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寅子南
泡泡越来越多,他伸出小手,怎么抓也抓不完,乐呵呵地笑,转头来,他喊妈咪,可是一刹,泡泡全散了,天都暗了,长得像个精致洋娃娃般的晓枫披着长发,她就站在暗门里,背后的景色都是暗色深色,她的身影往后退。
她手里拿着打火机,然后点亮,一小簇火让她整个人都明亮起来,她笑的诡异阴森,说话:“大佬,我烧你好唔好呀?(哥哥,我烧死你好不好)”
周玉程一瞬惊醒,醒来后,不知天地日月,不记得自己多少岁,眼里还弥留着惊恐,而后才看清头顶上有人,是锦年。
锦年站在沙发后头,周玉程仰着头倒着看他,锦年把手放在他脑门上,看见他醒,柔声说话:“醒了?”
周玉程把手伸出去,握住郑锦年的手臂,手慢慢往下滑,最后握住他的手背,贴着他的手,不让他手心的温度,那点热离开他的额头。
两人就这样对望了好久,周玉程不清明的思绪渐渐好转,他松开了郑锦年的手,坐起身。
锦年好忙,回来后,还在处理工作上的事,腿上支着平板电脑,不是看什么报表,就是在回什么人消息。
周玉程看他这么忙,把穿好的外套又脱了下来,很体贴地跟郑锦年说,晚上不出去吃了,就在家吃。
他就像一个没有工作,只围着男人转的家庭主妇,盼着他的男人回家,盼着他回家吃饭,等他等到深夜,等到天黑。
他很懂事,很体贴,可他的男人只关心电脑里的数据报表,心里面只有工作,回来半天了,不是在敲键盘,就是拿手机和人通电话。跟他说话不超过三句。
所以“家庭主妇”确实无关性别,这只是一种状态。
只要锦年说想来见他,他就会从早上8点等到晚上8点。只要锦年还愿意来找他,那他这一天心里面都有着期待。他会快乐。
但如果他的生活只围着锦年转,他的快乐是因为锦年,他没有自己的灵魂出口,那最后,锦年便会渐渐发现,周玉程太无趣了。周玉程越来越没有意思。
刚开始,他只是劝说,周玉程,你应该去找点自己的事做。再然后,他会去找外面有趣的男人女人一起玩更有趣的事。
锦年会这样吗。
他不是在跟郑锦年当朋友吗,他只是在一点点说服自己可以跟郑锦年当一辈子的好朋友,为什么感觉自己好像嫁给了他。还是守活寡的那种。
大概是因为郑锦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吧。
大概,是因为郑锦连在他这里留宿都不肯。
他是因为缺x生活了,和那些真正寡着的30岁女人一样么,所以格外期待锦年能多给他一点爱吗?
周玉程坐在沙发一边,笔直坐着,两只手上下来回慢慢地翻,他像个幼儿园大班的小朋友,太无聊了,有些胡思乱想,等着家里人来接他放学。
可是——
周玉程又在想。
不是说好了当无性的好朋友吗,那为什么还要有这种期待。
不能再想了。
他应该整点乐子,或者说,他应该振奋点,因为他觉得他自己现在这状态也确实不对劲,除了跟锦年有关的事,他的确什么都提不起劲。
谁都不会喜欢无所事事,怨气又很深的男gay吧。何况他还在治疗中。
可是。
除了想黏着锦年,他真的什么都提不起劲,他的生活不围着锦年转,他又该围着谁转?
周玉程把头抬起来,看了看那边还在打电话的郑锦年。
唉。
周玉程叹气。
吃过饭后,郑锦年又在打电话,应该是和他那个女助理嘉丽打电话,周玉程为了刷存在感,在郑锦年靠窗站着的旁边,他拿了把剪刀给树枝修剪。
郑锦年退到客厅,在书架边靠着继续打电话,周玉程便站在郑锦年书架对面,假装拿书,放书,给书翻身。
同一本书周玉程拿了又放回,放回又拿起。
郑锦年看着对面的周玉程玩这种无聊的把戏,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郑锦年语气转低,同嘉丽道:“就聊到这。有什么情况发消息。”
汤嘉丽懵圈,不是,她刚刚说了那么多,陈家这是真的要地震了啊,刚刚,陈家三房的赵萍赵总都来给她打电话,正是因为联系不上郑总。
郑总听完就简简单单来一句,说就聊到这?
啊。她刚刚义愤填膺,情绪发泄,是在和鬼打电话吗?
郑锦年将手机关机,塞进裤兜,看对面周玉程。
周玉程因为见他终于挂断了电话,总算停了来回翻书的动作,他将书架上的书缓慢地往两边推,将郑锦年整个脸露出来,看他。
郑锦年眼里尽力挤出一点笑,可到底还是疲色太重,他柔声唤:“程儿。”
周玉程眼神渴望,有光,两秒又散了,好像觉得是奢望,他像个天底下最乖的乖宝宝,问:“忙完了吗。”
“嗯。”
“那现在,可以陪我了吗?”
郑锦年:“我不是一直在陪你吗。”
周玉程眼神不对,失落,不想说话。
郑锦年变得有耐心,道:“抱歉,打电话打太久了。已经关机了。现在是真的忙完了。晚上的时间都归你,想做什么,想出去转转吗?”
