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青蝉坠落 第96章

作者:丁墨 标签: 欢喜冤家 现代言情

  到了晚上,他会给她读最喜欢的绘本故事,然后做爱,抱着她睡觉。

  他和他们不一样,他想,他还是喜欢她的,所以不会厌倦。

  那天,是个非常晴好的天气,刘怀信照旧牵着李玉的手,出门散步。路上碰到的几个男人,都会看李玉,这令刘怀信心里既得意,又警惕。

  不知不觉,走到了远安诊所附近,刘怀信想起来,该去开药了。

  这事,现在那两人也是不管的。他们只要李玉活着有口气能赚钱就行。但是刘怀信担心针剂断了,李玉的身体会更糟糕。

  他把李玉带到一棵大树下,说:“你就在这里等,我去给你买药。哪里都不要去,也不要跟别人讲话,谁都不要理。”

  李玉睁着黑葡萄似的眼睛,懵懂点头。

  他不放心,又吓唬她:“你要是敢走,我们会把你抓回来,天天打你,操你,让你很痛。你敢不敢?”

  李玉立刻双手抱头:“不敢不敢!我一定听话。”

  “就在这里等我。”

  “好好。”

  刘怀信满意了,走向诊所方向,几十米后,他回头,看到李玉还维持双手抱头的姿势站在那里,巴巴望着自己,好像一只小狗望着又怕又爱的主人。

  他进了诊所。

  一只蝴蝶,从树枝上坠落,飞到李玉面前。它通体洁白,有着大片舒展的薄翼,停在距离李玉鼻尖不到20公分的空中,不断振翅,那双虫眸好像正望着她。

  “啊!蝴蝶!”李玉高兴起来,抱着头的双手也放下来,想去抓蝴蝶。

  蝴蝶翩然飞远。

  李玉追了上去。答应刘怀信的事,暂时忘得一干二净,眼里只有那只美丽的蝴蝶,她好想得到它啊。它看起来跟她好像,也是白色的呢。如果能捉回去,它就能一直陪着她啦。

  ——

  李谨诚随便吃了点晚餐,决定沿着街道消消食,再来找叶松明。昨晚他刚把向思翎照片拿出来,就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孙远安回来了。叶松明立刻低声说:“没见过,你走吧。”

  可叶松明看到照片那一刻的眼神,骗不了人。

  李谨诚打算今天再来攻克一次。

  现在李谨诚走的这条街是通车的,不过人和车不多。

  一只纯白的蝴蝶从前方翩然飞过,穿越马路,飞去了对面的屋顶。

  李谨诚在心中琢磨待会儿怎么说动叶松明。

  一道纯白的身影,从李谨诚前方大约5米处闪过。拐角处,一辆电动摩托车,正急速冲过来。

  李谨诚猛地回神,身体的反应速度比大脑更快,他往前一个猛冲,千钧一发间,抓住那人纤细的胳膊,用力一扯,骑着电动车的小伙瞪大眼,和他们擦身而过。

  小伙吓了一跳,隔了几米连忙停车。他好好骑车,突然冒出个人飞快横穿马路,幸好有人拉了一把。要真撞上了,不仅车摔坏,他还得担责任。他气得转头,本来要骂,一看到李谨诚高高大大,脸色也不好的样子,感觉这人身上有种让人生怵的气息。

  小伙什么也没说,开车走了。

  李谨诚又瞪了电动车一眼:就算行人有错,车速也太快了。他这才低头,看向被他扯到人行道上来的女孩。

  李玉也看到了电动车,被吓了一跳。她能明白,这人救了她。

  可是他的手劲好大,她真的被抓得很痛。

  于是她委屈巴巴地抬眼看着他,泪汪汪的。

  李谨诚本是不经意地低头,打算教育这个女孩横穿马路的行为不对,却撞见了两汪深黑纯粹的瞳仁。

  初夏的风,轻轻拂过她的脸,她的长发在空中飘散,每一寸轮廓清晰可见。一瞬间,李谨诚好像看到了漫天冰雪里,安静凝望他的一只精灵。

  “你……”李谨诚一下子连话都不会说了,“你不要……马路危险……”

  精灵眨了眨眼,好像并不在意他在说什么。她把还被他牢牢握住的手腕,抬起到他眼前:“有点疼。”

  李谨诚赶忙松开手,又飞快瞄了一眼。这一眼却叫他愣了愣。

  少女的手,纤细莹白,骨肉均亭,叫男人不敢多看。他却看到小臂再往上的地方,有几块青紫痕迹。而被他刚才用力捏过的手腕,也红了。

  毕竟是陌生人,李谨诚没有多问,而是红着脸道歉:“对不起,我刚才是怕你被车撞到。不过你横穿马路的速度太快了,知道吗?这样很危险,如果电动车不减速,你会被撞到。下次不能再这样。”

  “哦,好的。”李玉挠挠头。

  李谨诚教训完群众,见她也受教,就继续往前走。可走了两步,他就停住。

  女孩跟着他。他一走,她就走;他停下,她也马上停下。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立刻躲闪地看向一旁。

  可能是顺路,李谨诚对自己解释。

  结果等到走到拐弯处,她也跟着拐弯。他试探地在一间小卖部停下买水,她就站在小卖部外,眼睛盯着柜台里琳琅满目的零食。

  李谨诚心念一动,也搞不清自己怎么想的,可能是她的眼神看起来太单纯了。

  他从柜台里拿了一包饼干。

  转身时,李谨诚发现女孩的眼睛就盯着饼干上。

  这……

第57章

  李谨诚叹了口气,这么漂亮的女孩,穿得也不脏不差,怎么会馋陌生人手里的食物。

  他索性走过去,把饼干递给她:“你要不要?”

