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取名狂魔小洋
她的指尖抚了抚高脚杯的曲线,然后滑落:“偶然。”
“是怎么在一起的?”他追问不休。
“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他是不是对你不好,才让你总是不开心。”
“总是?”注意到他的用词,周迎暄不禁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恍惚道,“我总是那种不开心的表情吗?”
“嗯,总是,”说着,他又开始倒酒,不知是第几杯,“如果是我……”
“如果是我,肯定不舍得让你不开心。”
周迎暄侧脸,男人正一手支着头,他已微醺,耳朵全红了,他目不转睛地看她,不知是不是射灯正照着他脸的缘故,他的眼睛亮得烫人。
没听到回应,邵辰垂下眼,语气失落,还有点委屈:“暄暄,为什么你一直不见我。”
“我真的好想见你。好想。”
他絮絮叨叨说着,像抱怨又像指控。周迎暄听得入迷,不自觉循着携带词句的清亮嗓音去找发声地。她目光移向他的唇。
他注意到,立刻噤了声。
他和周迎暄,不像朋友,也不像情人。不伦不类的关系。但此时此刻邵辰明白,过了今夜,就知道该如何定义这段关系。
红酒的色泽很惑人,她的嘴唇也是。他凑近,微哑的声音说:“暄暄,我喜欢你。”
像被这句话震动,她的眼睫颤抖起来。由某种引力牵拽,她也向他靠近。
呼吸近了,快要交缠,在吻发生的那一刻前,邵辰突然扭开头,和她拉开距离。
“你结婚了。”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不曾意识到这句话暴露了自己知道她的身份。
邵辰的经纪人有次来接他,见到盛昭昭,嘱咐他和人家打好关系。他这才知道,盛昭昭是长盛集团的大小姐。不过大家成为朋友的理由很单纯,聊得来,玩得开,更何况盛昭昭爽快开朗,很讨人喜爱,谁都乐意跟她做朋友。
同龄的年轻人玩在一起,不在乎彼此身份,他们都算单纯,坚信友谊不靠利益维持。所以他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直到周迎暄出现。
从她和盛昭昭的亲密程度,言谈,她的姓氏,邵辰推断出她是盛昭昭的嫂子,长盛的女主人,周氏的千金。在有一个前置条件的情况下,这根本不难。
可能是某个庸才搭上大佬一飞冲天的消息让他不忿,他动了点心思,也想如此。若庸才都可以,他为什么不可以,他自信自己的作品值得被更多人看到。
周迎暄是个合适的对象。从她和盛昭昭的话语间,他感觉到他们夫妻关系应该一般。商业联姻嘛,大多如此。
更不用说,她是一个很有魅力的温柔女人,同时还很欣赏他。喜欢上这样一位异性,再自然不过了。可除去谋利的喜欢,他竟然在和她的相处中日渐生出种心疼,心疼她和那种男人结婚的不幸。
轨道悄然偏离了。但就在刚才,邵辰按下了暂停键,在红酒香气彻底包裹住两人之前,他试图为扳回轨道再尽一次力。说到底,事到如今他还何必良心发现,明明都已向他的目标迈进了一大步。但他确实这么做了,偏过头的那一瞬,他眼底有自责,也有遗憾。
白花的香气却凑近了,混合着酒香让人眩晕,每个吐息都被感官放大,强烈地刺激着神经。他听见周迎暄说:“法律上没有。”
没来得及思考这句话的意义,也没来得及思考这句话的真实性,某根弦终于崩断,他抱住她的肩背,倾身去寻她的唇,时间在这句话之后,也或是之前。这也许就是他一直等待的,能让他更进一步的理由。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后,她冰凉的手指阻隔在唇与唇之间。他抬眼看她,她半阖着眼,目光迷离,但似乎又带着一半清醒。
她问:“你爱我吗?”
