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辟敌
梁吟又想起魏妍,魏妍是个金枝玉叶所有人都宠爱的女孩,因是同班同学,梁吟总远远地看着魏妍,她那么漂亮,那么任性,全世界都围着她捧着她,梁吟羡慕甚至嫉妒魏妍。那时在梁吟心目中,魏妍是她最喜欢最关注的人,她想要成为她。她没想到她们的交集发生在疲累地下班回家的路途、学校后巷一场围堵的群殴中。为什么她活得那么辛苦了,有的人还要没事找事欺负她?
梁吟想起年少的顾思成,她一开始是不喜欢他的,后来关注他是因为他是魏妍喜欢的人,梁吟觉得魏妍拥有的都是好东西,很想要。而看多了之后发现,确实是好东西,没有学生不崇拜学习优异的学霸,她亦是。
顾思成看着梁吟眼神飘远,最后又飘回他身上,思量着安慰道:“至少现在有钱。”
看起来梁吟并没有被安慰好,指甲在他背上掐了一下,带来酸刺痛。顾思成把问题扯回原处:“我怎么做能让你不生气?”
梁吟睁着黑眸,实诚道:“我没有生你的气,我生自己的气,气我放松警惕被你抓到了。”
她手指在顾思成脖颈掐着,顾思成浅笑问:“想灭口啊?”
梁吟眸子认真:“有点想。”
顾思成搂她腰挨近自己,眨眨眼问:“如果在床上有点用,可以放我活着么?”
梁吟认真望着他,挨近,额头抵着他下巴,热乎乎的觉得心中满足,说:“可以。”
顾思成随即翻身身体撑在梁吟之上,扬着眉眼,尾音拖长道:“都还没有试过这张床呢。”
他低下脸吮吻梁吟脖颈,留下斑斑块块的痕迹。梁吟受不了这黏糊劲,扶着他腰身,侧过脸说:“……快些,早些开始,早些睡觉。”
虽然顾思成很不想答应,但还是亲亲梁吟唇瓣,应了声:“嗯。”
“……”
两人拥着睡了一夜,闹钟响起时,晨光熹微,透过薄纱窗帘落到房间。起床,梁吟穿着睡衣慢吞吞地刷牙洗脸,醒一醒瞌睡,顾思成几秒把衣服裤子穿好,焯一捧水快速洗完脸,毛巾擦干水,刷牙也快,结束后去厨房捣鼓早点。梁吟收拾好后去餐桌旁等着他。
今天早点有一个煎鸡蛋和一块煎肉。梁吟尝了一口肉,不出意料的,不好吃,调味非常奇怪,煎得外面过熟里面还有生血。她懒得挑剔,安静地吃完,抬头见顾思成居然有颜面期待地望着她。
梁吟蹙眉:“你想我说好吃么?”
顾思成点头。
……行吧。梁吟:“好吃。”
顾思成被哄得开心,问:“今天想去游乐场约会么?要去的话我们提前购票。”
梁吟:“台风。”
“哦。”顾思成又忘了,这该死的台风。
商量好三天后同温天旭见面,梁吟问:“我需要准备什么么?”
顾思成觉破天荒,又觉梁吟在某些方面纯挚得可爱,说:“不用,其实我和他也没有太熟,随便见见,走个过场。”
梁吟没听他的,决定好晚上吃完饭去逛街买衣服。没多久过年,顺便把新衣服一起买了。
下班后,两人去商场。梁吟给两人买了红红的一整套情侣装,还又买了一套其它式样的红衣服,她说:“给安琳的。”
“嗯?”
两人走出店门,到商场走廊,顾思成一手拎着衣服袋,一手和梁吟牵着手。
梁吟说:“我以前每天都和她一起吃饭,过年也和她一起吃饭。今年……我也想去和她一起。”
顾思成愣了,“我就不能一起么?”他语气委屈,“难道你想把我一个人留在屋子里?”
梁吟沉默了一会儿,“我吃完饭就回来。”
“其实,”顾思成停下脚步,侧过身望梁吟,“我知道琳姐美容店。”
“……”梁吟眨眨眼。
几个行人路过他们,顾思成拉着梁吟到一旁玻璃栏杆,巨大的绑了绸带的水晶灯在他们身上投出彩光。等那些人走出几米,顾思成弯下身虚抱住梁吟,唇瓣在她耳后蹭蹭,恳求地问:“那我可以和你们一起过年么?”
虽然梁吟没刻意隐瞒,但是她不想顾思成知道自己太多事,一时有些犹豫。
顾思成想,难道自己愿意带梁吟去见家人,梁吟却不愿意带他去见亲近之人么?他没有逼迫,只轻轻地说:“你决定就好,我都听你的。”
梁吟耳朵微痒,以为他会喊声“主人”,但没听见喊。
他们走出商场,等待出租车的时候,背后新的一座广告大屏正在播放之后几日的暴雪预告。
第41章
幸福平安
到同温天旭见面的那天, 约定好晚饭后去茶馆坐坐。梁吟和顾思成提前半小时到了茶馆,落座于木桌一侧,等待其他人到来。
桌上热水壶烧开, 顾思成倒了一杯给梁吟,说:“暖手。”
梁吟抬目看他, 两手握上杯身。室内燃着暖气, 桌上水壶徐徐冒着热气,房间并不冷, 但梁吟依然双手冰凉, 顾思成本来握着她的手,又觉自己没热水管用,索性松开手。
梁吟今天穿了新衣服, 一套红色的休闲毛衣,还扎了两人一起挑选的红色花环发带。顾思成侧身看她,觉她今天乖巧柔和,像只喜庆的团子, 眼里的漠然和冰冷都化散开,两只手乖巧地放在桌上捧着杯身。顾思成问:“你是在紧张么?”
