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鸟一双
薛瞻匆匆喊住了他?:“陈南星,当年的事,我全都知道了。”
全都知道?
薛瞻知道多少,知道了父母对许佳宁的施压,也知道了他?剪辑录音,扔掉情书,对许佳宁说的那些话吗?
经薛瞻这么一喊,陈南星反而不敢走?了,他?坐回位子,看着?薛瞻时,总有些焦躁不安和?心虚。
“我知道我父母买地开发,让许佳宁家?花店被迫关门的事了。”薛瞻向他?坦诚道,“以?前?我搞不懂,但我现在懂了。你对我的敌意,我确实都该受着?。”
在薛瞻眼里,陈南星就是维护许佳宁的一方,他?对自己?表露的敌意,正是源自许佳宁受了委屈。单凭这一点,薛瞻能接受陈南星所有的恶劣态度。
然?而陈南星却不想久坐,更不愿多谈从前?:“当年的事,现在聊没有必要了。我只告诉你,许佳宁现在过得很好,她不会回南城。往后大家?各走?各的路,翻旧账没意义。”
“我不是翻旧账。”薛瞻定声道,“我只想见?她一面。”
“见?了面,然?后呢?”陈南星冷笑,“自我感动式的道歉?补偿她?别傻了,薛大少爷,哦不,该叫你薛总,你的人生已经这么辉煌,就非要把当年的受害者作为调剂品,把她从平静的生活里拉出来吗?”
“我想你是想歪了……”薛瞻微皱起眉,感觉陈南星的反应有点过激,“这些不劳你操心,我只想让你帮忙带句话。至于见?不见?我,我想许佳宁会有自己?的判断,你不能帮她做主。”
“帮她做主”四字,戳中了陈南星的心事。他?自认是为许佳宁好,可是想起当年自己?做的事时,心里总会不踏实。
这话从薛瞻口中说出,更让他?只想反驳:“薛瞻,那至少我可以?做自己?的主。我绝不会帮你联系许佳宁。”
“你……”
好像就和?从前?一样?,陈南星只坚持一点,那就是把他?从许佳宁身边驱离。
“当年你愿意帮我送信,这次不能再帮我一次吗?”薛瞻问道。
陈南星听到送信的事,却沉默下去,任他?软硬兼施,也没再开口。
薛瞻正要继续说服陈南星,电话响了,是张寒山向他?汇报工作,他?听完后随之回复:“‘桃源工程’确定重启,但如何开发,我自己?来出方案。”
旁边的陈南星终于说话了,问起项目的事:“‘桃源工程’现在在你手里了?”
薛瞻点头,有种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的坦然?平和?:“我知道了这件事,当然?不会再让项目搁置。”
“那你就是想要正式把这一片都拆了,好盖你的商业中心,高楼大厦。”陈南星淡漠道。
“你怎么会这么想?”薛瞻不解,但无心与?他?争论这个,只道,“罢了,你怎么想,我管不了,我只想知道许佳宁……”
“够了,薛瞻。”陈南星站起身,“你去问别人吧,在我这儿,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他?说完就离开了,徒留薛瞻独坐在咖啡馆里。
薛瞻何尝不知道,他?可以?从同学那边打听,可许佳宁早就拉黑了他?的微信,他?无法申请好友。再照这条路试下去,也是碰钉子的结果。
那些往事,最好的切入点,其实还是陈南星家?。有他?们从中联系,才不会吓跑许佳宁。
可陈南星坚定的拒绝,算是给薛瞻泼了盆冷水,从头至尾。
*
步入八月后,气温降了下来。
周末抽空和?好友温舒白去奶茶店小聚的许佳宁,也难得放松下心情。
她们一边喝奶茶,一边聊起从前?的趣事,温舒白还像小时候那样?黏她,可许佳宁仔细一算,还有两周,温舒白就要订婚了。
这两家?长辈,可真?是着?急。
她有点为温舒白的感情发愁,谁知当事人倒是心大,已经开始盘算着?搞事业,还抽空审问起她:“佳宁姐,你从高中到大学,难道一直都只扑在学习上,从来没有喜欢过哪个男生吗?”