“爱。我爱你。”
像说出了正确的咒语,她的手指撤开,禁忌的大门彻底开放,那丝残留的凉意迅速被研磨出的火热所取代。方喝下去的酒在身体里燃起火焰,从身体内部向外迅速蔓延,毫不停歇。
暧昧突破临界值,听的人和说的人都不在乎话语里有几分真心。周迎暄紧闭双眼,抱住年轻男人陌生而结实的身体。吻流连在她脖颈,温热的酥麻是最微不足道的,她仰起头,听他在耳边细语呢喃,只觉得沉醉。
她告诉自己,暂时忘却所有吧,投入这片刻欢愉。即使是片刻。
电视机闪着黑白雪花,不知道是信号的问题,还是显像管的问题。白色十字光一亮一灭,屏幕彻底变黑。
眼前又是白茫茫一片,无休无止的雪在下。
周迎暄醒来,看看手机,凌晨三点半。
丝绒窗帘中间透出的微光漫布在男人身上,明暗交界停留在露出的臂膀上。他侧身躺着,俊朗的面容隐在暗处,呼吸绵长,早已睡熟。
周迎暄披上薄毯,走到窗前,拉开一点帘子,俯瞰黑夜。
道路依旧辉煌,像黑潭里折射金色月光的波纹,她想到曾在特莱维喷泉也见过相似景象。
大厦林立,灯火微燃,原来夜这么深了,还有很多人没睡。也不知道那些男男女女,是独自一人,还是有爱人相依。
夜并不寂寥,只是看的人感到寂寥。从身体那里获得的快乐消散得太快,只余空虚。周迎暄撑着寒凉的玻璃,因心口泛起的抽痛而慢慢蹲下。
缓和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盛景,想他是否也会在这种类似的时候感到空虚?
她太自私,一直以来对他也太残忍了些。和不爱的人,做爱人间做的事,一定更孤独,更寂寞吧。
她该放生他,却又舍不得。
第16章
.谁都可以提出结束
真的到了布宜诺斯艾利斯后,时间竟然慢下脚步,如同这里的秋叶掉下枝头,低速回旋在半空始终落不到地面。一个月会变得那么漫长,是盛景不曾想到的。
七月九日大道足够宽敞,高峰时段却还是拥堵,司机向盛景解释情况,他表示了解后,看向车窗外。黑色轿车离方尖碑不远,他抬眼就能看到矗立进云边的石碑。它就这样站在路中央,庞大的存在感谁也无法忽视。
前半个月周迎暄联络他联络得很频繁,屏幕那侧她的小脸常常很沮丧,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不停地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每次都耐心回答快了。说不上多甜蜜,甚至有点无聊的对话,盛景竟然乐在其中。
但从某天之后,她联系他的频率大幅下降,回消息的速度也变慢,偶尔打来视频,她也注意力不集中,走神得很明显。
走神。这个词放到婚姻里,有种难以言喻的可怕。他隐隐不安。
可那节点正好是顾惜凡开了发布会,谈及自己的情感状况,表示隐婚多年刚刚离婚。盛景想周迎暄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并为此生气。
想到顾惜凡,他就会想到那天晚上,自己推开她的手。那种下意识的反应,到底意味着什么?
终于到了饭店,房间装饰着金边红色丝绒,洛可可风格的桌椅繁复华丽,这里看起来像城堡中的某个角落。年近七十的一对夫妻坐在一起谈话,笑声连连。
“崔总。”盛景跟那位老先生握手。他是此次项目的合作方,长盛之前谈了很久都没拿下,好在盛景和他是校友,又很让他赏识,他最后还是松口答应了。
今天是他知道盛景马上要回国,请他吃饭。
招呼落座后,崔总握着那位女士的手向他介绍:“这是我太太。”
崔太太不像很多豪门贵妇那样拼命保养,面容就是这个年纪应有的样子,皮肤上的皱纹里是任由岁月流逝的余裕与从容,和正视真我的优雅。她头发灰白,眼睛水润而明亮,舒展的自信和被爱滋养的幸福,让她看起来仍旧美丽。
被爱滋养的不止是她,崔总也是,和他太太相似的面貌,相似的气质,没有一点儿暮气。他和太太心有灵犀的眼神交汇,不约而同的真心大笑,都不禁让人感慨,原来幸福恩爱可以具象化到如此程度。
谁看了都会羡慕他们,盛景自然也感兴趣地谈及。聊了一会儿才知道,他们已经结婚三十多年,没有孩子,工作之余一直在环游世界。
“她说趁着我腿还能动多去外面看看,因为如果推着轮椅去旅游,会很扫兴,”崔总笑,“我只好努力锻炼,让身体多健康几年了。”
听了他的话,崔太太轻轻捂嘴笑,小女孩似的。
随着她的动作,盛景被她手上的心型戒指吸引了视线,晶莹剔透的浅红色,周围一圈钻石点缀,像含苞待放的粉润玫瑰。一看到那个色泽,盛景就立刻想象到它坠在周迎暄锁骨下的样子,一定很衬她。
“崔太太的戒指是什么宝石?”
