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均力敌 第7章

作者:寅子南 标签: 现代言情

  方才和老教授那一顿,他也没吃多少。

  现在倒是盛了一碗老鸭汤,慢慢喝了几口。

  许飞一直给郑锦年夹菜,夹多少,一会儿看,他碟子里还剩多少,许飞顾着和周玉程说话,在聊母校那些事,回头来一看,发现郑锦年又在往旁边挑菜,把碟子里的香菜挑到一边。

  许飞索性一筷子夹走他碟子里的烤鸭自己吃了:“郑儿,你说说你,一点东西不吃,不饿啊,没胃口吗,我叫碗清淡的汤来给你尝尝。”

  “没事,你吃你的,不用给我夹,”郑锦年还在挑菜,一抬头,却发现对面的周玉程在看着他,他便放下筷子,轻笑,“扰了周总话兴,刚刚聊到哪了,实验室那器材,晚上冒火了,后来怎么处理的?”

  周玉程往卷饼里加了一堆东西,卷起烤鸭卷饼,往嘴里送,吃得特别有食欲。

  一大口吃完,周玉程摆手,双肘轻轻压在桌上,摇头的样子特别洒脱:“不经查,查起来要烧一片,院里的系里的,那些挂职在别的单位里的,主任、书记,害,从上面往下面压,送一批新器材补上也就完事了,怎么简单怎么来,谁愿意担这个责,吃力不讨好的事,没人愿意干。”

  许飞哎哟了一声:“我的爷,周爷。我叫你大爷了。您可真敢说,这你都知道,还以为你们这些二代糊涂着呢,这些人情世故也懂。”

  周玉程拿湿毛巾慢慢擦着手:“那必须懂。我爱管闲事,却也不是什么闲事都管,怎么说都在北京待了这么些年,就是学不会,看也看会了。”

  这样一聊,许飞简直是对这位大名鼎鼎的周玉程周大款儿爷彻底改观了。

  完全和他想的不一样。

  没过两分钟,周玉程自己把服务员叫来了,当着屋里其他两人的面,给郑锦年叫了一盅白菜冬瓜皮蛋瘦肉粥。

  郑锦年说声谢。

  他吃东西时不喜欢说话,说话就必须不吃东西,可反观下来,和他的矜持慢劲不一样,周玉程吃东西大口大口的,露出来的手臂有劲,面上颜色也红润,怎么看怎么都像是睡眠足,脾胃好,气血通畅的健康模样。

  他就连照顾人也是随心的,不刻意,恰到好处的。

  只叫人觉得舒服。

  郑锦年到底还是喝了点粥,清淡的热的东西下肚,他好像舒服多了。

  一顿饭到尾声,周玉程尽跟许飞聊些有的没的,反正两人都能聊,谁也没让谁话落下,气氛看上去很是融洽。

  郑锦年一旁陪听,话很少,遇上他俩觉得好笑的事,他也假装笑笑。

  饭吃得差不多,郑锦年也在拿毛巾擦手,许飞起了身,说膀胱快炸了,到外头解决去,一会儿来。

  周玉程一顿饭吃得很饱腹,看得出北京菜合他胃口。

  他拿起一旁的茶壶,这回,换他给郑锦年倒茶。

  茶递过去,他说:“一直没顾上跟你说话,郑总,我问你点事,你要是觉得冒犯,当我没问,别拘谨,我也不是非要找人不痛快。”

  郑锦年接过他手里的茶,微愣。

  周玉程诚心诚意的,说道:“今天这饭局,我就是专门为你来的。一般人请我吃饭,我懒得应趟,多少都推了,但听说你在局上,我上赶着来的,特没脸,您别嫌我脸皮厚。”

  郑锦年愣的不能再愣。

  周玉程眯眼,笑得好看:“我这些天,尽听人说起你。要说之前怎么不认识你,我也奇怪呢,原来是您这人特低调,不想,我早就知道你。听说你在高校研究数字化器械,还海了投资,那个我没事尽往上跑的知识付费网是你办的,你组装的那车,我也喜欢的不行。我没想到你这人这么有趣,郑总,给个面子,我俩聊聊你那车?”

  郑锦年眸光在跳,面上忽然就有了藏不住的气性,像要马上发怒,嘴角也抿到了底,一派拒绝交谈的生冷模样,睫毛一垂一抬,气性彻底显了出来。

  “周总,你在查我?”

  “没有,”周玉程暗暗吃惊,不知道是什么话就惹了他不高兴,他真诚道:“想跟人作对,才这样,我想交郑总你这个朋友,没得使用这些下三滥的招。”

  听了他这话,郑锦年一口气压下去,肩膀也松了,面色好了很多,但还是很冷淡:“我那车没什么好聊的,随便装着玩玩的,没什么意思。”

  “挺有意思的啊,”周玉程装听不懂他话里的拒绝之意,乐呵呵说道,“郑总,您要不报个价,那两辆车,我都亲自去看过,到处托人问呢,能不能卖,问了几遍,他们都说您不愿意。今天是运气好,难得逮到人,肯定要问清楚,郑总,您那车,到底要开什么价?我全尾的,诚心诚意的,今天就为这事来的,想买。”

  郑锦年面色突然就淡了。

  这回是淡的不见了底。

  周玉程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无论说什么话,这人都不大高兴。

  比胡同巷子里的老北京人老太监公公还难琢磨,动不动就犯了他忌讳。

  那这忌讳不要太多。

  门被拉开,不是许飞回来,服务生进来收碟子,又送了一些水果盒糕点进来。

  一通忙完,室内安安静静的,周玉程手拿上模样像故宫形状的糕点,捏着吃,往嘴里送,怎么想怎么不自在,他又看向对面的郑锦年。

  郑锦年一直在看着他,眼神淡淡的,却留着他手上的每一个动作。

  周玉程便将快塞到嘴的糕点递给他:“吃不?”

