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空了了
江归一的手指略微收紧。
过去,现在?
陈窈挂掉电话,若有所思地眯起眼。
江家今天举办了晚宴。男人已经换上?往日?纯黑的西装,衬衣领扣到咽喉,暗金刺绣的领带没入马甲,连手上?都戴上?了半掌皮质手套。
长年累月养成的气质,即使他表情?茫然,身?上?永远有种傲慢,游刃有余的松弛感。
她主?动牵起他的手,“江乌龟,马上?回家了,你?觉得我们还有什么需要?查漏补缺的?”
江归一头靠在陈窈颈窝,她皮肤干净好闻的气息驱散了脑海烧不尽的火。他舒适地眯起眼,“都听?幺幺的。”
这时彩信铃声响了。陈窈按亮手机,看到照片,眉梢微微扬起。
这是郦沛白年轻的照片。
几乎第?一眼就能确定?她和江归一的母子关系,原因昭然若揭——
太美了。
即使丹凤眼的形状有细微差别,但唇部?和下巴骸实在太像了,甚至连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嘲弄、冷淡,以及蛊惑性都如同一个磨具里刻出来的。
陈窈甚至能想象,如果郦沛白和江归一并列而站,该有多少人同时不自觉屏气凝神。
她以为郦沛白是那种温婉型,没想到除了眼睛,其他五官的组合异常明艳。
江家、南楚找不到郦沛白一张照片。不知是江之贤故意为之还是……
陈窈问:“和你?记忆里有差别吗?”
江归一收回视线,“幺幺,我恢复的记忆,母亲的脸是模糊不清的。”
她沉吟须臾,解下天珠绳串绕到他的手腕。
“怎么了?”
“我突然觉得你?现在不够傻。”陈窈说:“还记得第?一天的样子吗?”
江归一:“......”
“越没有攻击性,暗处的人越容易露出马脚,既然我要?入局,得想个法子把我们牵绊住。”
江归一眼皮重重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继母与?继子我觉得不够,不如改成,你?把我认错当成郦沛白。
“江之贤精明理性且老?奸巨猾,没那么好糊弄,只有这样,当他每每想杀我就会想到过去的爱人,如果他真的缅怀她,有几率心软、手下留情?。”
“你?知道?,人一旦有弱点,倒塌的速度更快。”
陈窈笑吟吟地把天珠重新系回江归一的手腕,轻俏地眨了下眼,“小龟宝,来,现在叫声母亲吧。”
江归一:“............”
前座偷听?的双胞胎同时石化。
江归一委屈的表情?都有点僵硬,“幺幺......”
陈窈抚摸他的长发,眼睛滴溜溜转。
如果计划可行?,推断不出差错,很快江之贤就会处理仇丽舒,不日?江家女主?人的位置空缺。
江之贤既然不想她影响江归一,除了杀她,还能做什么呢?
不妨大胆假设,再顺水推舟。
“等我上?位,处理掉江之贤,遗产都是你?的。”陈窈云淡风轻地说:“多划算。”
江归一:“......”
“称呼而已,熟能生巧。”
“......”
“不是说听?我的吗?”
“......”
数分钟沉默后,江归一终于?开了口。
“母亲。”
语调柔和,但仔细听?十分无奈。
陈窈短促地笑了下,“要?结巴。”
“......母、亲。”
车辆陡然滑出路面?的交通标线,后方传来两声不满抗议的喇叭声。
第055章 假痴不癫055
拉斯维加斯麦卡伦国际机场。
豪华的私密休息室, 江梵正在等待,看到哥哥进来,把酒杯放桌上, 勉强控制怒气地?说 :“你是想让我出局吗?”
江颂竹挥手, 示意属下在外?等候, 淡定地?走进去, 腿平稳地?迈出每一步。
从接手十二系后,江之贤马不停蹄在港澳、摩纳哥、黎巴嫩等地?连轴转, 到了拉斯维加斯,助理说四?少?爷已经在赌.场等一周了。
五天?来他一直避而不及,今天?回南楚碰见实属意料之中。
他坐到沙发, 通情?达理地?说:“不是我让你出局, 你来这里多少?天?睡了多少?个鸡尾酒女招待,整天?寻欢作乐,这件事父亲已经知道了,他认为你有失体面。”
江梵表情?有些?气急败坏, 如果不是江颂竹不理睬, 不说大洋彼岸的父亲怎么会知道。他愠怒地?盯着他, 少?顷,重新挂上笑?脸, “你是我哥哥,我尊重你的选择, 但你好好想想, 谁站你这边, 之前陈窈挑拨——”
“江梵, 我的忍耐有限。”
听到触动敏感神经的字眼,男人褪下温润和善的面具, 笑?容像像削尖的竹子,锋芒毕露。
“不要再说这种让人反胃的话。当年你明知道母亲想从我们两人挑一个折断羽翼却选择隐瞒,让我承受断腿之痛,你给我选择吗?这么多年你受尽呵护,我独自走在边缘,你给我过选择吗?”