崔太太的目光有些惊讶,又像是夸他有眼光。她说:“红纹石,老崔送的,说什么象征爱情,肉麻死了。我说象征爱情的多了去了,舍不得买更贵的就直说,何必拿几十万的石头打发我。”
一边说,她一边摸了摸戒指,嘴上责怪,说起来却甜蜜得不行。
盛景也笑:“崔总方便的话,能否告诉我是在哪买的?”
崔总吩咐秘书拿来名片,笑着递给盛景:“希望下次能有幸见到你太太。”
天刚黑的时候,盛景到家。刚开门进去,他就感觉寂寂的没什么生气。
客厅入口旁的小圆桌上摆着相框,旁边是镶满彩色碎瓷片的黏土风花瓶,周迎暄会定时更换鲜花,让婚纱照和花朵共同形成一道景观,但现在花瓶里空空如也。
他问郑管家:“太太怎么不在家?”
郑管家说:“太太这阵子不怎么回来。好像工作上的事很忙,晚上都住在美术馆。”
盛景打电话给周迎暄。
“喂?”
“暄暄,今天也不回家吗?”
“啊,”她低呼,好像才想起来他今天回来,安静了几秒她说,“我马上回来。”
没一会儿周迎暄回来了。
一楼空荡荡的,她问郑管家:“他呢?”
“先生在书房。”
推开门,周迎暄第一次看到书房是什么样。装修风格和外面完全不一样,黑金色调,沉稳冷淡,落地窗前是书桌,两侧是嵌壁式书柜,正中央放着一组对坐沙发。
盛景在书桌那头看着电脑,神情专注,不过英挺的面容上是肉眼可见的疲惫,应该是长时间飞行的缘故。
听见声响他抬眼,见她站在门口,他起身,示意她过来坐。像是要谈什么事情的氛围,周迎暄有些拘谨地和他面对面坐下。
她带着珍珠耳环和吊坠,一身白色方领连衣裙,头发盘起,让盛景眼前闪过婚礼时她的样子。她也不说话,似乎在等待他开口。
盛景认为她对顾惜凡离婚的事有误会,便首先提起。
“惜凡她离婚这件事……”
盛景刚开口,周迎暄就想起来确实有这回事。她对外界的事不太关心,这事还是某天吃饭的时候邵辰告诉她的。
“顾影后那么漂亮,就算离婚了,也有大把的人想娶她吧?”
想起他说这话时吊着眉毛又故作无辜的表情,周迎暄无端想笑。
“怎么了?”她问盛景,示意他接着说。但她问得敷衍,问完还无故笑了一下,像想到了什么,全然分心的模样。
直觉这种东西,男人也有。盛景警觉,想问些什么。但想到他们曾做过的约定,便勉强把疑心压了下去。
也没再解释,他把大理石茶几上的首饰盒打开,推到周迎暄面前。
注意力被拉回,她拿起盒子看,一条银链,挂着叶片形的吊坠,粉润的浅红色透亮晶莹。
她看了一会儿,敛眸,眼里一瞬复杂。她发现盛景习惯用礼物来表示歉意,可他明明没什么需要道歉的。如果他们中有人做错了什么,这个人一定不是他。
这份礼物让她愧疚涨潮,因不舍而挣扎的心突然感到一阵罪恶。
“印加玫瑰,爱情之石,”她放下盒子,问,“你爱我吗?”
她看他的眼神依然温柔平和,但她自己都不知道,说这话时她眼里还多了点贪恋,有些希冀。
听到突如其来的问题,盛景一顿。他动了动唇,没有回答。
不是每个男人都能知道这些矿物除了名贵稀有,还有别的意义。她想盛景一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