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默语书白
说完这些,迟曳稍停顿。
而后,唤她一声:“林与然。”
他嗓音突然有点发紧,但接下?来的?每一个字他都说得极认真?,“追你这么久,我都没有亲口和你说过那句话,我现在想跟你认真?说一次。”
迟曳做了个深呼吸。
“林与然,我喜欢你。”
“从16岁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开始喜欢你了,喜欢得快要发疯。”
“林与然,我这辈子只要你,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林与然眼底泛热,眼睫簌簌地抖。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迟曳,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问题,她咬住唇,不作声半晌,躺下?来,把头蒙被子里。
迟曳不再?说话,给她把被子盖好,一下?一下?隔着被子轻轻拍她的?身体?,像是哄睡。
林与然的?精神很疲惫,被他拍哄着,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迟曳每天?都寸步不离地陪着林与然,默默照顾她,不追问一句。
林与然再?没说过一句话,每天?吃点东西,就是浑浑噩噩地睡,像是逃避现实一样。
第三天?的?时候,吴警官又来了一趟,转告说,案子查清了,已结案。
事情大致是:这两天?新闻上一直报道北兴路故意纵火案和市郊奸杀案是同一人所为,警方在追捕过程中,发现罪犯跌下?废楼身亡,推断很有可能是畏罪自?杀,但不排除是他杀。然后,有一热心市民出来举报,说就是自?杀,并?提供了可靠证据。
说来也巧,那栋废楼在六环边上,与一栋设施完善的?居民楼只隔一条街区。
举报人陈某正好住那栋废楼对面,他每天?没事干的?时候喜欢拿望远镜往那边望一望。那栋废楼里经?常上演一些打?架斗殴事件,还挺精彩。
那天?,陈某休息在家,听见楼对面不是女人惨叫就是男人惨嚎,就好奇望了望,刚开始以为只是常见的?打?架斗殴,当郝清河爬到窗口边缘的?时候,他感觉事情不对劲,他的?望远镜自?带拍照录像功能,他便留了个心,录了下?来。
举报人陈某住的?是八楼,望远镜像素极高,可以从视频里清楚看到,窗口没别人,是郝清河自?己跳下?去的?。
案件了结,林与然提着的?心,终于能放下?来了。
整个人不再?恹恹的?了,胃口也好了很多,但她每天?基本都是吃完就睡,仿佛要把这些年缺失的?觉都补回来一样。
其实,她也是为了逃避那个问题。
想起迟曳那句“能不能不一有什么事就第一个推开我,你能考虑下?我的?感受吗?”确实,她每次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想事情,不管出于什么缘由,她又一次地选择推开迟曳,也又一次伤害了他。
林与然觉得没脸面对迟曳。
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始乱终弃的?渣女。
有时候,林与然躺在病床上,其实并?没有睡,她在一点点回想那段她所竭力隐藏的?过往。
那段过往,她倒并?没有觉得多丢人,之所以隐藏,是因为那段过往里有她不愿为人知的?一面。
她在过往的?回忆里,一点一点将?自?己撕扯开,窥看最本真?的?自?己。
她在思量那样的?自?己,还值不值得迟曳不顾一切的?爱。
第080章 封锁她的诺言
她的那一面, 应该是从爸爸去世,妈妈嫁给?郝清河开始,慢慢激发出的。
爸爸去世是在一个下雪的夜晚。
那天, 林与?然得了全市数学精英竞赛的第一名, 她兴高?采烈地拿着奖杯回去给?爸爸看?。
她犹记得爸爸当时的笑,那是他卧病以来头一次笑得那么开怀。
爸爸抱着她的奖杯,说话?都有力气了不少, 他轻抚着她的头说:“我们小糯桃最棒了,要保持这?个成绩,考个好大学,以后找份好工作?,好好挣钱,替我照顾好妈妈。”
林与?然是一直知道爸爸的病情的,也接受了医生?说的爸爸可能最多能活一两年的事实,她只希望爸爸生?命的最后这?段时光,每天都能开开心心地度过,既然她得奖, 爸爸高?兴,她就要把全部能得的奖都扛回来。
林与?然乖巧点头。
爸爸张开双臂抱她,拍着她的后背一遍遍叮嘱:“要照顾好妈妈,不要让别?人欺负妈妈。”
林与?然搂着爸爸骨瘦如柴的肩膀,一遍遍应着:“好。”
那时,她还和站旁边温柔笑着, 看?他俩父慈女孝场面的妈妈姚阿平抱怨:“看?看?你老公,就知道惦记你!”