冷酷的一面终于爆发在两人面前。
“站我这边,你想要什么我心知肚明,可惜现在十二系的生意由我负责,不管你把我按着揍一顿还是朝我吐口水,我都不会分给你。”
“还有,不受陈窈挑拨,是因为你拿准——”江颂竹微笑?,慢慢说:“即使
我知道你不是父亲的孩子,也不会出卖。”
江梵脸上所有肌肉都耷拉下来,再无半分吊儿?郎当的模样,捏得指骨咯吱响,须臾才挤出一句话,“即使如此,你也是我哥,不是吗?”
“是,所以我不会出卖你,但你想从我这讨要什么东西,绝无可能。想要什么,回南楚凭本事找父亲要。”
手机铃声?响,江颂竹解锁屏幕,看到属下发来的照片,手下意识抚上脸颊,眼神变得深邃丰富。
背景在榆宁后山,正是丰收季节,树桠被沉甸甸的杏子压弯,临时建造的廊柱挂着用百合、非洲菊、散尾葵制作的花篮。
中间站着几对男女,左右各有几名裹着黑衣的矮壮妇人,手里拿着一大捧杏子。
高大挺拔的男人迈着大步朝向她们,在他之后,是位头发颜色和杏子一样的姑娘,她的身躯也和杏子一样娇小玲珑,皮肤在缤纷的色彩里呈现可爱的奶油色。此时她踮着脚尖,后腰在紧身衣裙下显得格外?纤细,像随时准备跑起?来的小鹿。
“别?乱跑!”陈窈气喘吁吁地?喊。
江归一充耳不闻,三步一并跑到家仆面前,抢过她们手里的杏子,不去皮,送进嘴巴就是啃。丰沛的汁水从裹黑色真皮的手指淌下,流到手背纹身,沾湿了凶兽的大口。
他歪头,冲痴呆状的家仆笑?,“好、好甜。”
家宴上所有看到这幕的人,表情?犹如晴天?霹雳,不敢相信江二爷变成这幅天?真、冒傻气的模样。
“干什么呢你?”陈窈终于追了上去。
江归一再次从家仆手里抢了个杏子,剥开薄薄的皮,递到陈窈面前,笑?着说:“甜,母、母亲吃。”
哐当!
果篮砸落在地?,家仆们的嘴巴张开,下巴跟脱臼似的。
其他人也摔的摔,喷酒水的喷酒水,还有人直接撞到餐台,香槟酒塔叠摞的玻璃杯晃动,眼疾手快的家仆飞奔过去稳住台面。
场面一时呈现诡异的热闹。
而陈窈和江归一像恶作剧成功的孩童,唇角同时翘起?不明显的弧。
他再次把杏子送到唇边,“母、母亲。尝尝。”
陈窈真想给江归一颁发奥斯卡小金人,从车上逼他叫母亲到自然接受,再到熟能生巧,适应能力非同一般。她心里琢磨着,就他的手咬了口杏子,酸涩的果肉直经味蕾直捣牙根,她揪起?眉毛,“好酸。”
江归一眼底的揶揄转瞬即逝,将她吃了一半的杏子扔进嘴里,边嚼边做出苦恼表情?,“真、真的好酸。”
陈窈无奈地?瞅着江归一,分不清他这会儿?是真傻还是假傻。瞟了眼他的手,垫脚从他西装胸袋取出软帕,“手给我。”
他吐出核,“再、再吃一个吧?”
她细致地擦拭他手套和手背的汁水,“你自己吃。”
江归一眉目染上笑?意,“哦。”
“归一回来了。”
听到讨人厌的声?音,他即刻敛去笑?意,展现懵懂迷茫的表情?。
仇舒悦穿着身质感雍容的京派旗袍款款而来,紧跟其后的吴贞芳也穿的旗袍,她的款式更贴身,勾勒出饱满的曲线。
江归一手臂的枪伤刚开始脱痂,陈窈只?礼节性地?略微颔首,继续擦他的手。态度称不上友好,但挑不出任何差错。
当时跳海时的枪响她听到了。
若其他系的人开枪,暂且不论?替儿?子报仇,江之贤既可借此由头顺利成除掉人,还可回收股份。他没动作说明开枪之人暂时动不得,或者即便动了也无利可图。
吴贞芳对江归一甚有惧怕,所以开枪之人大概率是背后有四?方王座仇家做靠山的仇舒悦。
“陈小姐,听说归一脑子撞痴了,把你当作他的生母郦沛白。”吴贞芳看了眼听见这名字就变脸的仇舒悦,笑?道:“我方才远处一瞧,还挺和睦,也不知道先?生来了看到这幕会做什么感想,还是听到归一叫母亲就睹人思人呢。”
她哎呀一声?,“诶,夫人,你说陈小姐会不会是郦沛白转世啊,这神态我真是越看越像啊。”
自从江颂竹接管十二系,她腰杆也挺直了,三天?两头找仇舒悦不痛快,报多年欺压之仇。
仇舒悦的手不自觉攥紧,冷哼道:“说些?牛鬼蛇神的胡话!”
“这怎么是胡话呢,先?生以前不是挺迷信?”
她不想搭理,转头看向江归一,继续试探,“归一啊,还记得我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