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宴清窈
陈郁文站在雕花铁门前, 身?后跟着他的?随身?秘书,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光穿透葳蕤林荫, 稀疏落在他身?上。
他微垂双眼, 面容儒雅温和, 很是耐心等待孙婉的护工打电话请示傅清瑜。
“清瑜同意了吗?”他温和问询, 因为?气势太盛, 即使语调温和也显得屈尊降贵。
护工有些不自在笑了笑, “同意了, 您请进。”
两侧大门徐徐打开, 陈郁文沉步走?入室内。
比起?京颐疗养院的?后山别墅,这里显得小?了些, 三层小?洋房,站在门口?, 便能将室内的?风景一览而尽。
孙婉盘腿坐在落地?窗前绘画,身?前是一盆枝丫茂盛的?鹤望兰,她专注望着那盆花,耐心描绘。
她很专注, 陈郁文站了许久她也没回神, 直到佣人沏了茶过来, 提醒陈郁文喝茶。
孙婉这才意识到家里来了人。
她回眸,眼神依旧是清澈明媚的?,有些迷惘, “你是……”
很明显, 她忘了他。
陈郁文倒是接受良好, 搬着板凳坐在她身?边,含笑道:“我去疗养院见过你, 你还叫我叔叔,还记得吗?”
哦,她记起?来了。
孙婉抿了下唇,撇过脸不说?话,继续画自?己的?鹤望兰。
她不喜欢他,这个叔叔看起?来很可怕的?样子。
陈郁文一直没走?,大马金刀坐在一旁,沉静望着她,眼底透着说?不出的?深意。
他威压太重,客厅里的?佣人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极力控制着动作。
孙婉握紧画笔,偷偷瞥一眼,见他在看手机,便起?身?悄咪咪跑到卧室里去,她记着傅清瑜的?电话号码,委委屈屈说?:“熙熙,你对我不好。”你让我讨厌的?人进咱们的?家!
傅清瑜在交接工作。
马上调职,她需要?把手头上的?工作交接给京颐资本的?下一位负责人。
听到孙婉软软的?抱怨,唇角微弯,她两指微抬让下属离开。
转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平城旖旎繁华的?夜色。
她含笑说?:“你不喜欢那位陈叔叔啊?”
孙婉认真点头,“他看起?来好可怕,你快回来,把他赶走?!”她抱紧手机,生怕被外面人听见。
傅清瑜笑意更深,“不要?担心,我马上回去。”
她给孙婉出主意,“你现在待在卧室里,他见不到你出来,自?然就会走?了。”
“真的?吗?”孙婉惊喜。
“当然。”陈郁文是何等高傲的?人,他怎么?会强人所难?
果然,如傅清瑜所说?的?那般,陈郁文久等孙婉不出来,便猜到她的?所思所想,喝完杯中的?那盏茶,便起?身?离开。
听到汽车鸣笛离开的?声音,孙婉长舒一口?气,偷偷从卧室里跑出来,继续盘腿坐在窗前画她的?画。
画了一会儿,又打电话给傅清瑜,“熙熙,你真厉害,他真的?走?了!”
傅清瑜笑了笑,“好,那你在家等我,我马上回去。”
傅清瑜并不把这件事当做一件大事。
她早早就查清陈郁文跟她母亲的?爱恨纠葛,也清楚他的?执念在哪里。
只可惜,当初她母亲选择傅冕。
现在,即使她母亲已经失去记忆,性情变得如孩童一般,她还是不喜欢他。
她对这件事,乐见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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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关,傅清瑜的?各种应酬多起?来。
由于她即将远赴深城,集团内部为?她举办送别宴,这个提议是京颐生物CEO卫齐发起?的?,傅清瑜跟他并没有什么?交情,即使在跟赵孟殊做夫妻的?时候,她也没有跟这位CEO有过多交流。
宴请办在俪宫,声势十分浩大。
一整个晚上,傅清瑜都在不断接受不同人的?敬酒。
好在她酒量不错,晚宴过一半,她也只不过是微醺。
但也不能继续再喝下去,她将后续应酬交给郎思文,独身?去二楼包厢里休息。
包厢里燃着清苦的?沉水香,傅清瑜懒懒靠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以手支颐,慢慢休整繁杂一晚上的?思绪。
窗外纷纷扬扬下着雪,夜色空寂宁静。
傅清瑜望着雪景,心底凭空生出几?分惋惜。
若是去了深城,就很难看到这么?美的?雪景了。
包厢门被轻轻推开。
那人动作很轻,一丝风都没有惊动。
傅清瑜还是生起?几?分被打扰的?不悦,抬起?眼,细眉微蹙看过去。
是一个陌生男人,穿着简单的?白衣黑裤,很干净英挺的?模样。
他端着一杯红酒,缓慢走?进来。
白皙的?脖颈因紧张微微泛红,他望着傅清瑜的?眼睛,一瞬间,长而密的?睫毛又轻轻垂落,嗓音细弱蚊蝇,“是张总让我过来的?。”
张总是徐之洲的?老?板,掌管着平城半数的?男色生意,他深知徐之洲惹怒傅清瑜,一直想寻机会将功赎罪,这个新男人,便是他将功赎罪的?机会。
傅清瑜对此事并不知情。
她直起?腰坐起?来。
平静又淡漠的?眼神一寸寸在他身?上扫过,刻骨的?威压让青年笔直的?背脊轻轻发颤。
终于,酷刑结束。
他听到女人清冷的?嗓音,“我不喝酒,帮我倒一杯茶。”
他是照着傅清瑜的?喜好刻意培训过得,茶沏得很好,茶香清幽,茶水通透莹润。
端茶的?手臂很稳,紧实的?肌肉在白衬衫的?掩映下隐隐浮现。
傅清瑜接过茶,轻轻抿一口?,对味道还算满意。
但她已经喝过更好的?茶,对眼前的?青年只是意兴阑珊。
她启唇,刚想说?什么?,门被敲响。
青年想要?去开门,一道低沉的?男声清楚传进来,“清瑜,在吗?”
