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杯一安
“那你怎么说?”宋离心口起伏着,呼吸声很明显的晃荡在风里,被风一吹,变重。
裴溪看她:“你想我?怎么说?”
“什么叫我?想你怎么说?”宋离呼出一口气,眼角的细纹因眼部压低的动作变得?明显,“事实?就是意外,陆台萧那儿你不用管他,他要是再找你......”
宋离的话顿住,似是在思量下面的话。
“嗯?再找我?怎样??”裴溪问,稳着自己的情绪,“你不是说过了,你是要救我?,只能救一个,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当年宋离的确是这样?说的,事实?是不是,裴溪不知?道,因为在那种场合下,这个说法完全是够的,只能救一个。
有选择题,那答案没有多余的。
这么多年裴溪才逐渐接受了宋离这个说法,但是她害怕,过不去那道坎,她会游泳,也没有办法重来试试,她能不能自救。
宋离没有赌,而?真相,是不想救还是不能救,只有宋离自己知?道,没人?能查到?动机。
“我?说了,陆台萧他信吗?他满脑子?都是张垣的事情,他信吗?”宋离的声音提了一个度,“人?就是这样?,自己的想法会一步步洗脑,认为那就是真相,只要你给的答案和他想的不一样?,他就会认为你在说谎。”
裴溪立马回:“那你当初为什么要让我?说谎!你让我?说谎就是在证实?他的想法。”
“你现在什么态度?我?那不是让你说谎。”
“那是什么?”裴溪又?接上,“是为了维持你们营造给外人?夫妻感情深厚,你贤妻良母的形象才顺手把我?捞了上来?”
在外人?眼里,宋离和裴爸爸的感情一直是很稳固的,他们是模范夫妻,是别人?口中?说衡量爱情的标准。
但事实?是什么样?子?,裴溪知?道。
宋离是救她,不过在那个场合,没有一点要回头的意思,连朝着主驾驶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她没有想到?宋离会这样?,她的隐瞒让她活得?像个帮凶,正是因为这样?,她不敢见宋离,也只想躲着宋离。
裴溪的声音越界了些,整个院子?都是她说话的声音,宋离指尖在抖,下唇压抑着眼里的泪水。
忽然,宋离抬手。
“啪”一下打在了裴溪的右脸,裴溪稳着情绪,手腕都在细微发抖,无指印隐约印在面颊上。
宋离眼眸顿现惊诧,难以置信的神色收了收,呼吸一顿故作平静移开眼睛。
“你知?道什么?我?救你还有错了?你为什么总是不能站在我?这边好好想想,你以为半岛堂,你开个工作室安安稳稳,房租低于市场是怎么来的?是我?在背后贴补,我?处处想着你,你到?头来就是这么想的?”
裴溪眼眶微红,转头看宋离。
从一件事转移到?另一件事情上很自然,宋离很巧妙的拉开了话题。
救她,她当然该感激。
所以她说谎了,谎言不是只瞒给调查员的,重要的是裴家老?爷子?。
那会儿是老?爷子?还在,对于裴爸出了车祸这事儿耿耿于怀,后边又?因为宋离挪用了保险赔偿款,事情便?更加麻烦了。
“我?怎么想的重要吗?”裴溪稳住声线,她声音在发抖,“你不能做些不经过我?意见的事,事后又?来让我?感谢你,你问过我?吗?妈,怎么你还是这样??”
裴溪呼吸像波浪起伏,她强行隐忍着眼底的泪水,努力不让眼泪掉落下来,最后忍到?嘴唇发抖,那种委屈感和心酸上头的时候,难受得?喘不过气。
宋离当然看见了,她在自己压抑的情绪中?调节。
“从前就是这样?,你干涉,你在怕我?谈恋爱,你怕张垣的持续调查会被周屿淮发现,怕周家知?道这些事,从此你的形象会因为这些事情而?在整个南城传遍。”
裴溪眼泪“啪嗒”随着说话的幅度落在面颊上,她深吸一口气。
“你希望大家都觉得?你嫁的不错,因为自小的攀比心让你的胜负欲增强,所以你才会一遍遍告诉我?,我?说了谎,事情戳破我?就是帮凶,我?会永远在道德边缘被戳脊梁骨,那时候,我?才十三岁,十三岁我?就要听你说这番话,我?不懂,我?就知?道,我?听了一次,变成了罪恶的源头,让这件事变得?永无止尽,而?你.....”
她稳住呼吸,稳住面颊上的眼泪,声音止不住的哽咽:“而?你,你要在安排完一切后告诉我?应该感激,你是为了我?。”
宋离看裴溪的眼神有点失望:“溪溪,不是你自己要分手的吗?你怎么怪我?头上?”
“是!我?提的,但是你告诉我?张垣找了周屿淮,我?害怕,我?怕他知?道我?是你的帮凶!”
裴溪声音忽地拔高,她的眼泪稳稳地滑落到?下巴,每一口呼吸都紧紧掐着命脉,搅得?她心口酸疼。
“我?告诉过你,只是意外!你别再一口一个帮凶说得?这么难听!”
