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宴清窈
一整天,傅清瑜大半时间都在跟赵南浔为主的收购工作组开会。
会议散后,傅清瑜主动请收购工作组的同事吃大餐,为了避嫌,她不参与具体收购工作,但收购工作组的人大多是赵南浔抽调的她的嫡系,她有义务帮助赵南浔融入他们,进而领导他们。
赵南浔笑道:“那就多谢傅总了。”
吃饭吃到一半,夏岚打电话给傅清瑜,傅清瑜离座接电话。
傅清瑜选了一家气氛幽静雅致的会所用餐,她走出包厢,站在暗金色走廊听电话,夏岚嗓音不掩雀跃,“少夫人,鉴定结果出来了,赵南浔确实跟谢有仪是亲母子,一会儿我把鉴定报告发给你!”
傅清瑜眼神微眯,“那他是不是私生子?”在外面,傅清瑜的话不好说透,免得被有心人听见。
“不是。”夏岚斩钉截铁,“我验了赵董跟赵南浔的DNA,他俩没有血缘关系,但赵南浔跟谢有仪一定是亲母子,当初就是谢有仪提议赵董从福利院养一个孩子给少爷当玩伴,没想到她选的是自己的儿子!”
傅清瑜敛眸,心底已经大致明白谢有仪跟赵南浔母子的筹谋。
一旦入族谱,赵南浔便正式有了赵家家产的继承权,若是赵孟殊心不在家产上,那整个京颐集团便是谢有仪母子的囊中之物,而恰好,桑榆又跟赵孟殊爱得死去活来。
当年,赵孟殊在哈佛读生物,确实是有投身科研事业的倾向的,只可惜,后来功亏一篑,赵孟殊回国了。
“我们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赵董?直接戳穿他俩的阴谋!”夏岚兴致勃勃。
“不用。”傅清瑜温和道:“我们不要主动出手,这件事,我会想个尽善尽美的处理方法,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好。”
回到包厢,气氛正嗨,赵南浔已经半醉了,捏着高脚杯,不紧不慢晃着,狭长眼眸里是迷蒙的醉意。
傅清瑜优雅落座,支着下颌慢慢描摹他眉眼,确实看出几分跟谢有仪的相似点。
她轻笑,心情实在好极了。
赵南浔望见,偏头问:“笑什么?”
两人座位挨着,若是靠得再近一些,她的裸色裙摆可以扫过他的西裤。
只是两人都克制着,坐在主座,尽职尽责当好两尊不苟言笑的大佛。
闻言,傅清瑜倾身,她靠得近一些,赵南浔望到她乌润的发顶和纤长浓密的睫毛,以及清幽从发间颈项里发散的香气。
赵南浔的声音不自觉有些哑,他抬起眼睛扫视一周,别人还在喝酒,没人注视这里,于是他也倾身,咬耳朵一样,“要讲什么秘密?”
“要你管啊。”
“嗯?”赵南浔有些懵,耐心问:“怎么说?”
傅清瑜忍笑,好脾气回答,“我想说,我笑我的,要你管原因?”
她这凶巴巴的样子也带着温柔的味道,姿态端雅,眉目如画。
赵南浔没有恼怒,只是觉得指尖有些痒,或许是荷尔蒙的作用,他很想勾起她鬓边碍眼的碎发抹到她耳后。
宴席散后,傅清瑜坐车回赵宅,她再没有包厢里笑盈盈的模样,眼神清冷倦怠,纤长手指抵着额角,她问郎思文,“桑家的情况怎么样?”