是京颐生物CEO卫齐,这次晚宴的?承办人。
也是赵孟殊的?肱骨之臣。
傅清瑜神色一顿,静静望向青年,纤细漂亮的?手指指了指卫生间,漫不经心说?:“去卫生间。”
“好。”他很乖巧,不问为?什么?,立刻抬步轻轻躲进卫生间里。
傅清瑜起?身?去开门,卫齐站在门后,眼神无声从包厢内部扫过,见她确实没有金屋藏娇,才满面含笑,“清瑜啊,在下面找不到你,原来在这里躲清闲啊。”
傅清瑜抬手恰到好处捏了捏鬓角,露出几?分倦意,“酒喝得太多,有点头疼,过来歇一歇。”
卫齐道:“那就好好在包厢里休息,一会儿结束了我再通知你。”
傅清瑜柔和笑,“怎么?能一直待在包厢里呢?那不是辜负卫总的?好意?我马上下去。”
卫齐笑道:“董事长和姚总他们在隔壁包厢打牌,你要?是觉得下面吵,就去他们那里避一避,没谁有那么?大胆子会吵到董事长那里的?。”
傅清瑜应答的?很温柔,“好,有空我会去的?。”
但最终,傅清瑜也没去,她又去了大厅接受一圈敬酒,还跟独立董事跳了一曲华尔兹,然后便静静坐在座位上看影后唱歌,影帝表演杂技,看摇滚乐队声嘶歇底。
最后还搭了戏台唱昆曲和黄梅戏。
节目散场,寒暄过后,傅清瑜缓身?抬步上楼。
比起?两小?时前的?微醺,她现在醉的?有点厉害,只是眼神还是沉静清明的?,维持着端雅姿态。
陪伴在她身?边的?郎思文并没有看出端倪。
傅清瑜慢悠悠挪上楼,纤细白皙的?手臂撑在门前。
在她天旋地?转的?神思里,还记得有人躲在卫生间里。
包厢里依旧安安静静的?,轻盈高跟鞋踩过波斯纹绣地?毯,轻轻推开卫生间的?门。
他果然还在,眼神明亮,局促抬起?眼看她,像一只干净清纯的?小?鹿。
“您回来啦。”
傅清瑜点了头,手撑着墙壁维持身?体的?稳定,她穿着一袭珍珠白一字肩缎面长裙,盈盈光照下,是一副出尘绝艳的?面容。
但神色却很清冷,如山间皑皑清雪,拒人千里之外。
她语调温和,似乎前辈对着后辈的?谆谆教诲,“下次不要?那么?傻,不要?再卫生间待那么?长时间。”
她身?上带着迷惑人心的?香气。
似花非花,似果非果,清幽而馥郁,在清苦的?沉水香中,透着一丝醉人的?甜意。
“傅总,我叫程羽。”他深呼吸,小?心翼翼将名字告诉他。
无关任务,他只想让她记住他的?名字。
他并没有说?是那个字,她却一下子猜到,微笑着说?:“是羽毛吗?”
程羽慢慢红起?脸,轻轻点头。
傅清瑜眼神沉静,即使醉意深浓,她也能看出眼前的?青年在想什么?。
她无意搅动一池春水,语气淡漠清冷起?来。
“我这里不留人,回去吧。”
“您不满意我吗?”他有些倔强抬起?眸,漂亮的?眼睛里透着委屈。
傅清瑜无意解释太多,“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