“没有没有!”许佳宁慌乱地连忙摆手。
好像还是第一次被温舒白问及感情,许佳宁矢口否认,可还是涨红了脸。
狂跳的心脏比她先一步回忆到从前?,可她心情复杂。三年的心动暗恋,与?那最后一个月的痛苦怅然?,交织在一起后,她的心口好像在疼,在无声地提醒她,她还没忘。
就像此刻,她想起军训时的薛瞻。
“其实我高中也发生了一些特别的事情。”她轻描淡写,引出从前?,“不过不是恋爱啊,是我有个仇人。”
心里从前?的压抑,以?玩笑话说出口,有种特别的释然?,但看到温舒白义愤填膺,她还是连忙改口:“不是那种仇。是刚高一军训的时候,我们班倒数第一那个男生,看上去挺高冷斯文的,还挺帅,可我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对,有天站军姿时,他?一直叫我名字,还拿东西砸我,可能是石头吧。”
“这好恶劣啊……”温舒白气愤。
“对啊,幸亏没砸到。”许佳宁跟着?道,“不过我更生气我后面的另一个男生,就是他?朋友,当时还帮他?销毁证据,我一扭头,脚边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说话时,许佳宁仍带着?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她在追忆很早的时候,早到和?后来的那些事毫不相干。
“后来呢?”温舒白追问。
“听说他?家?有钱有势,惹不起躲得起呗。”在温舒白面前?,许佳宁显得云淡风轻,“他?看我不顺眼,我就不在他?眼前?晃悠。他?刚开始总堵我,要跟我说话,我每次都无视他?,溜掉,几个月后他?也就消停了。”
他?们之间?种种,有太多都是不可说。
只能挑有趣而特别的开始,来遮掩难过。
在单纯的闺蜜面前?,许佳宁撒了谎。
她虚构了更简单、更幼稚的故事版本,好像听起来并不沉重。有时她也在想,如果她真?的在军训时就不理睬薛瞻,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些遭遇。
只有最后那句是真?实的,她缓缓道:“再后来,我去外地上大学,就没听说他?的消息了。怕遇到他?,我连高中同学聚会都不参加。”
*
许佳宁一直在刻意躲避薛瞻,忽视他?的消息。
除去关系最近、且曾经都在北京上学的四人小组,其余人她不怎么联系。
她不太看朋友圈,工作后也没太多心思去发,她有时厌倦工作的劳累,有时也庆幸,毕竟忙起来,生活无比充实,也就不会时不时想起高中那三年。
温舒白的回国,让她多了份慰藉与?温暖,与?朋友的相处就是世上最好的充电,但日子总体仍是在平静无波地过下去。
许佳宁偶尔约温舒白去自己?团建去过的酒吧,和?她分享商氏集团的事,说起集团现任总裁商叙。
温舒白也常跟她分享订婚宴的进展,说陈彦迟的种种好。但渐渐的,也说起陈彦迟有时表露出的奇怪表现。
许佳宁原本就对陈彦迟抱有一种怪异的直觉,恰好商氏集团与?陈彦迟家?的公司隆昌新材有业务往来,她作为技术骨干也需要去隆昌新材帮助工作。
自从某次在门外听到陈彦迟电话里暴怒骂人,又亲密地喊人“宝宝”后,许佳宁对陈彦迟的怀疑达到顶点,即使?后来这人跟温舒白解释是堂妹,许佳宁心里仍很不安,总觉得其中有事。
温舒白订婚前?夜,果真?出了大事。
许佳宁收到温家?的消息,温舒白心情不好,独自外出跑去酒吧,深夜才回家?,她立刻打了无数通电话给温舒白,可没回音,估计醉得不轻。
第二天的订婚宴照常开始,许佳宁坐在位子上,见?陈彦迟一个人尴尬地站在台上,今天的另一位主角温舒白却迟迟不到场。
好在温舒白的电话终于打来,许佳宁接了电话,越听越觉得不远处的陈彦迟很是碍眼:“舒白,你是不是因为要和?陈彦迟订婚才心情不好的?他?正找你呢。”
温舒白终究还是没打算瞒她太久,简单总结道:“不想跟他?订婚了,我换人了。”
“换人了?”许佳宁被惊得不轻,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可我明明看到陈彦迟站在这儿呢。”
“真?换人了。”温舒白潇洒道,“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新人更帅,你也认识。”
“你确定我认识吗?”许佳宁表示怀疑。
