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寅子南
周玉程身边的男人吸了一口香烟,目光偏移,朝前方动静处望来,而后看见郑锦年一双长腿和他生辉一样的俊秀面容。
男人如硬汉一般冷酷的面上露笑,呵斥了一声,让保镖别拦。
保镖退开身。
郑锦年穿着简单,上身是一件藏青色衬衫,腰身整齐带点褶皱压在腰带里,长腿窄腰,配上这张俊朗的脸,即便在夜雾模糊的深山,黑幕避开月光,也能叫人依稀辨得,这位随便着装,迎面走来的商务精英男,鼻梁坚挺,面容轮廓硬朗,是非一般的俊帅。
他的帅和这身气质相贴契,比电影明星还明星。
随着郑锦年走近,他和赵灿两张脸先后在大雾中露出,章和勤捏住烟头,香烟的零星烟灰在闪烁,他欲往嘴边送,又慢慢停住。
埋在雾气中的保镖分散站开,离周玉程各自有一些距离,不算近,也不算远。
郑赵两人的到来,让站立不动的保镖身形有所松动,身后的一众人都开始警惕,那是对目标人物下意识的反应,他们要确定来人是否真的安全。
待看清是郑锦年后,保镖各自又松弛下去。
郑锦年便在离周玉程两米不到的地方停住脚,顿了视线。
与上回被人递烟伺候着点火的情形不同,那时候视线徐徐探来的周玉程在光幕暗淡又璀璨的廊上,目光里有股湿润的柔意,他就连抽烟也是轻动唇瓣,懒得用手去接,浑身懒散安逸,对人毫无杀伤力,亲和至极。
但现在。
头发又剃短了好几寸的周玉程容色干练,单手衔着香烟,吸烟的动作猛烈有力,他望过来的眼神,也比那时候凛冽。
像雄鹰的钩子,又像猎物的疾刀,总之,有些不友善。
也有可能是郑锦年心态所至,他有怨气,难免见人有二样,尽管将一腔孤冷掩饰得很好,却也抵不过他回望过去时,一双孤戾的眼睛里,露出的晦色和狠意比周玉程还要深。
脚步走近。郑锦年身上的戾气散去,面上拂笑,眼角露出温和,仿似他刚刚刹那的遮掩不住是错觉,他一贯的云淡风轻。
章和勤烟瘾大,一晚上他抽了半包烟,一身的烟味浓厚,可当郑锦年走近,他便掐了烟头,将未尽的香烟碾在了保镖准备的烟盒上,神情耸动,眉头轻点。
“锦年。”
“好久不见,章哥。”
周玉程站在二人身边,看着二人寒暄,出猛力,又吸了一口香烟,片晌,从嘴里缓缓吐出一圈成型冒圆的烟雾。
赵灿喊了一声勤哥,而后卧槽了一声。
“牛啊,这烟雾,恁大一个,怎么做到的,周总就是牛逼,连吐烟雾也和别人不一样,好牛。”
章和勤不是什么和气的人,他的笑只对郑锦年才识时务的冒一点,赵灿的咋呼让他觉得逗趣、脑门生疼,他厉着点声:“看看这嗓门,一点没变,别把我的贵人吓到,赵灿,怎么这么多年不见,还是这副德行。”
“哎哟,勤哥,别吓唬我,”赵灿现在两只眼直冒星星,“见着偶像了,你不得让我激动激动的呀,我周总就是牛啊,我吹捧两句,不该嘛。”
郑锦年站在风口,迎着烟雾吹拂盖脸,嗓子抽动,压着没咳,撇头来他望了眼激动不已的赵灿,目光慢慢又放到周玉程身上。
周玉程这一身很利索,黑裤黑衬,模样俊朗,就是眼神有些冷。
周大少爷移走香烟,身后的助理将烟头接走,给他递了块巾帕。
周玉程慢慢擦着手,冷着声,问:“章总,这位是。”
郑锦年的视线还在和周玉程两相交汇。
他这声问出,郑锦年眼里的光亮一瞬跳动,而后晦暗。
索性在深夜,有大雾掩盖,郑锦年面上的失色不太叫人看得出来。
