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郁七月
但是他对?茉莉花茶格外挑剔,只喝早春甘露为茶胚,双瓣茉莉窨制七八次以上的。
也正因为他的挑,让夜浓只喝了一次就?爱上,甚至一度成为她的深冬伴侣。
但是过去被沈屹骁养成的很多不该属于她的挑剔的口味,都?在她离开后?,一并消失在了她的生活里。
夜浓端起?那杯熟悉又陌生的茉莉花茶,浅浅喝了一口。
醇厚芳香的液体从舌尖一过,便和记忆里已经回想不起?来的味道无?缝重叠。
沈屹骁仿佛当对?面两人不存在,视线定在夜浓脸上,见她眉心先拢后?松,沈屹骁眼里含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淡淡笑痕:“夜小姐过去喝过茉莉花茶吗?”
这要说没喝过,他是准备拿什?么话来隐射笑话她?
夜浓放下茶杯,“当然,”她淡淡莞尔:“不过,自然是比不过沈总的私藏。”
“喝得出是私藏,想必夜小姐对?花茶也颇有研究。”
夜浓假笑恭维:“怕是要让沈总见笑了,相比茶,其实我更喜欢喝白开水。”
阮瑜听得出她话里的夹枪带棒,眼神不时打量着沈屹骁,恐他发?火。
不知?是这位沈总喜怒不形于色,还是说他大度,在夜浓那一句之后?,竟低笑出声?。
沈屹骁视线从夜浓脸上移开,落到阮瑜的脸上:“阮总,你这位朋友很有意思。”
阮瑜压下嘴角尴尬,“她性子比较直爽,沈总不要介意。”
之后?,趁着沈屹骁和瞿奕说聊的功夫,阮瑜坐到靠近夜浓的沙发?扶手?边。
“怎么了呀?”
夜浓故作一脸无?辜:“没怎么呀。”
阮瑜瞧着她的脸色:“以前带你出去,你说话可不像今天这样?。”
在阮瑜眼里,夜浓出席一些商务应酬,不仅会说话,有时还很会来事,像今天这样?,说话不给对?方留余地倒是第一次。
“嗳,刚刚进门时,你说他帮你解围,什?么意思?”
夜浓不准备将汪雨苼那点事拿出来说,毕竟阮瑜和瞿奕的关系在这摆着,她若是说了,阮瑜肯定会和瞿奕说起?,可是说了又怎样?,这种事对男人来说早已司空见惯,见惯不怪,倒是她一个女人,说不好落一个假清高的笑料。
夜浓一句话带过:“打球的时候,他教了点我动作要领。”
阮瑜没那么好糊弄:“我听得可清楚了,你说的是解围!”
夜浓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朝两个男人那儿递了个眼神,阮瑜这才?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好在没一会的功夫,管家过来说晚饭已经准备好。
八人位的餐厅,秀色迷离。
不仅有空运冷链过来的黄金鲍鱼,还有预处理?好的蓝鳍金枪,以及精细保鲜的A5和牛。
来之前,瞿奕回去了一趟,取来了上次高价拍得的一瓶久藏红酒作为上门礼。
但是沈屹骁却摆了摆手?:“晚上要开车回铂悦府。”
阮瑜借机给夜浓找到了‘赎罪’的机会似的:“夜浓正好也住铂悦府,晚上就?让她送沈总回去吧。”说完,阮瑜在桌下用脚尖碰了碰她。
夜浓却不买账:“没事的,沈总,您放心喝,到时我给您找代驾。”
沈屹骁本来也没想让她送,只不过他今晚没有喝酒的雅兴,但是听她这么一说......
沈屹骁够了勾唇,看向她时,嘴角含着似笑而非的弧度:“相比代驾,我更放心坐夜小姐的车。”
夜浓瞥他一眼,头顶绮亮的水晶灯圈落在他含笑的眉眼,躁动又惹眼,只是刚刚那句话从他微翘的薄唇里吐出来,让人分不出是玩笑还是戏谑。
夜浓收回视线,没接他这句。
虽然夜浓和沈屹骁交往过一年,但对?他酒量的深浅却一无?所知?。
眼看桌上空了三瓶红酒,夜浓不禁多看了他几眼,不似夜浓一喝酒就?红脸,沈屹骁的脸色几乎和喝之前没什?么变化。
都?说喝酒红脸的人能喝,其实不然,那只是体内乙醇脱氧酶分泌不足导致的,相反,喝酒不红脸的人,说明酒精代谢能力好。
但是酒量再好也不能这么没有节制吧,万一半路上酒精上头,在她车里睡着,这不是给她找事吗?
夜浓坐在沈屹骁左手?边,见他和瞿奕正在闲聊,她不好打断,便用脚尖往前一碰。眼看他眉心倏地一拢,夜浓这才?想起?自己脚上穿的是一双尖头高跟鞋。
她面色微窘,“抱歉,刚刚不小心。”
沈屹骁微勾起?一边的唇看她:“我还以为夜小姐是想让我少喝一点。”
被他一语戳中,夜浓脸上难掩尴尬,刚好手?边是一杯红酒,她大脑一时放空,端起?就?往嘴边送,虽涩却醇的酒液过嗓,她瞳孔微微一缩。
天呐,她怎么这么大意!
