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帘重
车门打开完,几个男人粗壮的手臂交相地砸着车门,车身不停地战栗。
有人拿起一个铁锤,直接把前方的挡风玻璃砸了,如同蜘蛛网般地裂痕从头到尾地成了彻底被熄灭的希望。
*
车门被拉开,后座满脸是鲜血的大汉先冲过来,隔着安全气囊给她来了一记耳光,但又被后面的人拉住。
疼痛像抽搐一般漫过全身。贺屿薇口腔再次蔓延猩甜的味道。
她努力伸出手,想把蓝色曲奇饼干盒和骨灰紧紧地抱在怀里。
她没有哭,她只是想,自己这次真的已经很努力了。
接着,贺屿薇被拎下车,在车里已经被车的撞击弄得站不起来,闭着眼睛,只能听到寒风中隐隐约约听到Sarah说不要打脸。
似乎接下来,
她要被做什么。
地面好冷,耳朵嗡嗡的,但疼痛,让她保持清明。贺屿薇蜷缩着身体,她心想,没关系的。先保存体力,可能还会有逃走的机会。无论发生什么,都先活下去。
余温钧现在绝对到了机场了吧。
他会不会以为她擅自改变心意,独自离开?他肯定会气疯吧,无论是她离开,还是他知道她被绑架。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他。她真的是一个愚蠢的孩子,实在是让人担心。
但是当下更恐怖的一切就要来了。
贺屿薇刚模模糊糊地这么想,就已经恐惧得不停的咳嗽,冰冷的空气像海水一样漫延在口腔,而周围原本的说话声似乎停止了。
逆光当中,有一双手违背意愿地伸过来,贺屿薇被腾空抱起,她全身剧烈地发抖,胃因为恐惧收紧,突然就直接把腹中的东西吐出来。
难闻的呕吐物热流,是她所唯一能感受到外界温暖。
并没有被嫌弃地重新扔到地上。
反而被搂紧,有人帮她把肮脏的头发拨到脑后,贺屿薇茫然地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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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郊外的集装箱仓库,不远处还有拖车,除了之前的三辆车,还有不少黑衣人和其他车辆。但现在周遭很安静,只有风声。
她微微抬起头。
余温钧看着她。他看起来像往常那样,穿着花衬衫,但整个人极度体面和挺拔,气质狠绝霸气、镇定自若,却又像一整年都没闭眼睡觉,此刻只皮笑肉不笑地蹙着眉头。
他说:“指一下,谁把你弄成这样子的。”
车上的几个人全部被按倒在地面。
贺屿薇费力地收回目光,而余温钧依旧一眼不眨地看着自己。
她脖子上还流淌着呕吐物和鲜血,挨着他胸口昂贵花衬衫领口处也都沾上污垢的东西,他却像感觉不到似的把她搂在怀里,就像搂着一个特别珍贵的宝物。
余温钧平淡地说:“说过了吧,你不能独自出门。”
贺屿薇在他的怀中也很想应景地说点什么,比如坚强地说自己没问题,风趣地说你来得太晚啦,或者像电影里那样深情地表白地说一句我爱你。
但一张嘴,她说的是:“——最初你也是这样绑架我过来的。你欠我一句对不起。”
余温钧一愣。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他紧绷的身体也略微放松了,贺屿薇抓紧他,突然有些释怀。
并不紧紧是因为在危急时分看到他出现而松口气,而是某一种从心底的释怀。
她在遇到这个男人的时候,投入自己的某部分,却也舍弃了相当大的部分,而此刻就像时空回溯,她觉得和他重新相逢。
而这一次,她抛弃了内心存在着一直很压抑且对世界胆怯的部分。
余温钧抿起嘴。
他的笑容居然有些可爱,像把一朵长长花茎的玫瑰慢慢地用崭新的报纸卷起来,很稳妥,表示充分的肯定。
奇怪的是,她也笑了。
贺屿薇一直觉得自己很懦弱很蠢。
她也会讨厌自己这一种阴暗无聊的性格,可是,明明这样憎恨自己却没有任何动力想改变。
如今,贺屿薇在他的笑容里觉得,自己不需要改变。
她觉得自己不算差。
她从来都是一个很坚强很有主见的人,虽然犯了那么多错误,但也就这么一路跌跌撞撞地靠自己走过来。
“我会重新考虑一下自己的做事方式。”余温钧说,“对,对……起。”
贺屿薇略微垂下头:“这是道歉?”