“但凡当时你回头看一眼,我?都不会这么想。”裴溪帮着隐瞒了这一段这么多年。
她那时候很怕周屿淮知?道这件事,每每回想起来,都会觉得?特别难受,心脏像是在雨夜里发霉,最后被湿温腐蚀,一点点烂掉。
没人?能看见,只能见到?一张姣好的皮囊,在四季里为饵,垂钓新生。
宋离当下的情绪是不好的,她沉默,如无声的海啸。
而?裴溪在收情绪,收自己刚刚的破碎,刚刚没有稳住的声线。
最后在裴溪抬眼看天抹眼泪时,宋离说:“这件事我?们都没错,你没有必要自责,裴家老?爷子?已经走了,陆台萧那儿你根本不用在意。”
宋离说得?无所谓,重呼吸带上轻飘飘的话音,听着冷漠无情。
她当然是不会对着陆台萧说实?话的。
当时她很冷静地面对陆台萧,她都快忘了那种情绪,是用了多大的力量才稳住。
“你要是当年不那么对张垣,他也不会这么执着,查了这么多年。”
裴溪拿话砸宋离。
在陆台萧进?入成文保险之前,张垣一直负责这个保险案件的调访,裴老?爷子?执着于裴爸爸不是意外,不惜花费财力让张恒做调查。
但事实?的确是意外,不过裴老?爷子?不知?道啊,他只执着于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里。
在水里,是不是救不了只有宋离知?道。
以前同学?老?是会在班上开玩笑问,如果?爸妈同时掉水里救哪个?
这个问题特别残忍,残忍到?她不得?不去回想那些,她是害怕宋离的,因为只有她看到?了,宋离根本没有要救裴爸爸的意思。
连试一试都没有。
提到?这个问题,宋离总是会说,没有时间试。
裴溪就被她这些话陷入道德自责中?,她在帮着说谎,为了躲避老?爷子?的偏执。
“如果?裴老?爷子?当年不这样?,如果?他不自私到?抽走项目资金,我?也不至于动保险赔偿款,张垣是他自己承受不住压力选择离职,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用骗我?,我?都查过。”裴溪都知?道,那些事情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张垣和陆台萧是多年的好友。
不过张垣和陆台萧一样?,性子?都比较倔。张垣收了老?爷的钱就想办好事,虽然雇主不在了,事情还得?继续查。
就在这种情况下宋离让成文的人?逼走了张垣,采用不光彩污蔑的手段。
这人?一走就像是失踪了一样?,而?裴溪那时候,安静了一段时间。
手机再也没有收到?过各种电话和短信。
再之后,陆台萧出现了,还是继续调查当年的事情。
陆台萧人?比较温和,做起事情来不紧不慢,这么多年,好像陆台萧偏向?于的方法是,找她的弱点。
宋离这时候说话没多少底气了。
“这不重要。”
“哪儿不重要了?”裴溪问完,宋离还未回答,她呼出一口气,别过头打断,“算了,我?过来是提醒你,陆台萧还在查,你要不要见他是你的事儿,该说的我?已经说清楚了。”
“他怎么这么固执。”宋离声音有点抱怨,这个时候叹了一口气看裴溪,“把眼泪擦擦,一见面就得?吵成这样?。”
这些话像是在哄她,她的确每一次见到?宋离,都会吵架,因为宋离从不会崩溃的神情最容易摧毁对方。
“房租是多少我?会退给你。”
裴溪没有打算多停留,这么些年她有成长,也不知?道那时候的她在怕什么,这件事能带来多大的伤害?
归根结底,其实?造就于她的敏感。
要说像,这点她很宋离很像,是不是遗传不知?道,她总是怕对方窥探自己的心事,以及最薄弱的一面。
有句话是宋离说的,展示弱点,无非就是在给人?伤害你的机会,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吵架的时候,对方会不会拿这些事情来伤害你。
周屿淮有过吗?
其实?到?现在都没有过,是她不信任。
宋离没提钱的事儿,在风里环抱着双手,问她:“岑家今天要去周家订亲,他有没有告诉你?”
裴溪转身的脚步停顿一下,后背像是一叶即将远航的独筏,显得?那般孤寂空荡。
周屿淮没有说过,她这时候能想起来的就是昨晚开了免提的电话,电话里都在谈岑悦。
而?她能想到?的是,周屿淮回家的目的是为了岑悦的事情,从而?闹了些矛盾。
“我?听说你是在刘教授老?房子?那儿遇见的他?”
宋离知?道这些事儿不奇怪,因为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宋离监试之内,而?她也习惯了这种监试。
裴溪没有应,人?也没动。
宋离开从后面绕到?前面,双手的动作依旧,看她时候眼里飘了一阵雾,看着有轻微出神的裴溪,声音低了。
“没有人?能一往情深,你以为的偶然,指不定是谁的蓄谋已久,对方居心叵测你怎么又?能猜到??”宋离句句不提周屿淮,句句都是在点周屿淮。
“你还年轻,玩归玩,但某些话传出去了不好听。”
宋离指的什么,裴溪清楚。
她稳稳呼吸,最后在荒芜的神色里接上一点夕照,侧首看宋离。
“他告诉我?了。”
裴溪清清淡淡地撂了这句话,沉重的步子?再一次提上,穿过石板道时将影子?从落寞里拉回。
也就是在那一刻,裴溪才知?道。
周屿淮的那通免提电话,就是在告诉她,他不会隐瞒任何?事情。
所以,这一次。
她也想这样?,不隐瞒。
有的事,从别人?口中?听说,和自己主动说,是两个概念。
同时她也明白了。
于栀口中?说,岑悦传开的周一要订婚,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订婚宴。
周屿淮家看上的岑悦,哪里舍得?这么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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