  那只通体玉润的手伸过来,接过了饼干。她的手指尖无意间碰到了李谨诚的手背,很凉。李谨诚立刻把手缩回来。

  那边的大树下,有一张长椅,两人隔着半个人的身位坐着。李谨诚买的是好牌子的巧克力饼干,很香,李玉一块接一块,吃得很专心。这时,李谨诚也看出,这个女孩脑子反应似乎有点慢。这也解释得通,她为什么会不顾危险横穿马路,还会盯着陌生人手里的食物了。

  “你家人呢?”他问,“他们怎么没照顾好你?”

  “他去给我买药了。”李玉答,“我就在树下等他,一会儿就回来。”

  李谨诚叹了口气,估计这姑娘家境也不好,家人照顾不够到位,也是没法子的事。他以为李玉说的树,就是这棵树。李玉也觉得,这棵树看着也不错,刘怀信应该会满意。

  “你没吃饱吗?”李谨诚问。

  “嗯。”

  “但是……下次还是不要吃陌生人的东西,知不知道?”他说,“当然我给你的可以吃,我不是坏人。”

  李玉听懂了,她知道这人在关心自己,于是嚼完最后一口饼干,转头对他露出个灿烂的笑:“好的,别人给的我都不吃,只吃你给我的。”

  当她开心笑的时候,冬雪仿佛消融,她的眼中藏着自然里最纯粹深远的颜色,她的唇边仿佛有花在静悄悄绽放。李谨诚看得胸口“咚”地一下,他静静望了她几眼,转头看向一边,决心不再直视她的脸一眼。

  只怪她美了。他想,美的单纯脆弱,美得惊心动魄。他太年轻,更没见识过什么女人,才会不敢看。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李谨诚,他对自己说,出息点!

  “哥哥。”李玉拉着他的衣袖,“谢谢你。”

  李谨诚朝着她的半张脸又开始发烫,想说我不是你哥,又觉得没必要,只瓮瓮地说:“不客气。”

  李玉不说话了,她本来讲话反应就比别人慢,松开李谨诚的衣袖,双手撑在长椅上,一对皎洁白净的小腿踢啊踢。

  “我想喝水。”她嘀咕道。

  李谨诚认命地又去买了瓶水,他打算在这里陪着女孩,直至她的家人找来。当然要再教育一下她的家人,以后看管必须更加上心。

  毕竟,这么漂亮的女孩,在朝阳家园这么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万一走失或者遇到危险怎么办?

  “我要喝饮料,甜的!”李玉喊道。

  李谨诚向来不喜欢喝甜的,觉得不健康。这要换个正常女孩提出这种要求,他只会照办,懒得管别人。但李玉看起来,就是个小孩子。李谨诚爱操心的性格上来了,硬是只给她拿了瓶健康的矿泉水,但心里又有点过意不去,于是又拿了瓶健康的纯牛奶。

  好在,李玉牛奶也喝得很香。

  只是当她抬起手往喉咙里灌,另一只胳膊上,也露出了一些伤痕。

  李谨诚微微眯起眼。他此时想的是,家人嫌她累赘,肯定打骂了。虽然这种事,警察想管也管不过来,但是待会儿他说几句,总能威慑一下。

  于是他掏出警官证,试探地放到她面前,说:“我叫李谨诚,是个警察。你叫什么名字。”

  李玉看他的眼神更亮了,双手抱住他的胳膊:“原来你是警察叔叔!警察叔叔好!”

  李谨诚:……

  叔叔就叔叔吧。

  可是,少女太天真,这么一抱,胸口的两团饱满,就蹭到李谨诚手臂上,提醒着他,她根本不是个真正的孩子。李谨诚就跟被火燎似的,把手臂抽回来,还往旁边挪了半个身位,后背都抵到椅背上了。

  他结结巴巴地说:“你已经长大了,以后不能随便乱抱别人,也别让人随便碰你的身体,知道吗?”说完这话,他脸更红了。

  李玉又是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李谨诚指着她手臂上:“这些伤怎么来的?是有人打你吗?我是警察叔叔,可以帮你,让这个人不要再打你。”

  可李玉却像是被这几句话触动了什么开关,猛地站起,一句话不说,发足狂奔。

  她想起来了。不去那棵树下等刘怀信,就会被操得很痛,还会挨打。她要赶紧回去!阿信还说了,不可以跟陌生人说话,不可以跟陌生人走。可她觉得这个哥哥看起来好好,就忘记了,跟着他走了这么远,还说了那么多句话!七八九十,是不是都有二十句了!

  完蛋了!她一定不能被发现!

  看到她野猫似地蹿走,李谨诚丈二摸不着头脑,他干脆追上去。

  李玉都快哭了:“你别来!求求你别来!”万一被阿信看到就糟了!

  李谨诚犹豫了一下,眼角余光正好瞥见,远处路口远安诊所的门被推开,孙怀安走了出来,他下班了。一天中,李谨诚唯一私下找叶松明的机会到了。

  于是李谨诚从口袋里掏出黑色笔记本,写上自己的姓名和电话,撕下这页。年轻刑警一个发力,就追上了纤细的女孩,强行把那张纸塞到她手里,说:“记住,我叫李谨诚,木子李,谨慎的谨,诚实的诚。我是一名人民警察。如果你需要帮助,就给我打电话!我一定会马上赶来。”

  李玉泪水涟涟回头,在暮色四合的老旧街区里,在这个仿佛牢笼囚禁住蝴蝶的地方,她望见了一双漆黑的、坚定的、温柔的眼睛。

  有个念头冒进她混沌的心里——他和别人都不一样。

  她把那张纸,紧紧攥在掌心,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

  刘怀信站在那棵大树下,已经抽了第三支烟。

  这支烟燃尽时,烟灰灼烫到他的手,他才回过神来。

  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