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辟敌
梁吟抬眼望顾思成,顾思成在望着大屏幕的搜救现场转播。摄影正给到雪地里担架床上的魏妍,她面颊苍白虚弱,眼圈通红,大滴大滴泪水滑落,半身是血,狼狈却难掩艳丽,男记者提问:“请问雪崩发生前您有感受到什么异常么?”
魏妍抓扯他的话筒,声音嘶哑:“滚!!!”
画面转到另一个人员采访上。顾思成收回视线,静默无言。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又是幻觉,怎么在新闻上看见魏妍了?他们足足十年没见过了——依旧骄傲得像只小孔雀,记者让摄影师把摄像对着如此狼狈的魏妍,难怪挨了骂。
顾思成抬眼对上了梁吟的视线。
“……”寂静蔓延,顾思成主动解释,“刚刚那个是我前女友。”
他不用说“那个”是“哪个”,魏妍出现在屏幕时,屏幕瞬时亮起有了更多的光彩。梁吟想,魏妍比所有人想象中更喜欢顾思成,她十年念念不忘,找人的一个月砸了几百万,婚礼前夕去了三千里之外的寂寂雪山,孤身奔赴曾经相爱过的回忆,探找所剩无几的痕迹。
可惜顾思成不知道。
他对于魏妍,“前女友”三字概括完,转身背离大屏幕,跟着梁吟回家了。家中,他担心梁吟没吃饱,又给她煮了一碗面,自己坐她对面喝着苦药。食毕,炽亮灯光下,他带着温和笑意细密地亲吻梁吟,梁吟望他的眼睛,望见了熟悉的不能理解的漠然。
今夜做得格外用力。
第23章
自然灾害
事后, 两人躺在床上,一动不想动,同时刻想到, 有些纵欲了。一米三五的床睡两人有些挤,即使平躺也会肩手挨在一起。
顾思成转头问:“你今天为什么没有问问题?”
“?”
“你之前不是喜欢问前女友怎么样么?”
顾思成难得见梁吟面上出现无语情绪, 她答:“她那么惨了, 我还要问什么?”
“也对,”顾思成点头, 眸中不见同情情绪, “她看起来伤势不重,就是吓到了,养几天又能活蹦乱跳, 比其他人已经很幸运了……什么时候回国的呢?竟然没有冲上来揍我一顿。”
梁吟坐起身和顾思成拉开距离,她不爽乐刚刚温存过的男人在榻上聊另一个女人,可是又想知道他们的过往,便安静听着。顾思成目光浸在虚无的回忆里, 缓慢道:“我和她在最‘热恋’的时候分手,那年寒假我们去过一些地方旅游,包括北麓雪山, 回来后开启高二下学期,上学, 约会,计划共同的未来,我曾以为我会一直和她在一起,她言笑晏晏地让我尽管考最好的大学, 到时候她让她爸爸捐栋楼,安排她进去读书。”
顾思成口中的故事停止了。梁吟知道后续, 那时候魏妍天天抱着顶尖大学的明信片册子翻阅,不主动跟人提及,但明亮的眸子昭显她的喜悦,有一天她没来上学,再来时臭着脸,说恢复单身了。
梁吟凝望顾思成,将他与魏妍相册里的人做对比。相册里的少年温和而朝气,雪地暖阳中带着无瑕的笑容,使人隔着镜头与他对望都感到心颤和喜悦,现在的顾思成更像一具“皮囊”,无所谓掩饰内心的疮痍,无所谓告诉现女友自己和前女友的事迹,浑身写满“爱咋咋”三字。梁吟刚刚想把他踢下自己的床,这时候不想了。她抚摸顾思成的脖颈,温和地开口:“我像是捡别人不要的二手货。”
顾思成气得笑了一下,“这样说也没错。”
“脏。”梁吟说。
顾思成反而握住她抚摸自己脖颈的手,拉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这我没办法,我遇到你晚了些,”他眸子里流动着惑人的光华,伸舌舔了舔梁吟指骨,“但早些遇见也没用,我之前太‘装’了。”他旖旎的音色像是特指某些情事,小屋陷入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里。
梁吟想起最初的想法,“有些纵欲。”
“不好么?有这样一件事可以沉溺。”顾思成亦坐起身,半身光裸,弓着背挨近亲吻梁吟的锁骨。
蚀骨般的痒意,梁吟几乎要被他带着融在较热的浪潮里,岌着理智推开顾思成的肩膀,道:“注意身体,你想死在床上么?”
