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丁墨
周扬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陈浦握着手机,眸色沉沉,心思飞转,转瞬间,他笑了:“权哥,是向思翎向总让我打来的,问问您,人到了没有。”
那头沉默了。
陈浦也不说话,气息沉稳。
对方这才说:“她怎么不自己打电话?”
陈浦心中仿佛有一块巨石轰然落下,更加自然地说:“最近风头紧,不太方便。”
那头的权哥笑了,说:“我说呢。你又是谁?”
“我当然是向总的人,否则也拿不到这个号码。”
对方嗯了一声,说:“放心吧,谢总和她的助理刚到,休息一晚上,明天我就把人交给她们,不会出错。”
这一波胆大包天的操作,直接把周扬新看傻了。
挂了电话,不用陈浦交代,周扬新已打电话给丁国强,陈浦接过说:“师父,马上派人追踪定位一个电话号码,我找到谢新蕊、李轻鹞和李美玲了!”
第95章 大结局(一)
夜色如墨,吞没四野。一轮孤寒的弯月,悬挂在茫茫边境的天空上。
权哥安排的这栋小楼,显然是专程供“客户”暂住的,一楼是客厅和厨房,二楼两个卧室。李轻鹞在黑暗中往窗外望了一会儿,寨子口有两个男人守着,看不到其他人。但她可以肯定,这一整个寨子,只怕都在权哥的掌控下。平时表现得像良民,应付公安,实则与境外联络隐秘,干着各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李轻鹞睡不着。
她能做的都已做了,那个洋娃娃也不知道能不能送到湘城警察手里,看运气了。她也知道自己其实碰不上什么危险,谢新蕊要的不过是这个时间差——在警方找到她之前,杀死李美玲。李轻鹞相信她的话。
也不知道陈浦现在在干什么,以他的性子,估计找她找得不眠不休。
所以他一定会找到她,或早或晚。
这么想着,李轻鹞心中更安定了,索性起身,下楼去找热水喝,同时也趁机在这个他人最没有防备的时间点,熟悉一下小楼内外的环境。
没料到她一走下木楼梯,就见另一个人坐在客厅。
没开电视,也没开灯,整个屋子黑漆漆的,只有外头的路灯透进来。李轻鹞看到桌上放着三个开了的啤酒罐,谢新蕊靠在沙发里,双臂搭在扶手上,也不知独坐独饮了多久。
李轻鹞看不清她的脸,却能感觉出她那一身浓浓的倦怠感。
“睡不着?”谢新蕊问,黑暗里,她的嗓音听起来比白天柔软单薄很多。
“嗯,口干,找点热水喝,我开灯了。”
“开吧。”
屋里亮起那一刹那,李轻鹞往谢新蕊脸上望去,没有泪痕,干干净净。
也没有任何表情。
那双眼睛就像月光下的溪流,漆黑平静。
李轻鹞拿起烧水壶,接了壶冷水,烧上。背后只有谢新蕊再次拿起啤酒轻饮的声音。
水烧好了。
李轻鹞烫了两个玻璃杯,倒出两杯水,来到茶几,放了一杯热水在她面前:“喝吗?”
她摇头:“谢谢。”
夜里很凉,李轻鹞拿手心贴了贴滚烫的玻璃杯,才感觉到丝丝暖意。
“我出发来黔省前,去了一趟你老家。”
谢新蕊拎起啤酒,又喝了一口。
“见到两个人。一个是你高中的班主任,老徐,还有一个是你当年最好的朋友,舒丽丽。”
谢新蕊恍若未闻。
“我实话实说,他们俩都还惦记着你,而且我没想到,他们抱着相同的念头——他们以为你还没有恢复,老徐说,如果我们能找回你,他愿意用退休工资养你。等他也老得走不动了,就带你住养老院去。舒丽丽则非常懊悔,你被刘怀信拐走那年,她没有多陪陪你。她为了你选择回老家当老师,而且和她男朋友说好,如果你能找回来,他们把你当妹妹养。”
谢新蕊轻笑,又喝了一口酒,不置可否。
“我有时候觉得,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一系列的事,我们俩在别的正常场合遇到,或许会成为朋友。”李轻鹞说。
“你真这么想?”
李轻鹞点头。
谢新蕊朝她举了举啤酒:“我也这么想,来一杯吗?”
“不喝,出任务从不喝酒。”李轻鹞说得自己都笑了,“更何况我现在还被嫌疑人挟持了。”
“这算哪门子的挟持,明天完事,就把枪交给你,我才是被你抓住的通缉犯。”
“其实你还有一个选择。”李轻鹞身体前倾,把声音压得很低,“到今晚就结束,向我自首,我们和平解决这件事。你也知道,我的同事很快就会抓到你。自首和被抓,完全是两种性质。顺便帮警察端了这个犯罪窝点,戴罪立功。
我想,这是你的班主任和舒丽丽希望看到的,或许你自首之后,我可以联络他们,让你们再见一面,消除你心中的遗憾。你也可以和谢荣城再见一面,我出发前也去见过他,他的身体状况更加不好了,难道你不想见他最后一面吗?
