,“我身上哪儿不是你掐出来咬出来的!”
她喊回去:“你放屁!”
速度加快,急风令她几乎连自己的声音都模糊,眼睁不开,整张脸都埋进他脊背,掐他的手改成死死环扣住他的腰,饶有种共同赴死的壮烈。
车在几分钟后安全驶进无人区域,夜里万籁俱寂,摩托轰鸣似平地惊雷,巷里道路幽窄,穿过时,黎也总心惊会稍一偏被墙面刮蹭,一颗心揪得紧紧,靳邵在前面狂骂,她锁他腰,把他锁断气了要。总归在这条巷路的尽头放缓速度,稳当停下,黎也悬到喉口的心跳怦然坠落,脚踩地上都是飘的,扶着墙直不起腰。
靳邵一下车就捞衣摆检查伤处,边指着几道红紫边说黎也你真他妈牛,黎也还不解气,当下给他补一脚,又被他恶劣地抓住,往墙上摁,是那天为了留住她,把她扣在房间墙上的鬼姿势,那天他怂得厉害,而现时将她压得动弹不得,不快和抱屈全发泄出来,蛮横地搅进她的舌腔,亲吻她的喉颈,脸颊,只有贴在那颗痣上,克制又柔和。
她开始对他又踢又踹,渐渐招架不住,给予回应,轻吮他唇瓣,他终于将扣住她腕的手掌去腰处,眼不闭,直勾勾盯着她,她也不闭,环着他脖颈,路灯落下的亮色掉进彼此瞳孔,灼热闪熠,措不及防之际,她又照他唇肉咬下去,他不忍让,吻落到颈部,反咬,她仰颈喘息,缺氧的红冲上太阳穴,随他啃。
想来好笑,亲到投入,都不想让对方好过。
画面很不唯美,他非要咬出和他自己脖子上一样的痕迹,再深深埋下去。
黎也后脑勺靠着墙,眼朝上,飘忽在路灯的光色中,感知到身上的人渐渐平息,疯狂地像经过一场狂风骤雨,雨后也没有彩虹,他抱她抱得仍紧,把她压得每一口呼吸都来之不易。
“解气了?”她又像那样顶顶肩。
“屁的解气。”他声音也闷,堵心地说:“不是你先咬的。”
“你活该。”
“操。”他又咬,狗似的,“黎也,是你先惹我,咱俩到底谁哄谁?”
黎也颈肩那一块被他弄得又痒又热又疼,但已经放弃推他了,他这情况越推越上头,于是嘴上不怂:“你再咬,我明天就到处去说你是狗。”
“你不是?”他倏忽一下抬起头,“谁先当狗的?”
黎也一瞥他脖颈,没声了,他眼神也变锐利,非在她这讨个理,黎也在他失神间,指腹抹上他颈边淡化的痕迹,唇贴近,靳邵以为她又要咬,没躲,落下来的是吻,轻如羽毛扫过,挠到他心口,她话又贴着说:“我的错,行吗?”
他理智都要崩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