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默语书白
她看眼陷在轮椅里没有任何知觉的姚阿平,“妈,你听到了吧,你这弟弟不吸干你最后一滴血誓不罢休啊!”
在林与然?高一上学期的时候,爸爸林文成?查出肝癌晚期,巨额的医药费压下来,妈妈没有办法,只好拉下脸来和舅舅索要这些年他?从她这里借走的钱。
这种时候,正常人别说是借走的钱了,作为直系亲戚,多少都会?出把力吧,可姚平不但赖账不给,还?说什么弟弟跟姐姐拿点钱花,天经地义,根本?不算借。
爸爸在世时没少帮衬外婆和舅舅那边,他?们一有事,爸爸是既出钱又出力。
可爸爸病在床上,姚平来探病都是空着手的,还?话?里话?外地暗示躺在病床上的爸爸,说这病晚期了,是治不好的,花光家底也只是多受个把月的罪。
其实是,他?看爸爸不成?了,想着赶紧给妈妈找下家呢,好让外婆再?要一波彩礼钱,他?这个啃老族就又有钱花了。
妈妈凑不来钱,为了给爸爸治病,只好把家里房子低价卖了,爸爸不堪忍受病痛折磨,也受到了姚平的暗示,想着给她们母女留点以后的生?活保障,在一个深夜,毅然?选择了跳楼。
这是林与然?对姚平的第一恨。
后来,妈妈成?了植物人,姚平来都没敢来医院看妈妈一眼,怕出钱。
那个时候,林与然?为了妈妈的医药费,踏遍了各处亲戚的家门?,连远房亲戚都能出一份力,他?这个亲舅舅拿了她们家那么钱,却一分?都不愿意出。
妈妈病情平稳后,姚平才?来探病,厚颜无耻地对着当时还?未成?年,饭都快吃不起的林与然?索要外婆的赡养费。林与然?不给,姚平还?指着鼻子骂她大不孝。
林与然?快恨死这个所谓的舅舅了。
如今,她些微能喘过口气来了,姚平是隔三差五地打电话?过来跟她索要外婆各种开销的费用。
简直无耻到极点。
给姚阿平泡完脚,刚好陈姨回来了,两人一起把姚阿平抱回床上,安顿好,林与然?嘱咐几句,便打算回家了。
走到医院南门?的时候,身?后忽然?一声嗓音熟悉的“林与然?”,低沉微磁。
林与然?循声回头。
迟曳高大身?影倚着夜色,目光深沉如墨,身?上的西服外套脱去了,只穿了件黑衬衫,剪裁上乘的线条勾勒宽肩窄腰的完美身?形,领带一如既往的规整。
要不是他?指间那星点的焰光闪动,他?整个人几乎都要隐于夜色中了。
“迟曳,你还?没走啊?”林与然?转身?,举步走向他?。
走近,迟曳指间烟草薄而透的烟雾随风逸散至她周身?几缕,林与然?忙侧头,抬手捂住口鼻,连着猛打了两个喷嚏。
迟曳用手指将烟捻灭,挪步丢进旁边垃圾桶。
“呛到你了?”
林与然?缓了一下,摇头:“没事。”
迟曳拉开车门?,拿了两片消毒湿纸巾出来,撕开包装,递给林与然?一片,“擦擦手。”
他?自己?也撕开一片,把他?指间的烟草残留擦了擦。
迟曳低头擦着手,“你怎么一个人出来的?你那群哥哥呢?”
群哥哥?
林与然?反应了会?儿?,恍然?:“奥,林逸群啊,他?给秦朗他?们治疗完就回家了。”
他?这话?问?得不对味儿?,但因他?问?这话?时一副漫不经心的口吻,语气也无波无澜的,林与然?也就觉察到他?出口那一瞬的怪异,便没再?多想。
“啊。”迟曳拖着腔调,“天这么黑,他?不等你啊?”
林与然?短促收了下眉心。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解释一句。
“他?…”话?到嘴边了,又觉得有些突兀。
他?俩现在也就普通合作关系,即便是在以前,也没有解释的立场,所以她从来都没认真和迟曳讲过她和林逸群
的关系,现在突然?说起,好像挺莫名其妙。
“不呗。”林与然?简短回。
迟曳垂落下来看她的目光愈发深沉。
无言片刻。
林与然?手中的消毒湿纸巾被迟曳抽走,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他?不等,我等。”迟曳偏头,示意她上车,“走吧,我送你。”
刚巧一阵夜风刮过,带着一丝丝褪尽昼日?灼热的凉意。
迟曳刚说话?的声音比平时低不少,又被夜风裹扯了一下,前头那句林与然?没听真切,但示意她上车的动作与“我送你”,她听得清楚。
“哦。”林与然?没客气。
上了车,系好安全带,林与然?想起来问?:“你不是早就走了吗?”
迟曳停下扯安全带的动作,侧头过来看她,轻描淡写道:“我心脏不舒服,挂了个心内科的号看了看,刚看完。”
他?来时不是说头疼嘛,怎么又心脏不舒服了?