喉间的停顿让她差点把刚咽下的红酒呛出来。
右手?边递过来两张纸巾,夜浓手?背掩嘴,视线睇过去。看似好心的人,却好整以暇地端着她看。
夜浓以前没少应酬,可像现在这样?失态的却是史无?前例。
回味本甘的红酒此时又苦又涩地拉锯在她的喉间。夜浓抿紧了唇,一连吞咽两下后?,才?伸手?接过那递在空中的两片纸巾。
“谢谢。”
沈屹骁没说不客气,半点没染上酒精的脸上,带着几分难辨的笑痕:“是我招待不周,竟然因为自己的私心就?不让夜小姐沾酒。”
话落,他亲自给她放回去的红酒杯里又续上一些。
虽说答应送他回铂悦府并非自己的本意,可既然说了她自会做到。
“沈总不必担心,晚上我会找代驾,并亲自送您回去的。”
沈屹骁却话锋一转:“夜小姐酒量怎么样??”
他双臂交叉搭于桌沿,虽然视线流转在夜浓脸上,但却没着多少情绪,像是社交时,与人说话时的礼貌相望。
夜浓抬起?眼睫看他,笑了笑:“我酒量真?的拿不出手?,平时也很少喝,但是今天有幸能和您一起?吃饭,说什?么也要敬您一杯。”
沈屹骁视线落到被她端起?的红酒杯壁,上面留着浅浅一片红痕。
视线的停顿,让他拿起?酒杯的动作慢了两秒。
然而夜浓却在他酒杯即将碰过来的前一秒,把手?往回收了收,沈屹骁手?里的酒杯几乎是一秒停了动作。
夜浓知?道自己这么做很薄他的面子,但这都?是他自找的。
从她进门到现在,他已经拿她的过往,一而再再而三的明知?故问?,是他刻意刁难在先,凭什?么她要逆来顺受忍气吞声??
夜浓唇角挂着让他心知?肚明的浅浅笑痕,先他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唇瓣离开杯壁时,她还故意说上一句:“我干了,沈总随意。”
沈屹骁没去理?对?面两张面面相觑,甚至暗捏一把冷汗的两位客人,杯底一抬,浅浅一个杯底的酒液也被他一口送入口中。
餐桌铺着桌布,杯底落下无?声?。
对?面,瞿奕脸色已经有些难看,扯了扯嘴角,笑意有些僵硬:“沈总——”
沈屹骁像是没听见对?面发?出的声?音,平静漠然的眼神锁在夜浓的脸上:“夜小姐对?自己的酒量好像太过谦虚了。”
对?面,阮瑜视线在两人脸上来回穿梭。
明面上两人话术客套,可就?是有一种硝烟在两人之间滋长、盘旋。
眼看管家将沈屹骁已经空了的酒杯再度续上酒。
阮瑜端起?酒杯试图打破让她看不懂的胶着:“沈总,我敬你。”
满桌的佳肴珍馐几乎未动,但酒却喝空了五瓶。
相比沈屹骁起?身?时的四平八稳,瞿奕站起?来时,双脚趔趄了一下,幸好阮瑜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防止自己酒后?失态,瞿奕没有多做打扰,几句寒暄后?,沈屹骁吩咐管家:“把瞿总送回去。”
瞿奕虽说有些站不稳,但人还是清醒的:“沈总,不用麻烦,我去阮瑜那休息一会儿就?好。”
话说到这里,瞿奕视线在沈屹骁和夜浓脸上穿梭了两个来回:“沈总今晚还要回铂悦府吗?”
阮瑜也是满腹担心,当然,她担心的可不是沈屹骁,她余光从夜浓脸上晃过,“对?啊沈总,时间也不早了,这边也方便——”
沈屹骁却不理?她话,看向身?旁的人:“夜小姐若是不方便,我也可以自己找代驾。”
夜浓不似他们空腹喝酒,而且喝的也比较晚,以至于酒精还未挥发?到脸上,只眼角崩了淡淡一层绯。
听出他话里的坚决,夜浓浅笑端方:“沈总放心,今晚一定会把您安全送回去。”
说完,她朝阮瑜点头笑了笑,意思是让她不要担心。
出了门,阮瑜扶着瞿奕进了电梯,眼看电梯门缓缓合上,阮瑜不顾迎面站在外面的沈屹骁,朝夜浓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银色的电梯门合紧无?声?,宽敞的门厅走廊里顿时有种让人局促的气息。
不算浓郁的酒气萦绕鼻息,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夜浓落后?一步站在沈屹骁斜后?方,瞥了眼面前的半侧肩膀,夜浓轻吸一口气:“沈总是现在回去吗?”
沈屹骁双手?抄在裤子口袋,转过身?时,视线只和她交汇不过一秒就?径直往回走。
夜浓拧着漂亮的眉头转身?,然而她只视线追随,双脚却定在原地未动。
沈屹骁都?一只脚迈进门了,才?回头:“进来。”
两个字,听似温和,却又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夜浓心里憋着一股郁气,想发?作却又只能忍着。
咬了咬牙,她深吸一口气。
谁知?刚一进门,对?面就?传来声?音——
“把鞋换了。”
夜浓这才?注意到面前的地上放着一双白色绒面拖鞋,她抬头,看向肩倚玄关侧壁的人。
“刚来的时候,你不是说不用换吗?”
沈屹骁眼皮懒,声?音更懒:“人多,鞋少。”
夜浓不想去深究他这个理?由的真?假,往后?退了一步:“我还是在外面等沈总吧。”
沈屹骁自下而上地将她打量一个来回:“夜小姐这是在催我吗?”
没了旁人在,夜浓都?懒得跟他客套:“是的。”
沈屹骁站直身?体,冷笑一声?:“那你就?在门口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