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宴清窈
林亭比赵孟殊大十岁,他这?个样?子过分年轻。
赵孟殊轻轻捏了下她指尖,漫不经心说:“上了年纪,总是会更加注意保养的。”
傅清瑜用了极大气力保持住面色平静,温柔说:“林助说笑了。”
圆形紫檀餐桌上只坐了三个人,在“林特助”和齐炀陪同下,傅清瑜理所应当?坐在C位。
上菜前?,大厨过来介绍晚餐。
大厨耐心介绍完前?菜、正餐和甜品。
齐炀得意说:“我特意从米其林三星请来的特级大厨,他做的菜没有不可口的!”
“久仰大名。”傅清瑜抬眸望向厨师,语气温和,“我不能吃虾蟹,将马赛海鲜汤换成奶油蘑菇汤。”
赵孟殊望过来,平静道:“傅总竟然?也不吃虾蟹。”
傅清瑜小口喝着佐餐酒,微笑说:“是董事长不吃,我跟着他也改了口味。”
齐炀抿了下唇,心底涩涩的,“你为他改口味,看来你们感情很好啊。”
傅清瑜说:“我跟董事长的感情不算太好,但也不是坊间传闻说得那么差,总归是正常夫妻。”
齐炀没想到?她会说得这?么直接,好奇心被?勾起来,“坊间传闻说你是董事长初恋的替身,我是不相信的,但真的是这?样?吗?”
傅清瑜垂眸想了下,“我确实是因为长得像桑小姐才入了董事长的眼。”她笑了笑,语调温柔,“这?世上若说我最感谢谁,第一个是给我生命的母亲,第二?个是给我助力的董事长,第三个就该是桑小姐。”
她悠缓说:“我感激桑小姐跟董事长有那样?一份缘,让董事长爱屋及乌,看上我。”
齐炀不相信她会这?么平静说出?这?样?刺人的话,他转过头看她,昳丽明艳的一张脸确实是平静的,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轻轻一声响,是酒杯轻轻放在桌子上的声音。
赵孟殊起身,语调依旧是平静温和的,目光望向傅清瑜,“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他抬步离开,背影修长挺拔。
齐炀没有留意,那道清雅修长的身影走到?门?口时顿了几秒钟,见没有人跟过来,才抬步离开。
齐炀诧异,“林助理这?是怎么了?”
傅清瑜不再让他蒙在鼓里,眼神含笑,“他不是林助理,你弄混了。”
齐炀瞳孔微缩,心底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傅清瑜轻轻点?头,无声肯定他的想法。
齐炀咽了咽口水,“……他是……董事长?”
傅清瑜笑得随意,眼底很静,“是的,他就是那个不吃虾蟹,娶了我当?太太的董事长。”
“砰”一声,齐炀手中?的酒杯应声落地。
好在地毯柔软,水晶酒杯没有碎掉。
傅清瑜柔声安慰他,“没关系,他不会在意的。”她幽幽叹气,“比起你,他应该更生我的气。”
刚刚说完“不甘心”,又说这?样?煞风景的话戳他心窝子。
齐炀立刻拉椅子,坐得离傅清瑜远一点?。
他脸色微微苍白,“傅总,董事长不会因为我不长眼为难我们家老头子吧?”
他都要碎了。
傅清瑜:“在商场上,董事长的风评还是很不错的,我保证,这?件事对齐总没有任何?影响。”
傅清瑜话说得坚定,齐炀放下心。
经此一事,他没了应酬的心思,神思不属。
傅清瑜了然?,温声说:“年后我就会到?深城就职,我们之间的缘分不急在这?一时,今天?就先到?这?里。”
齐炀如释重负,站起身,眼神有些?闪烁,“我家老头子让我好好招待你……”他这?算是搞砸了。
傅清瑜微笑起来,“我感觉自己被?小齐总招待得很好,要是有缘在西疆遇见齐总,我得好好向他表扬你。”
齐炀心直口快,“那简单,老头子后天?的飞机,到?时候我让他请您吃饭!”
傅清瑜轻笑,跟他加了联系方式,“那就一言为定。”
她是一定得在就职之前?见一面齐邵的,借助他,提前?探探深城分公?司的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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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炀走了之后,傅清瑜倒没急着走。
她沉静坐在餐椅上,慢条斯理吃着大厨精心烹制的菜。
奶油蘑菇汤她一动没动,吩咐大厨还是煮一碗马赛海鲜汤。
西疆的夜很静,每一盏霓虹灯流动得似乎都是静谧的光辉,这?里的时间好像流动得慢一些?。
包厢静谧,加湿器安静工作着,流动着助眠的白噪音。
包厢门?被?重新推开时,傅清瑜刚刚吃好放下筷子,喝着爽口解腻的起泡酒,闻声,她轻轻抬一抬眼,望见人,她一点?不惊讶。
他走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会回来的。
傅清瑜处理其他事情或许有不确定的时候,但处理感情问题总是游刃有余的。
她看得清自己,更看得清别人。
赵孟殊推门?进来,神色依旧平静淡然?。
他衣衫素白,长身玉立,垂眸望着她时,语调还是温润平和,只是开口时,还是隐隐带着与生俱来的威压。
“傅总,那天?在会所,你说得是真心话么?”