余温钧微微地颔首,是默认却也是不想让她再继续说话的意思。
第141章 雷阵雨
贺屿薇记得,上一次来医院体检,好像还是在上一次。
她被推进了各种不认识的仪器里。
心脏、大脑和全身都照过了一遍,头发也被扒开检查一遍。幸而脸没有受伤,但手臂脱臼了,身体还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因为检查过程过于冗长,贺屿薇只能在脑海里念着废话来放松心情。
随后又重新回到余宅。
噢,余家四楼的一切摆设都和原来相同。
毛绒地毯和弧形沙发组,双拱形门洞背靠客厅,隔开两间更衣室。房间里妆点着粉冠军蝴蝶兰和年宵花,而整个走廊里都萦绕一种熟悉的木地板清洁剂的味道。墨姨固定是趁着她不在的时候,又做了彻底的大扫除。
贺屿薇整个人精疲力尽,昏昏沉沉地睡了会,但可能是受惊,她睡了十几分就突然睁开眼睛,吓了墨姨一跳。
床头柜旁边,紫色的护照和未使用的机票静静地搁在上面。
除此之外,还有余温钧曾经收走的手机。
他依照诺言,还回来了。
床旁边的椅子上密密麻麻地坐着一圈人,是平常跟着她的几个女助理。
她们兢兢业业地守着睡觉的她。
……感觉像参加什么遗体告别会似的。
墨姨蹙眉:“过年的,别说不吉利的话。”
贺屿薇好说歹说把墨姨和那堆人劝走,房间里只剩下她自己。
明明很想泡澡,但胳膊和头上缠着纱布,四肢也很痛。
贺屿薇动了一下身体,无比的酸痛,但她知道,现在动起来反而会恢复得快点。
太久没有动了。
她想到Sarah,也想到了李诀和余龙飞,还想到杨娴和余哲宁,以及各种谜团。
余温钧肯定能处理好这些事,可是,她要去知道自己的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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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四楼,五楼没有往日的清幽。
贺屿薇曾经住过的小房间门口,守着一个黑衣人。
房间里面似乎关着余龙飞和李诀。他们正大声地指责对方,其中还夹杂着余龙飞的咒骂和李诀的脏话,和一些打架时的碰撞声。
她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余温钧的书房门口也有五六个黑衣人,可能是保镖,他们人高马大的,一般戴着口罩,贺屿薇只能根据声音认出是谁。
他们见到贺屿薇,眼神有些疑惑。
“贺小姐?”为首的一个黑衣人问,他似乎要进去通报。
敲门,还是不敲门?贺屿薇思考一秒,直接推门而入。
黑衣人吓呆了,却也不敢碰她。
玖伯正好也带着一个满脸红色痘坑、卷毛且满脸凶相的年轻人走出来。
玖伯让她进来,而她旁边的年轻人目光如刀,上下打量她。
“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处理龙飞合同后续的事。只能知道他们舅舅那边和汪柳见过面。”玖伯说,“名利场上,结盟很容易,而破坏一个盟约更容易。这次绑架你的事,二哥还在亲自问Sarah。”
玖伯瞥到贺屿薇额头和手臂绑着的纱布:“希望这一件事能让温钧长点教训,不要招奇怪的门客到身边。”
旁边的年
轻人指着自己的鼻子:“点我?我可是正经的名牌本科毕业生啊。刚从深圳调过来。”
玖伯还是平常和蔼却又有点老神在在的样子:“很多事情不需要查。做过的人会沉不住气承认。”
他们说话的时候,贺屿薇也看向套房旁侧。
余哲宁正独自坐在沙发上。
他听到她来了,但没有抬头。
贺屿薇收回视线,她问玖伯:“他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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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房里,余温钧坐在沙发上熟悉的位置。
他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杯加满冰块的威士忌,旁边是拆开的一包香烟和纯金打火机,外加一个大象造型的烟灰缸。
余温钧听到门的声响,回过头。
两人的眼神交汇。
看到她来了,他的神情不意外,只是朝着她身后一挥手。
贺屿薇后面突然重新关上门,她吓了一跳,原本以为房间里只有自己的。
“到这儿来。”余温钧见她有些犹豫,就再招招手。
他的声音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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