顾思成:“……”他早几年干什么去了?哦,无休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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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思成白日睡觉,有大把时间恢复精力,梁吟照常去上班。店里,安琳刷着手机短视频,神色惶惶道:“你听说昨天的新闻没有?稳定了几千年的北麓雪山竟然塌了,之前一点迹象没有,一下子死伤了好几十个人,他们都说是鬼神之力,是有人得罪了山神!你记得前几月的暴雨么,就在我们身边,也死了好多人,以后灾害会越来越多,我们活不下去了。”
梁吟平静地动了一下碳火:“琳姐,我不信鬼神,能活下去的。”
安琳白她一眼,“你这孩子,也就这点儿最好,没见你怕过什么。”
下午下班时候,安琳喊住梁吟:“你那屋子小,我家屋子大,你搬过来住?”
梁吟摇头:“我和男友住。”
她说着把簸箕里的灰尘倒入垃圾桶,收拾好垃圾袋放到旁边,正弯着身时,额头被跟过来的安琳狠狠敲了一栗子,她茫然地抬眼,安琳愤愤道:“偏要我把话讲这么清楚!我一个寡居的老女人住,害怕!要是夜里有个风吹火热,来个什么地震,我没醒,不就没了?你来了也好彼此有个照应,我不收你房租,你省一笔钱,不好么?”
梁吟:“……我租金按年付的,今年还没完。”
气得安琳牙痒痒,她比梁吟矮了一个头,手举高到梁吟额头又敲一下,“去去去,指望不上你!当我养个白眼狼。”
她把梁吟往门外撵,梁吟出去后立马按下商铺的关门键,卷帘门自动放下,她扶着货架喘粗气,门关到一半时看见垃圾袋还在屋里,拎起来丢出去。门彻底闭合,梁吟在门外垂眸看着黑色垃圾袋,对着灰色空白的卷帘门喊了声“琳姐,再见”,拎起垃圾袋走了。
出租屋里,吃完饭,顾思成洗完澡后坐到梁吟身边,侧抱着她舔咬脖子,梁吟一动不动,抱着手机在编辑信息。顾思成没看屏幕内容,问:“工作上的事么?怎么回家还忙?”
梁吟摇头:“帮店主发布了一个租房信息,有几个人回复,我看看靠不靠谱。”
“要求是什么?”
“年轻,胆大,心细,有同情心,尊重中老年人。”
顾思成点头,不太了解租房的事,“光手机上聊不行吧?得去线下见见面,人品的事,见一次两次也不知道,”见梁吟扭头望着自己,顾思成懵,“看我做什么?”
两人脸挨得近,梁吟移一些距离就亲上顾思成唇齿,她亲完摸了摸脖颈,黑眸平静控诉道:“你弄我一脖子口水。”
顾思成:“……”他知道这句话背后往往跟着对性无能的不满,不知道梁吟是不是这样想他的,低声问,“不满意么?”
“?我为什么要满意你舔我?”
这话燥得顾思成脸热,他往后退开,梁吟扭回头又继续回消息,嘴里说着:“这个是A大的男学生,我想给安琳找女租客……”
“时间那么紧急么?”
