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陆西熙
所?以他?在客房洗漱换好?衣服,才先去了女儿的房间。
看见小遥遥自己躺在床上,周庚礼忍不住笑了,帮女儿把被子又?掖好?,然?后快步走回主卧。脚下?急匆匆。
雪夜孤灯。
他?打开门,双人床上,只?有?一侧的被子隆起?,她的黑色长发散落在枕面上。另一边的枕头空着,还有?一盏给他?留的,暖黄色的台灯。
他?站在门口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敢迈步走进去。
场景太温暖,反而让他?不敢相信。如果又?是幻觉怎么?办?
这样的梦,他?也不是没做过。
轻轻掀起?被子的一角,周庚礼一点点挪动?上床,不敢出一点动?静。就连关台灯的开关声?,他?都觉得大了些。
侧身看着她,过了会?儿,她还是没动?,应该是睡熟了。
他?松了口气,慢慢朝她的方向靠近,手臂隔着被子小心地搭在她身上。
过了两秒,身侧的人翻了个身。
吵醒了?
男人顿住了,不敢动?弹。被子下?面,一只?手却摩挲地搭上了他?的腰,睡得毛茸茸的脑袋贴上他?胸前。
空荡的怀抱被她温暖的身躯填满。他?缓缓落手,将她抱紧。
“雪停了吗?”怀里人没睁眼闷闷地问。
“停了。”他?轻手把她头发拨到一边,怕等下?压到。
“嗯。”她哼了一声?,然?后就没再出声?音。
只?剩绵长温热的呼吸紧贴着他?的心口,暖暖的。
周庚礼低头看着她,微笑,他?忘了说,明日?气温就回升了,可能雪今晚就要慢慢化掉了。
这场雪过后,京市今年真?正的春天才开始降临。
闭上眼,睡梦中,有?什么?东西窸窣地顺着脖子,慢慢向上...最后摸到了他?的耳朵。
已经睡熟的男人,长睫却也在此瞬湿润了。
第27章 拼图
“妈妈, 爸爸,我穿好了,你们好了吗?”
出发去学校的早上, 遥遥自己穿好了外套, 跑到?他们房间找人。
梳妆镜前,女人坐在那里,身侧男人拿着一只眉笔正在她眉毛附近比量。
她今天给学弟学妹们作报告, 还是要打扮一下,庄重一点, 总不能留下做研究就不顾形象的刻板印象。
不过昨天, 李佩央的手指不小心?划破了个口子。
遥遥还记得妈妈的伤, 她走过去举起她的手, 亲了亲创可贴包裹的伤口,问:“妈妈,你还疼吗?”
“妈妈不疼了。谢谢宝贝关心?。”她也低下头想亲她。
“别动。”周庚礼扶住她肩膀,眉笔轻轻落下, 顺着她原本的眉形描摹。
遥遥看着他们俩,开心?地乐了,“爸爸,你还会?画眉毛啊?”
“当然?了。”某人臭屁地说,“你妈妈当年?化妆还是爸爸教的。”
十八岁的李佩央懂什么化妆啊, 她连那些刷子干嘛用的都分不清。这些女人的东西,周庚礼当时也不懂,但?看见她把自己画得乱七八糟的, 他还是看不下去, 亲自上手了。
他有学画画的底子,刚好用上了。
李佩央看着镜子里的他慎重地落下最后一笔, 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手都生?了。”周庚礼叹了口气,放下笔,“央央,以后你给我机会?多练练。”这手艺他得捡起来。
“嗯。以后再说。”
她在镜子里笑着看他。其实画得还不错,功底不减当年?。
将?近五百人的报告厅,过道上都陆陆续续在站人。
虽然?第一排留了“家属座”,但?周庚礼还是带着遥遥去了最后一排的角落。
她今天讲的内容,整个礼堂里就他俩听不懂。他俩往前凑什么啊。她负责闪耀,他们负责欣赏就行了。
坐在椅子上,七岁的小遥遥很?安静地看着台上的女人,不吵也不闹。
这样的场合,她跟着妈妈参加过很?多次了。更大的礼堂她也去过,她知道,妈妈在给这些哥哥姐姐讲科学。她现在没上学还听不懂,但?等她长大了就能听懂了。
之前,遥遥都是自己乖乖坐着听,但?今天旁边有爸爸了。
她凑到?男人耳边,说悄悄话?:“爸爸,你觉不觉得今天的妈妈很?漂亮?”
周庚礼也捂着嘴,压低声音不打扰其他人,“爸爸觉得妈妈每天都漂亮。不过,她今天格外得好看。”
“Yes!So fascinating!”遥遥眼睛笑弯了,偷偷跟他耳语:“妈妈每次演讲之前都会?穿好看的衣服,戴漂亮的首饰。我们挪威的家里,妈妈有大大的首饰盒子,她说以后都留给我。”
“不过后来,我生?病了,医生?叔叔说我不能受伤。她就不戴了,她怕划伤我。”
听着她的话?,周庚礼再次抬头看向台上的女人。她今天没有戴任何首饰,不过作为所有人目光聚焦的中心?,她本人比任何钻石都耀眼。
她这七年?都是如此?耀眼吗?