而且,他?这话?怎么不能信呢。
林与然?回看他?:“现在八点多了,心内门?诊,刚看完?”
“有什么问?题吗?”迟曳气定神闲问?。
“啊,没问?题。”林与然?眨着眼睫,“那检查出什么毛病了吗?”
迟曳盯着她的眼睛,口吻倏然?间变得可怜兮兮:“医生?说我心脏有个大口子。”
“ !”林与然?莫名想笑,忍住了,“那个,都大口子了,还?能活成?不?”
迟曳唇角淡扯了下:“凑合活着呗,能活到哪是哪。”
这话?倒是和他?眼底的厌世感相得益彰。
林与然?抿唇:“那不管怎么样,祝你…嗯……早日?康复。”
迟曳抬了抬眉骨,没再?说话?,扯过安全带插入卡扣,启动车子的动作突然?顿住,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侧头问?:“你家里人在这住院?”
林与然?顿了下,如实回他?:“嗯,我妈妈在这住院。”
“严重吗?”
无声两秒,“植物状态。”林与然?不带什么情绪地回他?。
迟曳愕然?看她:“我上去看看阿姨。”说着,他?伸手去解刚扣上的安全带。
林与然?忙制止他?:“不用啦,去了她也不知道,而且太晚了,保姆阿姨照顾我妈挺辛苦的,这个时间她也该洗洗睡了,别去打扰了。”
“也是。”迟曳停住手上动作,“那改天我挑个日?子专程来一趟。”
车子启动,平稳融入车流中。
路过一家餐厅,迟曳出声:“一起吃点饭吧。”
林与然?透过车窗,看眼餐厅门?面,连忙摇头:“不吃了,不吃了,我不饿,现在困得要死,想赶紧回家睡觉。”
那餐厅一眼看上去的高级,林与然?可是跟他?再?吃不起第二顿了。
迟曳看眼她,将信将疑。
林与然?身?体陷进宽大座椅里,佯装打了个哈欠。
装着装着,林与然?还?真瞌睡了,迟曳今天晚上貌似情绪不高,一路上他?们再?没交流,不知不觉林与然?便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有多久。
她被两下敲车窗声和一句“先生?,您的外卖。”吵醒。
林与然?迷迷瞪瞪睁开眼,看见车子已停在她家楼下。
“到了啊。”她解开安全带,“迟曳,谢谢你送我回来。”
下车前,迟曳递给她一份外卖,“拿着,给你订的外卖,下午带我公司员工看病都没吃晚饭,饿着了,我可赔不起。”
林与然?失笑,伸手接过:“谢啦。”
在电梯里,肚子就咕咕响不停,回到家,吃着迟曳订的外卖,林与然?突然?觉得在迟曳公司坐班还?挺不错,她这三餐现在别提有多规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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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林与然?一早出了小区门?口,就看见迟曳斜倚着他?那辆奔驰大G,等在马路边。
今天他?倒是不再?是西装革履,穿了件纯黑色T恤,配同?色运动长裤。
虽然?全身?看不到任何品牌标志,但面料、剪裁、做工皆上乘,一看就能看出价格不菲,简约贵气,非常衬他?气质。
他?双手插兜倚在那里,浸透在他?骨子里的那份慵懒与不羁没了特意拘束,整个人和清早忙碌的人群形成?一种强烈的隔膜感,加上近一米九的高挑身?材,极其惹眼。
但因他?身?上那股不近人情的冷冽感,路过的女性都只敢走过了,再?回头多看他?两眼。
看见林与然?向他?走过来,迟曳站直身?体,伸手为她拉开副驾车门?。
“王师傅呢?”林与然?问?。
“王师傅家出了点事,请假回老家了。”迟曳轻描淡写地回她。
“哦,这样啊。”林与然?坐进副驾。
迟曳给她把车门?关上,绕过来坐进驾驶座。
看到中央扶手上放着的一盒包子,林与然?问?:“又顺路过来买包子了?”
“对。”迟曳唇角微勾了下,“王师傅可能一段时间回不来,我们公司呢并?不打算再?招司机,正好我这不是爱吃这家店的包子嘛,每天都要过来买,也顺路,答应你的上下班接送,就由我自己?来了,你看成?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说不成?,还?得让人为她招司机不是,林与然?:“成?,这有什么不成?的。”
迟曳笑了笑,打开车载音乐,启动车子。
到了燃夜大厅门?口后,迟曳说:“你先上去,我今天得去外面办点事。”
“好。”林与然?推门?下了车,正欲关车门?,身?后忽然?一声:“林设计师。”
秦朗走上前来,探头往车里看一眼,欠兮兮地问?:“林设计师你和迟曳一块来上班啊?”
本?来挺正常的个事,经他?口吻说出来,就变味了,林与然?真不想给他?好脸,“有什么问?题吗?”
秦朗笑,笑得意味深长。
“没问?题,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