“主要是因为安琳害怕,最近的灾害确实很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顾思成一直守着梁吟回消息,到凌晨,撑不住闭眼,昏昏沉沉里一个激灵,被人摸醒了,胸口像碰了冰块一样,顾思成睡眼惺忪,忍不住道:“你也吃药补补,手脚发凉是体虚。”
“嗯。”梁吟背着光,俯身亲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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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还在床上,手机铃声响起,梁吟从顾思成的怀抱里挣出手,按灭铃声,看见来电人“殴梓倩”,去到阳台接电话。
“喂。”
“嗯。”
“是。”
“知道了。”
顾思成随铃声睁眼,看着梁吟背身时肩胛骨上的牙印吻痕,听她于阳台接电话,这简略的话语还真是不给他一点了解她其它生活的机会。
早上九点,梁吟和殴梓倩在医院门口相遇,一起乘电梯到15楼见VIP病房的魏妍。在门口,两个黑衣墨镜的保镖朝她们点头,屋里的魏妍正在接电话,大发脾气。
“我知道我知道你还要再说几遍!我不该婚宴前夕跑去什么雪山,不该遇到雪崩更不该捡回一条命,我腿摔断了要叫你丢脸了!你这些千八百年就通知好来参宴的商业朋友不知道怎么想你女儿不知道怎么想你!”
“我没说我不结婚!我没说我不愿意!你不要自己主观臆测,我哪次不是按照你们的想法来?我比狗都听话了你们还要怎么样?”
保镖咳了一声,又敲了敲门,但魏妍完全没注意。
“我告诉你!取消什么?婚宴照常举行!我后天照样去!该怎么样怎么样!你也别再蛐蛐我!挂了!不见!”
魏妍把魏董事长一通吼,见玻璃窗外殴梓倩关怀的目光,变脸压下怒火,带出笑容招手:“快进来。”
梁吟在旁边削苹果,听着魏妍和殴梓倩描述她一天一夜的惊魂事迹,“……我照常滑雪,器具路况什么都提前检查好的,但冲出去不久就听见一声突兀的破空声,像利箭划过,然后听见轰隆隆的雪声,我都不敢回头看,立马把背包什么的都扔了,当然留了定位手表,向侧向下疯了一样地划,雪崩范围太大了,但还好离我远,我反应比较迅速,我后面的人直接被埋了,我划出去很远遇到的已经是是薄了许多的滚雪,没那么磅礴了,实在避不开我找了个缝隙跳进去拿滑雪板挡着留空间,立马发消息求救,在里面待着等救援,是真的劫后余生,我不敢想要不是我过往几年技巧丰富,这时候会成什么样,结果我那傻老爸见到我第一面阴沉着一张脸,问我跑这么远来干什么?他怪我怎么腿断了,我也是后来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折的,一路上逃命谁能注意到?”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殴梓倩白着一张脸,拍着胸脯,看起来比魏妍还虚弱,魏妍把她抱进怀里,拍拍她的背,“没事啦我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的福气在后面呢。”
魏妍就着这姿势凑殴梓倩耳边说话,音量防着屋外保镖,没防梁吟。
“……其实我找你是想你帮忙,安排几个人去帮我把查理腿打断。”
“啊?”殴梓倩瞪大眸子。
魏妍急忙拍她背要她压住情绪,小声道:“你看呀,我爸请了一堆合作伙伴来参加婚礼,个个都不是好惹的,这婚礼是无论如何不好取消的,就算我腿折了,也得办,顶多是换个新郎。但现在我找不到比查理更合适的人选,就他吧,当我的新郎官,我腿断了,他不得陪着我?”
