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木依旧 第6章

作者:米花 标签: 现代言情

  我已经是高中生了,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惊恐地挣扎,不住地哭喊:「妈!妈!不要!」

  她力气那么大,疯了一样,硬掰开我的嘴,举着瓶子往里灌。

  「逼我们去死啊,我们娘俩今天就死给你们看……」

  车上的老板终于知道害怕了,他赶忙下车:「大姐!有话好好说!咱们这就去财务拿钱。」

  陈茂娟满意地和他们一起去拿钱了。

  我跪在造纸厂里,放声大哭,不住地呕吐,抠嗓子眼。

  她给我灌进去了。

  我自小便听奶奶说过,百草枯是多么剧毒的农药,喝下去就没有能活的,会死得很痛苦。

  我那么那么地害怕,一边哭一边吐,全身止不住哆嗦。

  直到陈茂娟拿着钱眉开眼笑地出来了。

  她没好气地踢了我一脚,骂道——

  「死不了,那里面灌的自来水,瞧你这点出息,一点用也没有!」

  陈茂娟,是我妈。

  亲生的。

  可是那九千二百三十块拿回来后,她没有花在我身上一分。

  她沉迷于打麻将,依旧是很少回家。

  冬夏换季的衣服和鞋子,学校要交的费用,她统统都是一句:「找你姑要去!你爸成了那个样子,我没走都是你们家烧高香了!」

  她什么都想让我去找姑姑。

  恨不能把家里躺着无人照料的爸爸,也塞到姑姑家。

  她常说得最多一句话便是:「许棠,你要知足,我要是走了,你连学也别上了,辍学在家照顾你爸吧。」

  她说得对,我奶奶年龄大了,一直是姑姑照顾。

  姑姑一家老小,并不富裕,且自顾不暇,表哥上大学的生活费,都是自己假期打工挣来的。

  我爸,是我的责任和义务,不是任何人的。

  正因如此,我高中都是走读,周末假期基本都在家里,洗衣做饭,帮爸爸按摩擦洗。

  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敢开口管姑姑要钱。

  因为怕姑父有意见。

  所以我常年穿着校服,在其他同学攀比鞋子的时候,我一双三十块钱的帆布鞋,穿到开胶。

  我便是在这种境况下,认识池野的。

  高二上学期,他转学到了嘉成中学。

  转学的原因,据说因为他是个混混,在校时难以管教,把教导主任给揍了。

  他家有钱有势,事件平息下来后,他爸妈便做主,给他转了学。

  我们学校的校长,跟他爸妈是老相识。

  这也导致他到了嘉成之后,适应得很快。

  哦错了,他根本不需要适应。

  池野那样的人,桀骜得不可一世,眉眼锋锐又英挺,五官端正得棱角分明,两片薄唇微微勾着,少年意气风发,逆着光般,耀眼得太过夺目。

  老师安排他与我同桌,意在我学习成绩好,可以帮他指点下。

  他哪里需要指点,他的书崭新得干净,压根就没有想学习的意思。

  班里乃至学校,那些成绩不好的男同学,很快跟他打成一片,张口闭口池哥,老大。

  女同学也都很喜欢他,班里最漂亮最骄傲的陈佳妮,总笑着找他说话。

  整个学校的老师和同学,没人不喜欢他。

  下课时,男生围在教室外叽叽喳喳,问他为什么把之前学校的教导主任给揍了?

  他撩着眼皮,笑得痞气:「那老东西双标,男的犯错,他当场逮着教训,轮到女同学,就非要叫到自己办公室,还特么把门关上,我不服,把门给踹开了……」

  ……

第7章

  我和池野成了同桌,开始整整半学期都没有说话。

  他不爱学习,下课之后基本不在座位上。

  我上课认真,从来心无旁骛地听讲。

  他连作业都有人帮着写,自习课上不是趴着睡觉,就是逃课去了网吧。

  哦,还总有人找他讲话,吵吵嚷嚷。

  那天的自习课上,他不在。

  我因为前晚熬了夜,有些困,便趴在桌上睡了会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定定望过来的黑眸。

  不知何时回来的池野,与我面对面,也在趴着睡觉。

  可他没有闭眼,凌乱的黑发,浓眉长睫,幽深的眼睛像星辰一样亮。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四目相对,我吓了一跳,他却没有慌。

  他舌尖顶了顶腮帮,慢悠悠地对我道:「脸上掉了根睫毛。」

  这是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无疑有它,忙照了文具盒上的小镜子,将那根睫毛拿掉。

  同时还不忘低声对他道:「谢谢。」

  他笑了一声,一手撑脑袋,一手飞快地转圆珠笔,声音饶有兴致:「客气了,同桌。」

  再后来,我面上一红,没敢看他,翻开了课本。

  我是个老实孩子,人生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学习上。

  成绩班里第一,年级前几名,人人对我心怀期望。

  唯独我妈陈茂娟。

  她对我不管不顾,一心扑在麻将上,能抽出空回家看一眼爸爸,已是对我最大的仁慈。

  姑姑常说:「咱们这样的家庭,上学是你唯一的出路。」

  表哥也说:「社会底层的人,改变命运的机会不多,读书和工作,至关重要。」

  于是我绷紧了一根弦,高中三年,挑灯夜读。

  我活得如此累,也如此心怀希望,盼着将来时来运转,脱离这苦海。

  池野是闯入我人生的一场意外。

  我很少同他讲话,他却开始有意无意地注意我。

  天冷的时候,我校服下面穿了件旧毛衣,有些脱线。

  课堂上他百无聊赖,瞥见了衣服下的线头,于是伸出手去拽。

  他家境好,一双鞋子都要成千块,想来不是很理解这线头的意义。

  等到我们俩都意识到了不对,他手里已经缠了不少毛线,我校服下的毛衣,短了一截。

  他尴尬道:「对不起。」

  我脸红了下:「没关系。」

  一星期后,我来到学校,发现课桌里塞了个商品袋。

  打开一看,是件粉色的新毛衣,吊牌还在。

  我一时心慌得厉害,把那袋子塞到了他的课桌里。

  上课之后,他发现了,往我身边靠了靠,压低声音问我:「尺码不对吗?我让我妈在商场买的。」

  我感觉耳根发烫,十分窘迫:「不用了。」

  「怎么不用了?你那件不能穿了。」

  「真不用,谢谢。」

  他挑了下眉,正要再跟我说话,我已经默不作声地和他拉开了距离,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板。

  池野隐隐笑了一声。

  之后,我第一次见识到了他的霸道。

  放学后我都走到校门口了,他在人群之中当众朝我喊:「许棠!许棠!」

  我错愕地回头,他看着我笑,走过来将那装毛衣的袋子,直接塞到我手里:「同桌,你衣服忘拿了。」

  那之后,班里开始有传言,说池野在追我,给我买了件毛衣。

  我觉得惶恐。

  早恋对一个老实的好学生来说,是洪水猛兽。

  好在我学习成绩好,深得老师器重,班里没人对我说三道四。

  只听闻陈佳妮在池野面前,酸溜溜地问:「你喜欢许棠什么呀,她不就学习成绩好吗?」

  池野笑了,反问:「学习成绩好还不够?」

  「可是她跟个呆子一样。」

  「你才跟个呆子一样,许棠那不叫呆,叫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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