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鸟一双
许佳宁不说话了,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可?心里的焦灼不安却又催着她想逃。
她抬腿就要走?,身后的声?音便又立刻响了。
“我当然没有答应了。”薛瞻道。
她回过身来,脸上不自觉轻松释然下?去。
原来只需要几个字,就能让她的心情有了微妙的转变。
“为?什么呀?”许佳宁低着头,手轻轻揪着雪人脖上的围巾,小?声?问道,“她那?么漂亮。”
“有多漂亮?”薛瞻反问。
许佳宁懵了,没料到他?会?有这么一问,她对林秋心了解不多,便生?硬地重复着她的名号:“她是?他?们班班花呀,这是?公?认的漂亮。”
薛瞻一笑,只望着她瞧:“你说,怎么咱们班这么不积极,没有定一个班花呢?”
她和他?认真说着事,他?倒是?在那?儿顾左右而言他?。
许佳宁一时哑然,而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世上漂亮的人多了。”他?道,“可?这与我无关?。我又不需要个个都喜欢,我只需要……”
他?似乎越说越外露,几乎要泄露了心事,于是?微一转折,回到冠冕堂皇的说辞上去。
“整天学习都忙不过来,当然不会?谈什么恋爱。”他?道。
这答案突然正经起来,让许佳宁一愣,但她琢磨一阵,又觉得安心。
薛瞻肯在学习上努力,她自然惊喜又开心。
可?好像又埋下?某种模棱两可?,好像薛瞻对林秋心的拒绝,并不是?由于真的不喜欢,而是?为?了学习的一种忍痛为?之。
但他?顺着他?的思路在继续说着:“目前没什么大志向,不过是?想在这学期期末考到前二十名,哪怕是?第二十名。可?从四十一名,到第二十名,是?不是?挺难?”
许佳宁的思绪终于跟随着薛瞻回归到她最熟悉的理性上,道:“乍一听是?很难。但你的数学已经在进步,我能从你数学课做题的速度上看出来。至于成绩排名,其实?咱们班同学之间?的差距才是?最小?的,挤在一个班里,单看排名不明显,看分数才能知道。”
就像上学期期末考最后一名的薛瞻,总分上和前面的五个人也就只差几分。
她正分析得投入,听到薛瞻突然压低了声?音,垂眸问她:“那?你希望我留下?来吗?”
单纯的成绩分析,猛一转变,就成了单一对象的期望值询问。
许佳宁像是?被拷问,犹豫着说不出话来。
薛瞻就嘟囔起来:“那?你希望我被踢出去啊?”
“当然不了。”许佳宁抬起头,莹亮的双眸正对上他?,“我希望你留下?。”
原来也可?以如此轻易地说出她内心的期望,但说出来后又总觉得太难为?情。
然而薛瞻已经得了最想得到的答案,冲着她弯了眉眼,往前迈步走?去:“这就够啦。”
“喂,你的围巾!”许佳宁喊。
薛瞻并不回头,只轻快地嚷嚷:“你帮我拿着吧。”
第23章 薄荷
薛瞻走远了, 而那在远处打雪仗忙到不可开交,勉强刚从战场下?来的乔木然,才大声朝许佳宁喊了句:“佳宁, 我们回?班吧,冻死我了。”
“好。”许佳宁也抬高声音回了她一句,然后把雪人脖子上的围巾取下?, 拿在手中。
等乔木然走到近处, 许佳宁看见她双手冻得通红,额头却出了一头的汗,外套半敞着?,像是在散热。
“你不怕感冒吗?”许佳宁皱眉,抬手就把拉链给她拉上了,“一边喊着?冷, 一边不穿好衣服。”
“是只有手冷!”乔木然着?重强调道,她的眼?神落到许佳宁胳膊搭着?的那条围巾上,“你不也是一样?有围巾怎么不戴上?刚才也没注意到你拿在手里。”
没等许佳宁解释, 猝然间毫不提防,乔木然就把那条围巾圈到了她的脖颈,笑道:“还挺好看?, 佳宁眼?光不错嘛。”
许佳宁心说,那她夸的人该是薛瞻。
她不觉低下?头去瞧,属于薛瞻,曾被薛瞻围着?的这条咖啡色围巾,正?紧紧围在她的颈间, 初时还带着?薄薄一层冰雪的凉意, 很?快就被她的体温暖热了。
她感触到柔软的温暖,发红的鼻尖也被遮住, 走在路上,吸了下?鼻子,立刻有一股非常浅淡的薄荷味闯进鼻腔,大概是某种香水。
怕人看?到,走进教学楼之后,许佳宁就把围巾摘了。
她和乔木然走上楼,一道回?教室,快走到班门口时,想了想,便突然改变了方向,一个人从后门溜了进去。
趁着?没人注意,她飞快地走到薛瞻的座位前,把叠好的围巾塞进他怀里。
正?看?向窗外的薛瞻被吓了一跳,抬眼?看?见是她,才愕然问道:“你怎么还我了?”