像是审问一般的话语。
“当?然?。”她确实不甘心,但也确实不能立刻放弃一切顾虑奔向他。
还是有许多事情要明了。
傅清瑜仰起脸,点?了点?身边的位置,“站着多累啊,坐下说。”
她从不被?人牵着鼻子走,主动开启话题。
赵孟殊眉目稍缓,依言坐下,抬起薄白眼皮,声音很淡,“可以说了?”
傅清瑜慢慢喝完茶,瞥他一眼,放下茶盏。
赵孟殊以为她要跟他促膝长谈,直诉衷情。
一只漂亮纤细的手突然?抚住他的脸,下一刻,猝不及防,她吻上来。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还未等他呼吸紊乱,这?个吻就结束。
“傅总又想告诉我什么?”赵孟殊垂眸没有看她,依旧姿态散漫。
似乎刚刚那个吻,并没有蛊惑他的心神。
傅清瑜岔开话题,柔和说:“离婚后,我有了许多感悟,尤其是关于桑小姐的感悟。”
他勾了勾唇,随着她的话题走,“你并不在意桑榆。”
“当?然?不在意。”傅清瑜垂眸微笑,说得很真诚,“因为我知道自己不是因为这?张脸才入你的眼的。”她支起下颌,抬起眼,温和说:“你看到?了我的手段和野心,想把我当?成一把修理赵家内宅的刀,所以才跟我在一起。”
赵孟殊没说什么,但沉默就代表着肯定。
“我是离婚后才想明白的。”傅清瑜微笑道:“你把我当?做治理内宅的刀,我把你当?复仇的尚方宝剑,似乎是公?平的。”
“只是交易开始后,你并不忍心让我一直做一把刀,所以后期才会让我停手,自己出?手对付他们。”
本来对付赵昀和该是她的事情,赵孟殊替她出?手,倒背了个不孝的罪名。
赵孟殊静默片刻,刚刚的心猿意马归于沉寂,他捏起酒杯慢慢品了一口,沉缓开口,“我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
他自然?不可能因为一张脸就随意娶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进门?。
在傅清瑜打扮得跟桑榆如出?一辙出?现在他眼前?时,他便派人暗地里查她的身世。
别人查她的身世或许需要费一番手段,于他而讲,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当?天?晚上,她的所有身份信息便清清楚楚出?现在他的桌案上。
她幼年被?赶出?家门?,与生父不共戴天?,证明她身无所依,只能如丝萝般紧紧攀附他。
她能让陆望秋为她所用,证明她聪慧机警,可以笼络住后宅人心。
她可以丢掉自尊装成桑榆的模样?诱惑他,证明她心性坚韧可以忍辱负重,是一把对付赵家内宅的好刀。
他以为自己可以让计划顺利进行。
他以为自己永远高高在上,俯视她在深宅大院挣扎,只是时不时出?手将水搅得更浑一些?,推波助澜就好。
但没有人可以永远做局外?人。
终究是不忍心。
赵孟殊并没有提及自己的不忍心,而是转移话题,淡淡道:“我从来不是光风霁月的人,赵昀和以为我不慕名利只专心学术,他猜想得完全错误,如果我真的一心扑在学术上,如何?能回国一接手京颐集团便能铲除异己,总揽大局?”
“有些?事,我不能自己动手做。”他沉静叙说自己的狠心与虚伪,“赵昀和要跟我制衡,陈敏静一心向着外?人,我不能亲自出?手,所以只好找一把好用的刀刃。”
傅清瑜垂眸,“可惜我还是没有让你清白脱身,让你众叛亲离。”
赵南浔身死?,赵昀和入狱,陈敏静离开平城周游世界,偌大赵家只剩孤零零一个他。
赵孟殊笑了下,平静看她,“我不是还有你?”
有她在,又怎么是众叛亲离?
他收回视线,望着金丝梅花屏风,“如果不是因为有你,我可能真的不会忍心下手。”他勾了勾唇,自嘲道:“死?了我一个,幸福全家人,我可能真的会引颈就戮。”
有谁耐烦的了来自父母亲人的一次又一次刺杀?
有时候真想顺了他们的意,死?了算了。
傅清瑜安静听着他讲话,没说什么。
赵孟殊却没有继续讲,伸手按住她纤细指根,抬眼,“熙熙,你也觉得我心狠了?”
他语调很柔,眼底却没有笑意。
傅清瑜笑了笑,倒没有抽回手,与他对视,“天?下人任何?人都可能觉得你心狠,只有我不会。”
她可是实打实害得傅家众叛亲离,亲手将生父送进监狱,他再狠,狠得过她?
赵孟殊笑了笑,“我一直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