章和勤介绍:“这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那位郑总,郑锦年,七八年前,场地越野赛黎巴嫩那场,他那支队伍是季军,他是领航手,锦年的方向感没几个人能打,那会儿大家伙都说他是天才。”
周玉程眼神轻点,算作与郑锦年打招呼。
一旁,赵灿拿手指反向指着自己,表情可爱,像小狗求赏:“勤哥,还有我,快给我也介绍介绍。”
章和勤顺带介绍:“锦年好友,灿儿。”
赵灿龇开八颗牙齿,笑出牙花,双手伸过去,主动去握周玉程大手:“周总,泥好啊,我姓赵,叫赵灿。”
“你好。”周玉程慢慢收回手。
未几,他又将手伸向郑锦年:“周玉程。”
第0013章 锦年从来不会跟钱过不去
郑锦年静了两秒,而后释然,眼里的晦色和浮动通通消散,他也因此露出那股虚与委蛇的体面笑意,大手一个用力拍上,握住,晃动。
“郑锦年,锦瑟华年的锦,年份的年。”而后洒脱松手。
郑锦年的洒脱和客气太像回事了。
周玉程装不认识他,他便真就不认识,坦荡荡说道:“不怪灿儿吃惊,周总很出名,毕竟是从香港来的,人还没到宁市,传闻都快跑遍宁市每个山脚了,我冒昧问一句,章哥你是被周总请来的?周总到底要在我们宁市干什么,外面现在什么传言都有,说真的,我也挺好奇的。”
章和勤是沪圈的,和郑锦年是在读本科时一场竞技赛认识的。
这么多年,郑锦年也没见这位“沪上皇”来过宁市。
章和勤道:“你么,真猜准了,我确实是被周总请来的,我来能有什么事,我就那么点爱好,别的也干不来,锦年,你应该猜着了。”
郑锦年猜了个七八,却装作不知,目光探向周玉程,摇头,笑:“真猜不着,得问问周总才知道。周总,都说您来宁市是来结亲,买了地又看了房,双方还见了家长,是这样么,要是真的,我该向周总贺个喜,回头给您补个份子钱。”
周玉程眼神几乎是挂在了郑锦年身上,声色淡淡,不高兴:“没谱的事,真会扯,什么跟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事。你也甭急着送钱,我来宁市,就是图个乐,玩玩而已。”
一番话说完,郑锦年什么也没问出。
赵灿也没想到周玉程本人这么冷,看着不像好相处的,最后的谈话干脆站到郑锦年身后,不再掺和。
章和勤不觉,他还同郑赵二人说,太子爷从迪拜空运了两辆豪车到了俱乐部,就在山顶,问要不要去看看。
郑锦年推拒:“不了,改天吧,才从国外出差回来,累着呢,灿儿还要送我回去,就不耽误他时间了。”
“那行,改天约你喝酒。”
“好。”
赵灿挥手跟章和勤说拜拜,也跟周玉程说拜拜。
周玉程眼睛垂下来,就看了一眼赵灿,一秒不到,简单嗯了一声后,又将视线挂在了郑锦年身上。
郑锦年不理会他的视线,干干脆脆出声:“这么晚了,不耽误你们忙,回见,周总。”
“回见。”
郑锦年利索转身,带着赵灿离去。
倒是赵灿,走出去好远,还回头看了那处的周玉程好几眼,有些遗憾。
“挺高冷的,也不爱笑,唉,跟我不是一路人,玩不到一块去。”
郑锦年笑出声,觉得好笑又荒诞。
好兄弟突然冷嘲出声,赵灿纳闷:“啊,锦年,你好好的嘲笑我干嘛。又那样笑,杀伤力够吓人的。”
“没笑你,走了,上车。”
“好吧。那应该是我听错了。”
车从道上驰走,章和勤慢慢有些回神,看了两眼周玉程的面色,找身边的助理要烟,他抽了一口才反应过来:“哎,你和锦年是不是早就认识?”