郎思文正襟危坐,谨慎回答,“桑家公司效益非常不好,要不是有京颐集团给它项目吊着命,随时都可以申请破产,而且,桑建军沉迷于生儿子还有赌博,没心思打理公司,好几批货都出现问题,总部那边传言,下季度,京颐便要换供应商了。”
傅清瑜轻轻颔首,“你悄悄找人告诉桑建军,就说赵家养子赵南浔其实是他的儿子,凭他儿子在京颐的地位,桑家再从京颐拿几十亿的项目轻而易举。”
郎思文不解,但还是道:“好,我会让人办。”
傅清瑜眼神清冷,语调却柔和,“好好扫尾,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出自我的手笔,并且,如果桑建军觉得事情棘手不知如何出手,我们可以给他提供一点帮助。”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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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祖前天,赵家绣娘将定制好的衣裙提前送到松山堂,天上飘起蒙蒙的雨,傅清瑜端出一杯热茶请绣娘喝茶。
绣娘是赵宅的老人,家中历代都是专职负责赵家祭祖衣衫绣制。
绣娘刚从主院回来,送完谢有仪的衣裙才来到松山堂。
端着温热茶杯,望着明艳动人的少夫人,绣娘含笑道:“今年的祭祖恐怕不成了。”
傅清瑜穿着一身素白的家常衣裙,如墨长发随意挽起,慵懒柔和的模样。
“怎么说?”
绣娘指了指东面,“桑家人上门啦,口口声声说大少爷是他们桑家的孩子,要让他入桑家的族谱呢!”
傅清瑜一脸疑惑,“大哥不是从福利院领养的吗?怎么跟桑家扯上关系?”她意味不明笑了笑,“咱们家,只有桑榆能跟桑家扯上关系吧。”
绣娘摇摇头,“不是呢,少夫人你是一点外面的事都不知道啊,外面都传疯了,大少爷是夫人婚前生的孩子,她跟大少爷是亲母子!要不是这样,大少爷为什么总是有事没事就往东苑去?很多事情,早露端倪了!”
听到外面轻缓的脚步声,傅清瑜无声收了笑,叹气,“原来是这样,夫人也不容易。”
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拨开珠帘,赵孟殊的面容在珠帘后若隐若现,脸色清冷寡淡,眼神漆黑森冷。
“少爷来了。”绣娘起身,不敢看赵孟殊脸色,招呼过就抓紧离开,傅清瑜跟上送她。
她脚步轻快从赵孟殊身边走过,不知为什么,心底突然咯噔一声,隐约嗅到山雨欲来的味道。
将绣娘送到拱月门,身影慢慢隐入朦胧的雨雾中,傅清瑜没有回屋的想法,刚刚赵孟殊的脸色与眼神不对,她不想回去戳霉头。
为什么呢?
赵南浔身世大白他该高兴,为什么显得如此愠怒?
总在外面待着不是事儿,傅清瑜还是脚步轻缓回到房间,赵孟殊身形笔直坐在扶手椅上,气势冷峻,幽冷的眼神不紧不慢从她身上扫过。
傅清瑜身体有一瞬僵硬,深呼吸放松,她到厨房盛出来刚刚煮好的姜汤,小心翼翼端给赵孟殊,“老公,外面下雨,喝点姜汤去去寒气。”
她递给赵孟殊,小臂伸直,表情柔和又温婉,“喝一点。”
赵孟殊没有接,抬起眼,似笑非笑看着傅清瑜,屋里没有开灯,依旧是一片阴暗,傅清瑜看不清他的视线,只觉得他的眼神像刀锋一般寸寸割过她的身体发肤。
他不疾不徐,嗓音是重重的冷意,“傅清瑜,这世上只有你是聪明人,对么?只有你能看见那些所谓的隐私隐秘对么?你不把赵家搅翻天,你是誓不罢休,对么?”