周玉程摇头。他从书架那边走出来,走到郑锦年身边来,看上去真的好想抱他。
郑锦年都以为下一秒周玉程便会牢牢抱住他,说两天没见了,好想他,毕竟他眼睛里全是这个意思。
可他没有。
他只是碰了碰郑锦年手,却也是将袖子拉长,包住自己整个拳头,用袖口去碰郑锦年,说:“你跟我来。”
第82章 情绪低落,需要安抚
郑锦年和周玉程上了楼。
周玉程的别墅空间很大,房间也特别多,郑锦从来没有认真逛过,周玉程将郑锦年带去了一间空旷的屋子,随着灯打开,屋里画架上放着没摘的画露出。
看得出是今天才画的,是一幅泡泡的画像。有些颜料的印迹还很新鲜。
周玉程跟炫宝一样,乐呵呵说道:“前天晚上我想了整整一夜,想起来我对颜料画还有点天赋,小时候学过,我现在重新捡起来。”
他期盼着郑锦年听见他这样说会很高兴。
那他便也高兴:“从昨天到今天,我画了好多画。怎么样。锦年,你觉得我这个爱好可以吗,你讨厌不讨厌。”
郑锦年凝眉:“前天晚上?你后来没睡?”
周玉程不太高兴提前天的事:“夜里睡醒了,发现你不在。后半夜不怎么睡得着,就干脆起床想了一整夜。不聊这个了,我把这两天画的画给你看看吧。”
周玉程转身去拿画。
一沓画,七八幅,周玉程将画放到郑锦年手上,说:“要不去桌子上看吧,我一一展开,你帮我参谋参谋,你不是画画很好吗,以后你可以指导我画画。”
周玉程便将郑锦年手里的画又抱走。觉得桌子太小,他把画直接在地上铺开。
一张、两张、三张……八张。
郑锦年僵硬站在原地,脸上出汗。
地上的每一幅画都是郑锦年。郑锦年的笑,郑锦年吃饭,郑锦年在画画,郑锦年睡觉,脸色不高兴……
周玉程摆好画,干脆坐在地上,一条腿伸长,转过身来,发笑:“锦年,你看这幅,Q版的锦年宝宝,我觉得这幅画的最好,你觉得像不像你小时候……”
郑锦年脸上一点笑也没有,脸都是白的。
周玉程便也一瞬收了笑。明白了。锦年还是不喜欢。
那再换个爱好吧。
他重新蹲起来,把画一幅又一幅的收起来,蹲着身子往前挪,动作利索。
郑锦年眼前陷入一片黑暗,确切的说,是整间屋子都失了光亮,郑锦年的身影在地上拉出一道延长的阴翳,就覆盖在周玉程身上。
周玉程曾经是高大的身躯和体魄,当下,却在郑锦年的阴影之下,他矮小,蹲地,失去自我。
他彻底不再是郑锦年喜欢的模样。
周玉程收拾好画,站起了身,站到郑锦年面前来,喊人。
郑锦年身子迟迟不动,目光凝滞,眼神里带着哀伤,看周玉程像在看一个逝去的故人,竟然还有点缅怀?不知道是不是周玉程的错觉。
周玉程抱着那么多画,叹气:“不看了不看了,没意思。走吧。出去吧。”
郑锦年眼神波动,确定站在面前的是真的人,是他的周玉程,他才缓回了这口气,声线很淡:“嗯。出去吧。”
洗过澡后,周玉程便要睡了。他表现得很明显,不想听郑锦年说一句讲道理的话,不想听郑锦年说接下来应该去做什么又去做什么,尽管郑锦年表现得很有耐心。
周玉程把手盖在郑锦年嘴巴上,像捂住他的嘴,却没碰到他,说话:“嘘。太晚了。睡觉,好吗。”
郑锦年握住周玉程的手背,周玉程瑟缩了两下,不太适应,好像心脏也被郑锦年摸住了。郑锦年将周玉程的手拿下,放在手里握着,便不再松手。
两人还像上次一样,面对面侧卧着,不说话,都在陪着对方,看谁先入睡。
大概几分钟过去,室内昏黄的壁灯照着,让周玉程始终觉得郑锦年的脸上挂着郁色和哀悯,那股悲伤的忧愁让周玉程心脏碎的七零八落。
他被郑锦年握着手,甚至不敢回握。不敢用一点力气,与他肌肤相亲。就是这样被动的,被动的等待。
郑锦年抗拒被他碰,说只能当朋友,周玉程便不会碰他。
郑锦年忘记自己说的话,竟然主动来碰他,握他的手,一直握着不撒开,那周玉程就不会把手抽开。
他忍不住了,实在难受,憋得慌。于是,他用试探的语气,谨慎着,讨好着,最后,干脆掏出一整颗心。
“锦年。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会开心。”
郑锦年握着周玉程的手,指尖在抖动。半分钟后,他松开了周玉程的手。
失了肌肤相触的温暖,周玉程的心也变得好凉,他只看见郑锦年转过了身,将壁灯关了,屋里落入一片黑色,周玉程什么也看不清了,但能感受到郑锦年又回了来,带着属于他的温度和香气。
郑锦年又侧卧下来,这回,他很大胆。可能是奖励周玉程这么懂事,说一些懂事的话,愿意主动照顾郑锦年情绪。
郑锦年把手放到周玉程额头上,脸上,最后又像摸泡泡那只大猫一般,摸了摸他的脸,用拇指摩挲着,很亲昵,全是爱。
周玉程忍不住,将脸颊主动凑过去,学泡泡,配合着,享受着郑锦年终于愿意给的,零星一点,身体上的安抚。
郑锦年最后将手放在周玉程脖子上,就这样一直放着,不拿开了。
郑锦年在黑色里说话,语气变得柔和,问:“最近都在吃哪些药。”
周玉程便说了自己在吃的药,有十多种,混合着吃,每天怎么吃,一次吃多少,有哪些药很苦,有哪些是偏甜的。说得很仔细。
郑锦年静静听完,嗯了声,又开始像摸猫,摩挲着周玉程的脖颈,道:“把这些药都停了吧。”
周玉程静了十多秒后,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