  郑锦年一垂眼,有话想说的样子。

  这回,周玉程可没给他机会,追着问:“郑总想说什么?”

  郑锦年不接周玉程递来的糕点,周玉程也不在意,隔了两秒后,反倒自己塞进了嘴里。

  就这样,郑锦年又默默看了一点也闲不下来的周玉程数秒。

  他是有些不高兴,面上淡淡的,可他不高兴,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周玉程来吃这顿饭,说,只是为了那几辆车来。

  郑锦年不高兴,还有周玉程说话的口音。

  之前在会场里就觉得异样。

  他不知道周玉程私下里竟然是这样,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就连说话的口音,都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一点也不一样。

  和他记忆里,印象里,一直那样以为的周玉程,有很大出入。

  他不是周玉程。

  周玉程不是这样。

  ——可他就是周玉程。

  他现在说话的口音,太地道了,像是活脱脱的北京人,没人会觉得他是香港来的。

  他有着地道北京人该有的洒脱、热情,周到,稳重劲,甚至还有些直肠子。

  郑锦年不习惯,也不适应。

  他从没想到真要见上面,周玉程会是这样。

  又静了数秒后,郑锦年脸上的冷淡退去,翻涌的情绪强行被急速压下,嗓子发痒,他避而不答他前面的所有话,问:“周总怎么一口北京话这么标准,叫人觉得新奇,怎么做到的?”

  “昂。”周玉程一直打量着他,视线不错,一点不挪眼,没想到他一个人在那静了半天,开口竟然在问这个。

  他解释:“我算是半个北京人,我妈北京土生土长的,我在北京待到7岁才去的香港,后来回北京待了5年,满打满算,我在北京,整整待了12年,这说话,想不标准也不行。”

  郑锦年长睫毛往上刷,想是有话问,止住了。

  周玉程立刻问:“想问什么?”

  “好奇周总说粤语什么样,也是京腔。”

  “那必须的,”周玉程当场就演示了一番,京味的粤语,“识我嘅人都话我标准。大老远准能听出嚟,系我。”(认识我的人都说我标准。大老远准能听出来是我。)

  多多少少透着那么点搞笑,许是在异乡北地,和南边相差千里万里,也能遇见个故里的老人,郑锦年听着要熟悉不熟悉的粤语话音,心里那点绷紧的情绪忽然就松泛了一点。

  也有可能是周玉程的随性坦荡实在叫人舒坦。

  他被逗乐,笑出声。

  这样一笑,那股子场面上的绷紧也就随之散了。

  周玉程见他笑,自己便也笑开了,继续逗乐:“逗您一声笑可真不容易,我给人捧哏,也没见这么累的,郑总,你还是笑起来讨人喜。”

  郑锦年拉长笑摇头:“能叫周总捧哏哄人,那看来还是我面子大,难为周总这样喜欢我那几辆没什么大用的车,回头抽空,我叫人给你报价。”

  “得嘞。那感情好。”瓜熟蒂落,周玉程办成了一件舒坦事,也不折腾了,干干脆脆地起了身。

  许飞推开门进来,一身舒坦:“郑儿,账我顺手替你结了,发你微信上了,回头记得转我。”

  周玉程走过来,说道:“怎么还要转。”

  许飞嗬一声:“瞧这话说得,本来就说好今天郑总请。”

  郑锦年也走到门边来,与许飞错开,许飞弯着腰到桌子边,就手够了两块西瓜在啃。

  门边那两人先后已经走了出去。

  周玉程让郑锦年先出,郑锦年走出门来,留意门口守着的保镖模样精神,那眼神比机关枪还能扫射,警惕得很。

  两名助理也从廊上那边闻声过来。

  怀里手机在响,郑锦年退到一边接电话。

  其实这电话响好几次了,他适才放桌上的那个手机被莫萧打爆了,他当着周玉程的面给手机静了音,翻了面。

  这会儿,莫萧打到郑锦年另外个手机上来。

  电话接通,莫萧呼了一口气:“你要再不接,我可真没辙,这次的并购会,你知道谁要来吗?”

  “谁?”

  “周玉程。”

  郑锦年静了两秒,目光看向身边被人伺候着穿大衣的周玉程。

  周玉程饭量好,临出门手里还捏了块粉红色糕点。

  刚刚吃的是故宫造型。

  现在这个是颐和园的。

  他吃的一嘴屑。

  郑锦年就这样望着他,眉头跳了两下:“消息,保真吗?”

  “真的不能再真。公司顶楼的停机坪都叫人去收了,最大投资方来下巡,这谁敢放松,我看今天这案子悬,你要再不来,靠我一个人,真撑不住。”

  郑锦年说知道了,问最早去佳兴的机票几点,莫萧问了一声,说最早3点,到地怎么也得5点了,来不及了。

  他又说要不想个法子,给推到晚上吧,等你来。

  郑锦年按着几乎不漏外音的手机,抬眸又看了那边的周玉程一眼,应声,说那就三点。

  周玉程摘嘴角的碎屑,动作有点孩子气,推开保镖的手,将身上刚穿上的大衣脱了一半。

  身边助理会意,替他将大衣脱下,没再给他穿。

  周玉程挥挥手,让保镖靠后站,别挡着他视线,他走过来,走到郑锦年身边,笑眯眯问:“怎么了,3点要去佳兴?现在几点了?”

  抬起手表这么一看,豁,快1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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