没想到, 那会是她和爸爸最后的温存。
就在那天深夜,爸爸毅然跳了楼。
爸爸头七刚过, 外婆就每天催姚阿平再婚,跟姚阿平说姚阿平当寡妇给?她丢人了,说姚阿平一个单身女人,工资没多少,连个住的房子都没有,还带个拖油瓶,以后日子没法过,催她趁年纪还不算大,赶紧找下家。
有外婆的每日催促,外加摆在眼前?的生?活压力,姚阿平很焦虑,她性子也软,也没什么主见,家里给?她介绍郝清河,她没多考量,就在那个冬日的年后着急忙慌地嫁了过去。
外婆就是看?郝清河在市里有套房子,人又在工地上当一小包工头,收入不稳定但也不差,还应承给?外婆十万彩礼。
郝清河长?相并不丑,没有那些中?年男人的啤酒肚,收拾一下还能凑合看?,二婚能给?十万,还算有诚心,加
上他那房子正好离林与?然读的三?中?不远,姚阿平也算满意。
姚阿平和郝清河刚结婚那会儿,郝清河表现还算可以,对姚阿平知冷知热的,只是从不拿钱回家,还时不时问姚阿平要点,说是家底都被彩礼掏空了。
姚阿平温柔、善解人意,她摆脱不了那样的妈,但是也理解郝清河的难处。
最让姚阿平满意的是郝清河对林与?然这?个继女超乎想象的好,时不时会买些好东西给?林与?然。
但林与?然却?很排斥郝清河。
首先,她接受不了爸爸去世才不到半年,妈妈就嫁给?别?人这?件事。
其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过敏感了,总感觉郝清河对她的讨好不太对味儿。还有,避开姚阿平时,郝清河看?她的眼神,总感觉有些黏腻,特别?是在她洗完澡出来时,那种?感觉更明显,黏腻得让她恶心。
一两次之后,林与?然就再也不在家里洗澡了,每天在许见薇宿舍洗,后来在迟曳的那个VIP小包间里洗。
还有,姚阿平去上夜班的时候,郝清河每次都会找各种?理由?敲她的房门,要进她房间。
林与?然借口她要专心刷题,不给?他开。
也不敢睡过去,便通宵刷题。
前?两次,郝清河敲一敲,不给?开,他也就不敲了。
第三?次,郝清河半夜喝酒回来,一直不停地敲她的门,在门外喊:“乖女儿,爸爸想跟你谈谈心。”
自那天起,林与?然便悄悄请师傅把她房间窗户的防盗网卸掉了,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先检查窗户。
一天,姚阿平上大夜班去了,半夜一点多,林与?然在自己房间刷着试题集。
郝清河喝得伶仃大醉回来,拍打着她的房门喊:“乖女儿,爸爸有心里话?想跟你谈。”
以前?郝清河拍门,林与?然就听着,郝清河拍不开就放弃了。
那天,郝清河却?异常执着,拍了会儿,不给?开,他直接改上脚踹,踹了几下没踹开,林与?然以为他放弃了,隔了一会儿,她听到了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林与?然在那一刻,果断跳窗跑了。
那是她第一次深夜往出跑,夜很黑,街道路灯凋零,她深一脚浅一脚跑在坑洼的路面上,摔倒几回,但她一下都不敢停下来,摔倒就赶紧爬起来继续跑,怕郝清河追上来。
那天她完全没做准备,跑出来得太急,书包、钱包、身份证什么的都没有带,住店是不实际了,好在校服兜里还有十块钱,想来想去,好像十块钱只够网吧一次通宵的费用。
林与然走投无路去了网吧,也就是在那天,她在网吧碰上迟曳通宵,自那天起,那个VIP小包间就成了她每次跑出来的落脚点。
林与?然也曾把这?个情况跟姚阿平说过,姚阿平却认为林与然对郝清河态度太冷漠了,郝清河想跟她谈心,那是想跟她搞好关系。