这也一定是我哥希望看到的。他曾经帮助过的那个小女孩,能在人生的最终,丢开所有痛苦和仇恨,那些罪行也都过去了,给自己画一个干净的句点。我哥一直是个干净正直的人,你无论何时回头,只要回头,依然可以做回和他一样的人。”
谢新蕊抬眸看她,眼里蒙上一层水雾。
半晌后,她却低头笑了,说:“李轻鹞,你真的很会说话,也很会拿捏人心,我差点就被你说动了。”
她起身说:“我从没想过还能做和他一样的人。你看到窗外的月亮了吗,他就是我心中的月亮,刚才我就一直在看他。其实我都快记不清他长什么样了,可是我还记得他的笑,记得他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我也不想再见其他人了,他们挂念的是以前那个刘婷妹,我早就不是那个人了。不用再劝,不可能回头。我心里的伤痛,没有人可以感同身受,只有到死那一天,才会结束。”
她上楼离开,李轻鹞低头,望着手中那杯水,慢慢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液滑入喉咙,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
天亮了。
谢新蕊和李轻鹞在一楼用了早饭,两人都没了昨晚的颓态,神态自然。谢新蕊还让喽啰带她和李轻鹞,在寨子里转了转,呼吸新鲜空气。遇到站在另一座小楼上的权哥时,两人还笑着和他打了招呼。
一切都如同这个傣族小寨的清晨,平静、祥和、懒散。
直至谢新蕊和李轻鹞回到小楼,看了一会儿电视,权哥领着两个人,押着个女人,走了进来。
权哥抬抬下巴,示意手下把人丢在屋内地上,笑道:“人带来了。”
谢新蕊一笑,起身,李轻鹞也跟着站起来。
两人打量着地上蜷缩的女人,她穿着一身当地少数民族的花裙子,人却已瘦脱了相,几乎是皮包骨。权哥的手下抓起她的头发,她惊恐地尖叫,抬起脸,露出李美玲才有的风韵五官。只是双颧已瘦凹下去,脸色也灰暗得难看。她怕极了,也没看谢新蕊和李轻鹞,哆嗦着抱着喽啰的腿,说:“我不敢了我不敢了别打,老板别打。”
果然精神已有些不正常了。
第96章 大结局(二)
权哥一笑,吐了口痰在地上,说:“满意吗?”
“满意,很满意。”谢新蕊说,“我妹如果见了她妈成这样,肯定更满意。”
她走向李美玲,却在经过李轻鹞身边时,双手将她的肩膀一扣,笑着低语:“哈哈,你看她现在这个样子……
带走你哥的人,当年三十多岁,右臂有彩色金鱼纹身。记住。”
后一句话她说得极快极低,气息几乎吐在李轻鹞耳边,但是李轻鹞听得清清楚楚。
说完,谢新蕊就走过去,和权哥一起打量李美玲,笑着说话。
李轻鹞却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谢新蕊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她的目光,慢慢移到了旁边的权哥身上。
早间温度低,权哥还穿着昨天那件黑色长袖衬衣。
权哥问:“后面打算怎么安排,今天就走?”
“今天走,不过我还有些话,想先问李美玲,让人把她送到我房里去。问完我就带她走。”
“行。”
“出发前,剩下的钱一定到账。”
“哈哈,好。需不需要再替你打点什么?”
“那我得想想。权哥价格公道,做事利落。好的合作伙伴难得,我还想和你长期建立联系。”
“谢总爽快!不知道谢总在香港还做些什么生意?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到沙发坐下,李美玲则被手下扭送进楼上谢新蕊的房间暂时关押着。
权哥坐下后,忽然目光如电,射向一直沉默的李轻鹞:“从刚才起,你就一直在看我,看什么看?”
谢新蕊一愣,也看向李轻鹞。
李轻鹞露出尴尬笑容,低头说:“对不起权哥,我以前跟谢总,都是在生意场出入,头一回见到真正的“大哥”,刚才听您说话很有意思,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对不起。”
谢新蕊也立刻打圆场:“她是我一个世伯的女儿,说是助理,其实是跟着我学习。我平时太惯着她了,没大没小,权哥你别生气。”
权哥这才哼了一声,他一般也不和女人计较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这女人的眼神,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谢新蕊看了眼李轻鹞,继续和权哥说生意上的事,权哥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
李轻鹞站起来,热水壶里还有热水,她泡了两杯茶,一杯放在谢新蕊面前,另一杯她端着,绕过沙发背后的喽啰,走向权哥。谢新蕊眼角余光瞥见她的背影,神色不变。
权哥正说得兴起,冷不丁李轻鹞从旁边冒出来,双手把茶水递过来,低着头,神态要多恭敬有多恭敬:“权哥,刚才对不起,请喝茶。”
权哥看她一眼,也不出声搭理,继续跟谢新蕊说话,不过看谢新蕊的面子,还是伸手去接茶。谁知李轻鹞的手就在这时一抖,杯子掉落,大半杯热水泼在权哥手臂上。
权哥被烫得从沙发里弹起来,吼道:“你干什么!”
李轻鹞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自作主张“唰”一下撸起权哥的衣袖,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你已经接住了,看看烫红了没有,真是对不起!”
“滚开!”权哥厌恶地将李轻鹞一把推倒在地,自己撸起袖子看了看。好在水已经不是很烫,满臂彩色纹身间,只被烫红了一小片。
他也没当回事,只是袖子湿了穿着不舒服,索性脱了衬衣丢给手下,只穿白色T恤,冷着脸重新坐下。
李轻鹞从地上爬起来,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面红耳赤回到谢新蕊身边。
谢新蕊看着权哥右臂上方纹着的那只鲜红饱满的金鱼,那图案甚至有几分喜气可爱。她端起茶,低头喝了一小口,又抬头,和李轻鹞的目光一对。
两人的目光都极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