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默语书白
林与然有些不信，她试探性地问：“来做什么？”
迟曳动了动唇，艰难道：“我…就是…来看看你。”
他像是冻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说两个?字的时候，不大?能听得出来，说长一点，就很明显了。
林与然心揪起来，身体屈从第一念反应，伸手拉迟曳的胳膊，一股冷寒传递进她手心，冷得她一哆嗦，她紧张道：“迟曳，走，去我屋里坐一会儿?。”
“不。”迟曳有些慌地抽胳膊，“不去了，我看到你就行。”
他迈着迟缓的步伐往电梯口走。
林与然跟过去，“那一起下楼吧，我正好要下楼买早餐。”
看着他身上一点热乎气都没有，林与然犹豫了下，“迟曳，你吃过早饭了吗？要不一起去吃点儿?。”
迟曳脚步稍顿，似抉择了一下，然后，他哑着嗓音说：“我吃过了。”
“……哦。”
林与然走到电梯口，按下下行按钮。
半分钟后，电梯到了这层，向两边打开来，林与然走进去，迟曳站着不动，林与然眨着眼?睫看他，“不来吗？”
迟曳看着她，眼?神?极复杂，迟疑几秒，他缓步走进电梯。
电梯里，就他们两个?人，迟曳一句话都不说，林与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到了一楼。
出了门?厅，迟曳没道一声别，沉默着往他停车的方向走。
林与然往那边望了望，他的那车，车顶和?挡风玻璃上盖了厚厚一层积雪，说他早晨来的，一点都不像。
林与然看着他步履迟缓地走到车跟前，从后备箱拿一铲子出来，慢吞吞地铲了铲挡风玻璃上的积雪，然后上车，隔了好久才启动车子。
看迟曳开出小区了，林与然才向小区外走去，在旁边的早餐铺子买了一盒三鲜馅的小笼包，两碗豆腐脑，一个?煎饼，一根煮玉米，又找了家附近药店买了一瓶红花油。
回来时，路过小区门?口的便利店，林与然站便利店门?口想了下，进去买了十听啤酒，两罐锐欧，要结账时，她又去货架拿了瓶二锅头。
今天?应该不用去苏以柔家了，备些酒，给林逸群白天?喝，醉了，也?许能让他好受一点。
啤酒已经尽量挑度数高?的了，又怕不够劲，带了瓶白酒。
拎着一堆东西回到家，林逸群还在沙发睡着，林与然没喊醒他，把买来的东西轻放在餐桌上，拿着那瓶红花油轻步走回自己的卧室。
林与然挽起袖子和?裤腿，往脚踝和?胳膊肘的瘀紫处揉了点红花油。
昨天?下午被王雪叫到医院后，林逸群的状态和?王雪在电话里说得一模一样，林逸群就那么直愣愣地躺他诊室地板上，眼?神?涣散，不眨一下，盯着天?花板。
和?死的一样。
林与然一下就慌了。
林逸群是个?情绪很稳定的人，他这个?样子，肯定是出大?事了。
她冲过去，在林逸群耳边大?声唤了他两声，林逸群一点反应都没有。
林与然招呼王雪，叫她去喊两个体壮点的男医生来，帮忙把林逸群抬床上去。
王雪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点着头应，把林逸群手机递给她，说拿林逸群指纹可以解锁，就跑出去外面喊人了。
林与然蹲坐在林逸群身旁，犹豫了下，按了他的指纹把他手机解开。
林与然的第一猜想就是苏以柔跟林逸群坦白了，她先点开微信，在消息列表找到苏以柔的头像，点进去，看了看最新聊天内容。
他俩的聊天?还停留在13号之前。
退出聊天?界面，林与然不知道该查看什么了，毕竟是林逸群的手机，关系再亲也?不能随便乱翻人手机。
恰巧，有个?微信群弹了一条新消息。
林与然扫一眼?，是一个?叫三中八班的群。
林与然点进去，稍稍往上划了划，一条消息赫然刺入眼?底。
【我在西藏旅行，看到当地的一则新闻，给你们看一下，你们看看这个?死者是不是咱们学校的苏以柔？】附一条藏区的新闻。
死者？
林与然脑中“轰——”一声。
想到苏以柔说她要去一趟南迦巴瓦峰，之后就不怎么回消息了，林与然后怕地咽了咽，屏住呼吸，颤着手指点开那条新闻。
【近日，在去往南迦巴瓦峰的路上，与友人自驾游因雪路较滑不慎跌下悬崖的游客，其中伤情最重的一名女游客已于今日凌晨抢救无效死亡，年?仅24岁，其友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
新闻上附带了几张画质模糊的现场照片，还有医院抢救的照片。
可照片再模糊，林与然还是认出来了。
是苏以柔没有错。