“那不然呢?”许佳宁疑惑。
预备铃打响,许佳宁再不久留,装作路过般,往第一排走去。
她身后的薛瞻只好收了围巾,拿在手上,没立刻放进书包,而是将叠好的围巾又散开了,手掌握住时,微凉的指腹似乎碰触到些许属于她的余温。
比起隆冬,近来天黑得晚了些,晚自习放学后,路灯被白茫茫雪地映照,显得出校的整条路都亮堂堂的。
经常一起回?家的乔木然今天有其他事,许佳宁懒得另约别?人,索性一个人走。
在出校的路上,就恰好碰上了同样一个人的薛瞻。
薛瞻没有戴围巾,那围巾被他放在了书包里,拉链没彻底拉好,露出一角。
她不禁加快脚步,靠近他时,悄悄替他拉上了。
而这一靠近,才看?清他是在低头背单词,手里拿着?一本小单词书,聚精会神,难怪连她拉他的书包拉链都察觉不到。
“走路还背单词吗?”许佳宁终于主动开口了,“你小心近视。”
薛瞻听到她的声音,终于抬起头,将单词书合上,语气得意又自豪:“不会近视的,我家三代人都天生视力特别?好,眼?睛很?健康。”
“那看?你的眼?睛也没多健康。”许佳宁提起前事,“不然当?时也不用戴墨镜装酷了。”
初遇时的第一印象,好像很?快就被冲刷掉。后来许佳宁补课时就听说了,薛瞻得了急性结膜炎。
“喂,许佳宁。”薛瞻将单词书卷起,轻轻碰了下?她的脑袋,“你学会讽刺人了啊。”
他的手太轻,许佳宁没感觉到有什么实?在的痛感,反而是他羊毛大衣的宽大袖子扫到了她的脸颊,是绵软的,有些痒。
她抬头,眸中闪过认真:“学习拼归拼,身体可是第一呀。”
她的关切如此?具体,让方才还玩笑着?的薛瞻也严肃起来,把单词书收进口袋:“知?道啦。”
显然是看?到了薛瞻出来,门口的迈巴赫按响了喇叭。
不用说,又是薛瞻的妈妈亲自来接他了。
许佳宁正?要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却被薛瞻叫住了,试探着?邀请道:“雪天路滑,我送你回?家吧。”
迈巴赫离她并不远,许佳宁瞧见,那车上的人也降下?车窗,朝她笑了笑,好像抱着?与薛瞻同样的心思。
但?许佳宁没有朝车旁走。
“谢谢,不用了。”许佳宁没有丝毫犹豫,“我们不顺路,还是不给你们添麻烦了,而且公交车也很?方便。”
她说完,怕薛瞻还要挽留,就急匆匆径直往车站走去,没再看?薛瞻。
公交车确实?方便,但?在冬天也很?挤,需要排着?长队往里进,进去后,很?少有位子,她便找了个能抓扶的地方,站稳脚跟。
她不知?道薛瞻走了没有,试图透过紧闭的车窗往外看?。然而内外温差大,车窗上全是雾气,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影子。
迈巴赫内。
体贴细致的保镖早已经自觉将空调调试到温暖适宜的温度。
薛瞻上了车,神色却显得有些失落。
“好像是第二次见到你的这位女同学了。”秦宛若突然道。
薛瞻一言不发,沉默着?卸下?肩上的书包后,把围巾拿了出来,一个人发起呆。渐渐的,又笑了。
秦宛若也瞧见了,纳罕道:“看?你刚才脸色阴沉沉的,现在倒是望着?围巾发呆又傻笑了。”
薛瞻不好意思地把围巾重新收回?书包,思忖一阵,含糊问道:“妈,我要是留在火箭班,你能让我实?现一个愿望吗?”
“不能。”秦宛若回?答干脆。
“我还没说呢。”薛瞻不满。
秦宛若看?着?他,仿佛将他看?穿,悠悠道:“因为我知?道你的愿望是什么。”
“不可能的,至少现在这个阶段别?想。”看?到薛瞻失望的眼?神,秦宛若还是不得不把话说明些,“在你爸面前藏好点,不然他会扒了你的皮。”
“行了,妈,别?念了。”薛瞻低下?头,压不下?心底的烦躁,便又将口袋里的单词书翻了出来,一页页看?着?。
秦宛若全看?在眼?里,笑道:“还挺有毅力,其实?在妈妈看?来,无论因为什么,你能努力上进,那就是好事。”
两人都没把话说得那么直白。
薛瞻没再说话,阖上眼?,靠在椅背小憩,可心里什么都懂了。
*
三月初积雪融化,草长莺飞,好像一切都欣欣向荣。
周六上课已经成了家常便饭,恰逢当?天又是三八国际劳动妇女节,许佳宁还特意从家里花店带了几?束玫瑰花,送给女老师们。
而她多带了一束,原本是摆在窗边的,后来乔木然嚷嚷起来,说喜欢。
“今天妇女节,妇女才收花吧?”第三排的男生嗤之以?鼻,“你一个女孩,要当?妇女啊?听着?难听死?了。”
闹着?要花的乔木然呆住了,第一排的许佳宁则回?过头去,头一次带着?火药味儿和同学说话:“妇女怎么了?一个为了庆祝女性取得成就而设立的节日,怎么在你嘴里就成了骂人的话?”
“可听着?就是很?八婆呀,不是结婚的女人才这么叫吗?”男同学嘴硬反驳。
“咱们国家法律规定,年满14周岁的女性被称为妇女。”许佳宁不卑不亢,“我是妇女,木然也是,班里的女生基本都满14岁了,一个简单的词,怎么就不敢叫了?”
“给,木然,妇女节节日快乐。”许佳宁将花束里的一枝玫瑰抽了出来,递到乔木然面前。
乔木然终于笑了,边接花,边回?了许佳宁一句:“节日快乐!”
旁边的女生们,见状也过来要花,许佳宁把那束玫瑰全散了,原本只落在一处的玫瑰花香,如今散在全班的角角落落。
那个男同学悻悻地低下?头,再不敢多说一句。
不久后,从门外回?来的苏知?魏突然惊呼了一声,把正?跟许佳宁聊天乔木然吓了一跳。
“你鬼叫什么呢?”乔木然扔了书想砸他头上。
苏知?魏把书接住了,才一脸严肃地回?她:“你们快看?新闻吧,有架飞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