一连的冰冷问询让傅清瑜来不及反应。
她抿下唇,刚要说什么,赵孟殊便强势伸手扼住她下颌,双眸直视她,气息幽冷,“傅清瑜,你又不记得你的职责是什么了,如果你这样回报我,那我不知道娶你的意义是什么。”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神寸寸冰冷,似将她生吞活剥。
傅清瑜开口,嗓音尽量柔和,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干涩,“老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检查过,这件事她做得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痕迹。
赵孟殊突然松开她,勾了勾唇,“你装糊涂的能力倒是数一数二。”
少了重力支撑,傅清瑜身体一软,倒在地上,“砰”手里的姜汤碗掉落在地,瓷片碎裂,有几片刺到傅清瑜膝盖,皮肉刺痛,她却没有半分痛觉。
她望一眼赵孟殊,他手撑额头,垂眸不知在想什么,半分余光没有分到这里。
傅清瑜移开视线,没有出声,手撑地,慢慢起身,维持着自己最后一丝尊严。
地板周边都是碎瓷片,她垂眸很小心清理过,才一瘸一拐回到卧室清理伤口。
见她走了,赵孟殊抬手捏了捏鼻梁,起身给家庭医生打电话。
明亮的灯光下,碎瓷片已经砸入皮肉,傅清瑜冷漠看着伤口,一点不觉得痛,甚至,她伸手压了压红肿流血的患处,直到自虐到每根骨头都在发疼,才终于放过那处伤口。
赵孟殊走进卧室时,傅清瑜在上药,她屈起玉白的长腿,垂着眼睫拿镊子取碎瓷片,上药的手背红肿一片,是刚刚姜汤烫伤的。
她取瓷片的动作一点不仔细,粗鲁得好几次夹到血肉,但没有吭声,只有苍白的唇轻抿着。
赵孟殊按住她的手,俯身抬起她的腿放在自己膝上,垂眸帮她夹出碎瓷片,“医生马上过来。”他语气温和许多。
傅清瑜弯唇,“谢谢老公。”她脸上没什么埋怨与愤怒,只是柔婉的平和,如同之前一样。
赵孟殊抬起眼,深深看她。
傅清瑜也毫不犹疑跟他对视,目光笔直,不退不避。
第11章 chapter011
医生提着药箱来的时候,赵孟殊跟傅清瑜停止无声的眼神对峙,医生小心柔和给傅清瑜处理伤口上药。
赵孟殊到窗前打电话,背影笔直冷峻。
“以前总是受伤,现在倒好的多了。”医生是傅清瑜的熟人,从傅清瑜进赵家,她的伤一直都由医生负责处理。
傅清瑜笑了笑,“好在我不是疤痕体质。”
医生不赞同,“虽然不是疤痕体质,但疼是真的,以前你总是被热水烫,这两年好多了,怎么又被瓷器扎了?”
傅清瑜敛眸,“不小心摔到了。”她又笑了笑,“这算什么伤呀,我小时候受的伤比这重多了。”而且还没有医生为她诊治,傅冕是打定主意让她自生自灭的。
有时候她也觉得惋惜,她为什么还没有死呢?明明已经活得那么痛苦,怎么还没死呢?
“伤口尽量不要碰水,你要是实在忍不住,淋浴简单冲一下也行,但不要泡澡。”
“谢谢。”
赵孟殊接完电话回来,医生已经走了,傅清瑜靠在枕头上看工作邮件,腿上的伤口被长裙遮住,只露出半截白皙如玉的小腿。
修长干净的手指轻轻撩开长裙,傅清瑜一慌,下意识缩腿,赵孟殊按住她脚踝,仔细看她的伤口。
伤口被包扎好,绷带旁是红肿的於痕,在细腻如雪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他轻声:“抱歉。”
傅清瑜依旧柔和道:“老公,我没事。”
赵孟殊望向她。
她笑盈盈回看他,眉眼昳丽精致,在她漂亮的眼睛里,他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收回视线,赵孟殊安静坐在床边上,拿了一卷书看,即使手机铃声响起,他也没有接,似乎世界只有卧室这一方值得他留恋的天地。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天边的最后一丝光影也消失不见,彻底阴沉下来,傅清瑜听到风雨吹动树梢枝叶的声音。
唇角笑意抿去,她想起从前,也是这样的大雨。
她找不到地方过夜,缩在商店门前坐在台阶上,紧紧抱住自己,垂下眼睛,看见的是从屋檐落下的水花重重砸在脏污的下水道里,淤泥翻滚。
浑身已经湿透,风吹过来,是彻骨的冷,满目望去,街上都是回家的人,渐渐的,便没有人了。
只剩她自己与街上的路灯作伴,晕黄的路灯照过,眼前是她自己的影子。
那时,傅清瑜说不清是寒冷更可怕还是孤独更可怕。
那样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赵孟殊手边的书迟迟没有翻动,傅清瑜猜测他留在这里是想给她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想了想,她便直接开口,“老公,事情是我做的,是我找人告诉桑建军大哥是他的儿子,纵容他来赵家闹,我的目的是阻止大哥入族谱,彻底取消他的继承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