林与然盯着新闻里满身血糊的苏以柔的脸，瘫倒在地，失声
痛哭起来。
被王雪叫来的三名男医生，看见这样的场面，都愣住了。
王雪也?哭，她抽泣着颤颤巍巍走到林与然跟前，哽着嗓子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林与然捂住嘴，摆摆手。
三名男医生杵门?口不知所措。
林与然哭了一会儿?，强止住眼?泪，手背胡乱抹把脸，从地上爬起来，泣啜着跟那三名男医生说：“帮忙往诊疗床上抬一下林逸群。”
那三名男医生方动了起来，没费什么劲，把林逸群抬到了诊疗床上。
见林逸群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林与然抹着眼?泪，“可以帮忙喊下你们医院神?经科的大?夫过来看看……”
后面的话，被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打断。
林逸群躺诊疗床上，身体一点点蜷成团，双手抱住头，嗷嗷哭嚎起来。
见状，林与然抹把眼?泪，跟王雪他们说：“不用叫大?夫过来看了，谢谢你们，你们先回去吧，让他哭一会儿?。”
“再帮忙跟院方说一声，林逸群今天?暂停接诊。”
王雪抹着眼?泪，很懂事地点点头，跟那三名男医生出去了。
林与然把门?关上，走到诊疗床前，陪着林逸群一起哭。
能哭出来是好的。
林与然不作任何安慰，只陪着他，让他哭够。
这个?时候，任何无言都是无力的。
一个?下午，
林逸群的哭声由?撕心裂肺，到呜呜闷哭，再到无声无息地落泪。
到晚上八点，林逸群眼?里不再流一滴泪，只睁着涣散的眼?睛盯天?花板。
林与然才试探性地唤他两声：
“林逸群？”
“林逸群？”
林逸群不应她，只眼?角又滑下一颗泪。
林与然知道他这是有反应了，出声道：“林逸群，我送你回家吧，你好好休息一晚上，我们明天?一起去找以柔。”
听到去找苏以柔，林逸群缓慢转过头来看她，而后，他浑身抖颤起来，开始小声泣哭。
林与然拍抚着他的背，又让他哭了一会儿?，给他把鞋穿上，扶他起来。
林与然下了单滴滴快车，直接定位到医院门?诊大?厅。
林逸群这个?状态，林与然不放心他一个?人睡，就把目的地定到华纳嘉园。
林逸群像是被抽去了脊骨，浑身瘫软，站都站不住，林与然好不容易才强撑住他。
他这个?状态根本没法走路，林与然试着劝导他：“林逸群，你振作一点，我们回家，回去好好睡一觉，然后打起精神?来，去找她。”
耳边一句虚哑的气声：“去找她？”
终于说话了！
林与然忙应他：“对，我们去找她。”
林逸群空洞的眼?神?像是看到光一样，动了动，他低声轻念着“去找她。”“去找她。”迈开虚软的脚步往诊室外走。
林与然肩膀搭着他一条胳膊，尽力撑着他。
王雪一直在林逸群诊室外守着，看见他俩出来，她小跑过来，扶住林逸群另一条胳膊。
两人一起搀扶着林逸群上了等在门?口的滴滴。
林与然向王雪道了声谢，叫她早些回家休息，王雪很懂事地点点头。
回家这一路，林逸群嘴里一直低念着“去找她。”
这三个?字像是有什么魔力，在到家楼下时，林逸群精神?状态比在医院时能好一点，林与然把他搀扶下车，乘电梯上楼。
门?口相对来说有些窄，搀着林逸群不好进，林与然便扶着他的胳膊让他先进门?，奈何他自己根本站不住，见他要栽倒，林与然快速闪进门?。
但还是晚了一步，林逸群的身体向门?后倒去，林与然中午吐了那么一通，也?没补充什么能量，本就没什么气力，又撑托他一路，力气几乎全部用光，他人高?马大?的，她根本扶不住，反而被他带的一起倒向门?板。
胳膊肘重重磕在门?板上，林与然痛嘶一声，疼得直飙眼?泪。
她揉了揉被撞得麻疼的胳膊，再次尝试往起扶林逸群，脚步杂乱间，被他一脚踩到脚踝，痛得她深深闷哼一声。
最后，她撑着门?板，尝试了好几次，才把林逸群从地上拽起来，拖到沙发上。
林与然尝试给他喂水，他都不喝，吃饭是完全不可能的，只好给他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把灯关上，看看他睡不睡。
林与然就坐他旁边，守着他。
她试着登上许久不用的企鹅号，挨个?问以前的同学，谁有苏以柔家里人的电话。
问了一圈，没人有。
林与然想着明天?起来直接回津汐去趟苏以柔家。
夜很静，唯有外面簌簌的落雪声。
林逸群还没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