周玉程不辩解也不否认,一派任凭他只管去猜的架势,懒得说。
章和勤思了思,猜不出所以然,问:“你们俩之前有过节?”
“没有。”这回,周玉程倒是说话了。
那就真是旧相识了。
周大公子来宁市办事,不找宁市扎根的郑锦年,绕这么大一圈,找在沪的他,那看来两人间的恩怨不小。
章和勤甩了甩手中的烟头,没什么好劝的,两人他都玩的挺好的,各有各的好,他谁都不偏袒。
他不说话,周玉程望着雾霭沉沉的山路十八弯视线幽长,有片刻,他问起:“郑锦年是个什么样的人?”
“锦年?”章和勤这回好好想了想,想起旧事,还有些感慨:“锦年这人吧,只跟愿意玩的人一起玩,玩得好,他待人和气,很仗义,挺兄弟的。”
“那要是玩不好呢?”
“玩不好?”章和勤身板宽阔,面容硬朗,做了个耸肩的动作,看起来巨滑稽,“那没戏,他交朋友,不看家世不看能力,老么讲究的,只看顺不顺眼。”
周玉程眸光沉了沉。
章和勤宽慰周玉程,说了句公道话:“你么,周总,你太耀眼了,不像是锦年会玩得起来的人,所以见面生冷也正常,别在意了,当不成朋友,生意上来往也行的。锦年从来不会跟钱过不去。”
“这样么。”周玉程将信将疑,似有所悟。
*
周玉程见面装不认识人,是在生气,生郑锦年的气。
至于生的什么气,郑锦年心里也清楚,无非就是那个免费网他宁肯闭站也不乐意叫周玉程投资,大少爷吃了闭门羹,和郑锦年拿腔拿调。
大少爷是天之骄子,想必这些年来,没有人会拂他的心意,偏偏郑锦年是那个例外,他既然不顺着他,他就该对他冷脸相待。
郑锦年对周玉程脾气秉性到底不是很了解,不知道他这股气会蔓延到什么时候。
其实认识不认识的,郑锦年也不在意,他一来没有和周玉程有利益上的挂钩,二来么,两人的生活轨迹和交际圈各不相同。
唯一能扯得上关系的,恐怕只有郑锦年自己清楚,也就是旧时那么点回忆,还是他单方面的,对周玉程的回忆。大少爷可不见得记得他。
不过真要说起来,该是他郑锦年对周玉程生气撒撒性才是。
他叠了三个关系的法人,用该人注册的电子游戏竞技公司在美国融资遭遇重创,经过多番查询,竟然查到荣信达风投公司与周家还有点关系。
风投公司股东会里的某个女股东,曾经给周晓枫卖过房子,顺着线一路查,郑锦年查清,连这家公司竟然都有他周家的人参股。
周晓枫毙了他那款做工精良的《绝地》,退而求其次选了戴维松的《glory》,郑锦年苦笑。
这股无名之火真要是撒到周大公子头上,那就是无端牵连人,没这个必要,更何况商场之上起起伏伏,决策就在一念之间,对或错一向难说。
周晓枫眼光不行,他怨不着谁,这或许就是机遇碰不上造化。
就如同他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查询到风投公司有她周晓枫参股,上头的人也不知道这款游戏的背后方是他郑锦年。
郑锦年很快做出新的决策,当机立断,不再纠结,拨通视频给刚出院的莫萧,告知他自己新的决定。
“放弃在美三大公司融资公司企划,另选阵营,不要在美国待了,去东京。”
“东京?”莫萧宁愿死在美国,“我不干,华盛顿那家行二的风投公司对《绝地》感兴趣,我正在接洽。输给戴维松这个蠢货,没亲手将他送进监狱,我怎么可能甘心。”
郑锦年态度强硬,并不是与莫萧商议。
几乎是命令莫萧中断在美一切商务,转投东京阵地,他在东京有个老朋友,之所以之前不接触,是因此人作为代表团要价太高,抽股太狠,郑锦年的这项游戏发行,就是干个三年,也不见得有回收,经济几乎被东京事务所垄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