殴梓倩又惊讶又好笑,“我可惹不起他们。”
魏妍思考,“那你去找李民,你叫李民亲自打,他应该很愿意。我最近要结婚了,他一直跟我闹脾气,我不好去找他。”
“行。”
殴梓倩出门去上班,梁吟送她出医院门,顺便给魏妍带想吃的零嘴。
“行了送到这里吧,你在这里好好陪阿妍,其它事情我去办。”殴梓倩说。
梁吟点头,殴梓倩望着梁吟浓黑的眼眸,心中忽然又冒出股多年都有的感觉——诡异,不祥。她坐上车的后座,司机在前开车,依然在想,也许是因为梁吟和她们“当朋友”的途径太难言。
当年魏妍是全校闻名的校霸,日常喜欢欺负一下同学,身后总跟着一堆跟班打手。梁吟是她的同班同学,高一一整年默默无闻,下课或放学就不见人影,魏妍思索着别人都“臣服”“服从”自己了,偏偏眼皮子底下漏了一个,她笑着和跟班们说要找个机会收拾梁吟一下,让她认自己当“老大”。
一般人骨头软,吓一吓就完事,梁吟是真的几乎被打残了也没低头,她眸子又黑又凉,一看魏妍魏妍就来气,又叫人继续打,下手是有些失了轻重。后续似乎是顾思成两句话把魏妍气走了,隔了几天,到了周一,梁吟给魏妍连续买了一周的小蛋糕,魏妍才“原谅”了她,接纳她做自己人。
……梁吟当年,似乎也是断了腿。
第24章
医院探望,租客看房
梁吟回到医院, 将一堆零食小吃放到桌上,在陪护凳坐下。魏妍靠坐在病床,打着石膏的右腿高高搭在叠整齐的被子上, 两手抱着手机打游戏。
“你玩过么?”玩了一会儿,魏妍把手机画面转向梁吟, 梁吟摇头, 魏妍道,“下一个, 陪我玩。”
于是两人在病房玩了一天双人冒险闯关小游戏。梁吟因为不熟悉而总操控人物掉下悬崖, 连累魏妍重开,魏妍不见生气,笑眯眯地道:“你好菜。”
梁吟没反驳。魏妍没有非要闯到最后一关的胜负欲, 她氪钱买了许多好看皮肤,走走停停,随意打打怪,在游戏沿途看风景, 到最后时刻被终极BOSS打死也不生气。梁吟发现,魏妍心思没有在游戏上。
到“下班时间”,魏妍从柜中随手捞了一张红色请帖递给梁吟, “我后天结婚,爱来不来, 没什么意思。要来也行,据说一桌菜五位数,当我请你吃饭了,记得多喝酒, 酒比较贵,听说是哪里的珍藏品。”
梁吟点头, 接了请帖离开,到楼下时,她翻开装饰精美的请柬,看见毛笔书写的“琴瑟和鸣”四字时笑了,笑得眼睛微弯,其中却是黝黑的凉意。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安琳的美妆店,昨夜和男大学生约好了见面,大学生看看房,她看看人。
到时店门闭合,安琳正在楼上和牌友打麻将,欢笑声传到楼下。梁吟喊了一声“琳姐”,不一会儿安琳的粽色卷发飘到窗口,她上半身弯出窗,手上拿着遥控器打开卷帘门,放梁吟进来。
梁吟坐到店门口的竹编凳上,手机上看全英文的生物类文献,内容是临床上一些关于基因重组突变新的研究进展。越来越多怪异的人体内基因突变被发现,顾思成不是个例,只是有点倒霉,恰好带来不可治的病理改变。夕阳斜落,光照到梁吟眼睫,她眨眨眼,正打算移换位置,一个身影罩住她。
梁吟抬眼,背着书包的青年朝她咧着个大嘴笑,笑容清澈,“姐姐,来晚了抱歉,赶地铁坐过站了,我是白明辙,昨晚跟您联系过,来看房的。”
“缺钱?”梁吟打量他的装扮,一身名牌。
“嘿嘿,最近手头有点紧,我舍友脚太臭了,我受不了了决定搬出来,别处房租太贵,您这里合适。”
“我不是房东。”
“知道,知道,您信息里有说,那我们看看房间?”
梁吟点头,起身按卷帘门的关门键,白明辙一纵身差点跳出去,见梁吟望过来,尴尬地笑笑,“姐姐该不会要把我关屋子里下药噶腰子吧?姐姐这么漂亮,我相信姐姐不会的。”
“……”梁吟心想有些聒噪,但安琳总嫌弃她话少,想有个话多的人说说话。
她没回答,转身朝货架后被遮住的小门走,小门连通楼道,通向上面的楼层,二楼和商铺属于安琳,再上楼层属于其他人家。白明辙跟在她身后,握着手机,左右扭头看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