那边的温舒白无暇多聊,简单几句,就匆匆挂了电话。
许佳宁心中算是有了个底,但看到温舒白挽着?自家?总裁商叙的胳膊走?进大厅时,还是惊得不轻。
几方对峙,情况复杂,陈彦迟看到商叙,立马变得恭恭敬敬,还去提醒温舒白:“没想到小舅舅也肯赏脸,舒白,快喊人。”
“你想让她喊我什么?”商叙抬了抬眉,似是嗤笑他?愚钝,右手大胆地揽住温舒白的腰,眼神暧昧不清,语气却是教导谆谆,“喊人可以?,可别错了辈数。”
温舒白很快进入角色,从男人的怀里抬起头来,红着?脸朝陈彦迟打起招呼:“你好,大外甥……”
众人哗然?。
当着?众人的面,温舒白直截了当,说出昨晚看到陈彦迟劈腿的事。
而陈彦迟只能现编:“昨天我来婚宴大厅,刚好有个女孩摔倒了,我就顺手扶了一把,舒白可能就看错误会了。舒白昨晚不是还去酒吧喝了酒吗?可能喝醉后记忆错乱了。”
这戏剧性?的一幕,早让位子上的许佳宁彻底呆住,回不过神。
紧跟着?,大屏幕突然?换了一个色调。四周音响全开,屏幕上开始自动播放一段昨晚婚宴大厅的高清监控视频。角度未免太好,就像是专门录制的一样?。
“不好意思各位,点错了点错了,靠!这视频怎么关不掉?”
全程负责督办订婚宴的薛瞻,正坐在多媒体控制台前?,他?附近灯光灰暗,旁人认不出他?,只能听到他?刻意抱怨的声音传了过来。
许佳宁也听到了,总觉得声音很熟悉,她整个人的心情甚至也在随之低落下去,不知是全为了温舒白今天的变故,还是也有其他?。
在亮起的LED大屏上,人们清楚地看到,陈彦迟正抱着?一个白裙子的女孩亲吻,二人难舍难分。
“摔倒的女孩?哎呦呦,这原来是陈大少爷见?义勇为的视频啊。”薛瞻乐了。
“顺手扶一把,自己?的嘴也扶到别的女孩的嘴上去了?”薛瞻继续阴阳怪气着?,“也不怕脏了大家?的眼睛。”
监控视频的角度没有捕捉到女孩的正脸,她与?温舒白的容貌、穿衣风格都很不相同,侧颜就足够看出区别,她绝不是温舒白。
而视频中,显露出正脸的,从始至终都只有陈彦迟。说出那些恶心话的,也是他?陈彦迟。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份上,温家?的人早就对陈彦迟恨之入骨,两家?妈妈的多年闺蜜情,也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至于紧接着?的,由温舒白与?商叙提前?商定好的订婚仪式,温家?人竟顾不得阻拦了。
宾客们觥筹交错,这对新人却悄悄退场。
惊呆了的许佳宁直到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追上正往外走?的温舒白。
温舒白看许佳宁明显有话要说,当着?商叙的面不好开口,于是特意放慢步子,与?前?面的商叙拉开了一段距离。
“舒白,这位你找的新人我确实认识,可怎么会是他?啊……”
对于商叙,许佳宁还是惧怕更多些,一想到公司总裁成了自己?妹夫,心中就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怎么了?我觉得他?挺好啊。”温舒白笑道。
两人正说着?,就听到大厅靠近门的昏暗角落传来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叙哥,我撤了,要赶着?回去上班。”
看他?背影,明显穿着?随意,就如在场的普通工作人员,可又能和?商叙这般热络,明显就不是一般人。
此前?忙着?筹备与?陈彦迟的订婚宴时,温舒白就与?朗锋酒店的新任掌权人薛瞻接触过。
他?看着?玩世不恭,但为人八面玲珑,周全妥帖,很会把握分寸,发现温家?喜欢低调且注重隐私后,宾客名单与?座位排布事宜都直接让温家?人自己?做,酒店并不干涉。
此时温舒白听出来声音是他?,没多在意。
倒是许佳宁,不知为什么愣在原地。
“怎么了?”温舒白疑惑。
“没什么,突然?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许佳宁叹了口气。
久远的回忆,就像堆叠在森林里的老?旧树叶,好像翻腾不得,否则整颗心都会弥漫着?过去的气味,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