姚阿平也质问过郝清河为什么半夜要踹林与?然的门,郝清河给?出的说辞非常完美。他说:“我就是看?咱闺女做题到那么晚还不睡,心疼,劝她不听,想进去强行拉灯,让她睡觉。”
姚阿平对这?套说辞很信服,还觉得是林与?然不愿意接纳郝清河,专门没事找事。
林与?然没话?说,只能这样继续每次看情况往出跑。
林与?然和姚阿平也因此有了隔阂,林与?然心里有些埋怨姚阿平,觉得姚阿平不保护她,跟姚阿平慢慢地也不谈心了,回到家也不怎么搭理姚阿平。
如果这?些说是林与?然太敏感的话?,她其实也并不能肯定。
但之后的一次事件,她可以断定,郝清河对她就是存了不轨心思。
那次是学校让交材料费,她忘记和姚阿平要,放学前?,班主任陈文丽跟她说全班就差她了,叫她明天务必带过来。
但那天姚阿平上小夜班,下午五点就上班去了,林与?然放学去医院找姚阿平要,可姚阿平上班没带钱,姚阿平的同事们上夜班也都没带钱,借不到,银行卡在家里,家附近没有二十四小时存取款机,怕林与?然晚上去太远的地方取钱,不安全,姚阿平便叫她回去和郝清河要。
回到家,林与?然迫于无奈,和郝清河开了口:“郝叔叔,学校让明天交材料费,我妈妈让我先跟你拿,她下班回来会把钱给?你的。”
郝清河笑眯眯地盯着她:“你跟我这?么生?分,连声爸爸也不喊,想跟你谈谈心都不跟我谈,我怎么好给?你钱。”
他指指自己的侧脸,咧开一口被烟熏透的大黄牙说:“过来亲爸爸一下,咱俩感情深了,要什么爸爸都给?你。”
林与?然咬牙,看?着他。
她没看?错,郝清河看?她的眼神里掩藏了猥琐与?淫邪。
她果断转身,开门就跑。
那个夜晚她还是去了网吧,问迟曳借的钱,把材料费补上。
自那以后,林与?然就开始各种?兼职赚钱。
隔天,林与?然把这?事照实说给?姚阿平。
姚阿平去质问了郝清河,郝清河的解释依旧完美。他说:“我没孩子,不知道爸爸跟女儿该怎么相处,我见别?人家闺女也亲爸爸脸颊,以为这?样能增进感情。”
姚阿平觉得郝清河第一次当爸爸,没有经验,可以理解,也可以理解郝清河这?种?迫切想要林与?然接纳他的心思。
姚阿平依旧认为是林与?然想多了。
林与?然很绝望,她一度认为姚阿平就是电视剧里那种?只顾自己幸福,不顾女儿死活,甚至为了讨好新老公献祭女儿的恶毒妈妈。
因为这?件事,林与?然不再乖巧,几乎比那个年纪的孩子都要叛逆,她不跟姚阿平说话?,要开口就是大吵,和姚阿平的关系接近彻底决裂。
林与?然提出过要去学校住宿舍,但姚阿平坚决不同意。
自姚阿平嫁过来,郝清河没往家里拿回过一分钱,吃喝开销都是姚阿平出,时不时郝清河开口,还得给?他点。
姚阿平就一医院普通护士,工资并没多少,林文成舍命留下来的钱还要留着给?林与?然上学用,姚阿平手头挺紧,没有多余的钱给?林与?然交住宿费,外加小区离学校不远,也没必要浪费这?个钱。
姚阿平对郝清河其实谈不上喜欢,就是她被家里催得紧,又觉得自己二婚还带一孩子,没什么可挑的资格,郝清河给?的条件也还可以,便凑合了。
相处久了,才发现郝清河一身毛病,抽烟、酗酒、赌博样样不落,脾气也暴躁,说急了就摔东西,她有苦往肚子里咽,只能隐忍着,保持一份体面。
林与?然跟姚阿平决裂归决裂,但是每每在她放学回家后,姚阿平木着的脸上才能看?着有点笑模样,她就没落忍再提住宿舍的事。
爸爸对她唯一的嘱托就是照顾好妈妈,她也不想辜负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