“爸爸,你什么时候去挪威啊?”遥遥晃着脚问他,“我带你去逛妈妈的办公室。妈妈的办公室靠窗,很?大,里面还有我睡觉的小房间。”
提前她时,遥遥的神情总是很?自豪。周庚礼笑着问她:“你常去吗?妈妈的办公室。”
“不经常。”遥遥想了想,“我和Bente阿姨待在家比较多。如果Bente阿姨放假,我也放假,妈妈就会?带我一起上班。”
“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和妈妈去上班。因?为每次去Eirik叔叔都会?给我小饼干和巧克力。他们管妈妈叫‘Professor’或者‘Boss’,还有‘Dcotor Li’!”
遥遥虽然?还不能真?正理解这些称呼的含义,但?她能感觉到?她妈妈是很?厉害的人。她的同学都说过她妈妈很?Cool。她也这样觉得。
【成为你的妻子,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价值。】
望着台上的李佩央,周庚礼想起七年?前她的这句话?。他不禁细思,如果她留下来,周围人会?怎么称呼她。
留校的话?,会?有人叫她李老师;如果在他身边,大概他们只会?叫她“周太太”。
他母亲是行长,也有自己的事业,但?站在他父亲旁边,人们也多是称她为“夫人”。这是权力世界的规则,谁掌控谁就是主体。
他当时单纯地以为,她成为他妻子,就可以共享他的财富和地位。
可她想要这些吗?
隔着数排人群,周庚礼望着她,抿嘴轻笑,她从?来都不稀罕来着。
他的世界,她看过感到?无趣就走了;而她在挪威开辟的新?世界,他还完全没涉足过。
他得去看看了。
另外,Eirik到?底是谁啊?怎么跟她们母女这么熟?
这事他不好多问女儿,她什么都告诉妈妈;他更不能直接问李佩央,他都旁敲侧击问过一次了,再问显得他狭隘。
但?又?一想到?,他们目前还是合法的。周庚礼又?觉得,是谁都行。反正合法的她只能有一个。
而他家央央从?来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他一点不担心?。
他只是好奇...而已。
报告接近尾声时,按照正常流程,会?有提问环节。前几个学生?问的都和专业有关。
最后一个女生?,可能是研一,问她,要是实验总是失败,失败太多次,感到?痛苦迷茫,要怎么调整心?态?
这应该是最容易回答的问题了,几句励志鸡汤就能解决。
但?台上,面对这个问题,李佩央却愣了下,停顿几秒,微微蹙眉对着话?筒说:“我也..不太清楚。”
场面一瞬哗然?。
最后排,男人站了起来,他想更清楚地看清她。
可能是觉得回答有些敷衍了,她若有所思地又?补了几句,“我没有为实验失败痛苦过。我也...不相信苦尽甘来。这可能,嗯....和我个人口味,不爱吃甜有关系。”
她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算了。李佩央对她笑了笑,“抱歉,等我有了确切答案再回答你吧。”
主持人出来打圆场,小小插曲就在轰轰烈烈的掌声中结束了。
直到?她走下台,周庚礼的视线都还追随着她。
他总说看不透她。不止是不能理解她的一些做法。
他是真?心?觉得,李佩央身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他们互为枕边人这么多年?,他都没能看清楚薄雾后面的她。
只是刚刚她的迟疑,让他仿佛窥探到?了雾后的一角。
回去路上,李佩央倒是全程表现正常,和遥遥在热烈讨论?等下吃什么。
周庚礼看了她几眼,也没再提刚刚的事。
当晚,把孩子哄睡后,两人坐在阳台。
他开了一瓶香槟,倒出来两杯,递给她。
“你的行李这两天就要开始收拾了吗?”并肩坐着,周庚礼问她。
“嗯。行李有点多。”李佩央看向他,眼神有些埋怨又?无奈,“你今天为什么还要给她买玩具?”十个箱子都装不下了。
他视线上下扫过她全身,周庚礼挑眉,跟她“商量”,“要是人生?重来,你小时候我认识你就好了。我也天天给你买玩具。到?时候你会?不会?天天跟我后面,叫我‘庚礼哥哥’?”
神经。李佩央看着他认真?的神情,想说他好无聊,但?又?忍不住笑了,“你喝多了?”
“我畅想一下。”他抬手,跟她碰了下杯,问她,“央央,挪威现在冷吗?”
“还好吧。”她抿了一口酒,“可能比这里要湿冷一点。”
“嗯。那我简单带几件外套吧。”
“...”李佩央收敛笑意,看向他,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只想再确认一遍。他需不需要再考虑考虑。
而男人给了她准确的答案,“这次,我跟你们一起去挪威。”
“遥遥说你办公室很?大。”周庚礼把头靠她肩膀上,两只杯子碰撞又?发出一声轻响,他说,“带我逛逛,李博。”
李佩央低头看他浓密的头发,看了会?儿,她放下杯子,揉了揉他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