梁吟睫毛眨了眨,“我没有和别人一起见过朋友。”
“别害怕, 天旭是个非常和善的人。”
“和你比呢?”
“比我和善。我能和天旭做朋友,因为他是个大好人, 生意场上被我坑过几次,后来再谈合作依旧不计前嫌,平时生活作风好,不乱搞, 嗯,在我接触的圈子里是个干净特别的人。”
“你呢?”
顾思成心道梁吟的话题怎么绕不开自己, 如实回道:“我作风不怎么样,好的手段和坏的手段都用。”
“哦。”梁吟点点头,黑眸呆又认真地望着人。
顾思成依然觉得她乖觉,禁不住凑过去想亲昵,恰此时门外传来侍者“这边请”的声音,随后敲门声响起,顾思成坐正回去,应了一声“请进”,门被推开。
梁吟打量进门的两人,男的如顾思成所说,长着一副让人看了就觉得是好人的面容,笑容使人如沐春风,身量同顾思成差不多,衣装整齐正式。女的黑色长发,白色套装裙,看起来亦温柔和善,对上视线后冲她弯起唇浅浅一笑。
“思成,这是我未婚妻,景璃。景璃,这是思成和梁吟。”落座后,温天旭率先开口介绍。
“你好。”
“你好。”
景璃和顾思成相互问好。梁吟轻轻颔首,而后便低下眼看手中的杯子。顾思成悄悄戳了梁吟大腿一下,梁吟不理睬。
温天旭本“气势汹汹”地来,不到三分钟气势散了大半。其一是因为顾思成和梁吟穿着整整齐齐的情侣装,两人距离不远不近,但乍一看就是有种奇妙的情侣氛围——上过床的那种。他们之间手、脚、眼睛无意识的触碰,一看就比普通人之间亲近,至少比他和他这刚认识的未婚妻亲近。
其二是他原以为梁吟是个能言善道、惯会花言巧语的人,这才哄得顾思成上当受骗,对自己这个顾思成的好友会比较热络热情,却没想到打一照面就能看出梁吟是个内向且不爱说话的人,不是轻蔑不友好,而单纯是没话说不抬头,俗称社恐。
这与他想象的有出入。温天旭本打算从梁吟说的话语中挑错,这下只能主动出击。他一面沏茶,一面故作友好问:“梁小姐,我很好奇一个问题,希望没冒犯到你,你和思成是怎样认识的?我们思成不太爱出去社交,不是待在家里就是待在公司,出去也都是应酬,你和他是怎么遇到的?”
梁吟刚开口欲答,顾思成轻咳两声,牵住她衣角,抢先说:“桥上认识的。”
“嗯?”温天旭和景璃双双疑惑。
“我去桥上散心,遇见她。”
梁吟听完垂下眼,她本来打算说跳桥认识的。
景璃附和道:“很浪漫,像《魂断蓝桥》中的两位主人公在滑铁卢桥上邂逅,又像我国古典爱情故事“蓝桥玉杵”中蓝桥作为男女约定相见之地,桥都象征着爱情的美好和永恒,希望故事里它悲剧的那一面不会被你们遇上。”
梁吟抬起眼,“人定胜天,承你吉言。”
顾思成抿唇不语,心有欢悦又有苦涩,欢悦梁吟心中所想竟然这么坚定,苦涩问题出在自己有病的身体上。
温天旭旁观评估着,他不轻易改变第一看法,依然把梁吟当一个骗财的人,但又觉得或许他们之间有真情,自己不够了解内情。相较于被骗财,对于顾思成也许另一件事情更重要。温天旭把问话转向另一边:“思成,你父亲那个私生子最近活跃得厉害,你想怎么处理?”
顾思成心想不关他事了不处理,嘴上回道:“父亲想他继承家业,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尽力而为。”
温天旭气得拍桌子,身子前倾,“可那原本该是你的位置,你甘心么?”
顾思成短暂沉默,扯出笑容道:“有什么不甘心的?我还没得到,那就不是我的。”
“那你这些年付出的呢?连我这个局外人都觉得太不值当,起早贪黑不要命地干了这么多年,最后把成果拱手让给别人,就算是亲人,也不该这么欺负人吧。”
“沉没成本不参与未来规划,我不想考虑过去。”顾思成劝慰友人,心想现在这种情况他也无法考虑未来,能活一天算一天吧。
温天旭叹息:“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一定记得找我。”
另一边,景璃在和梁吟闲聊,她指指顾思成,问:“怎么拿下他的?他在圈里是出了名的难搞。”
“是么?”
“是的。顾家在这片地方很有名气,但没有他有名气,很多贵夫人贵小姐试着去勾搭过,结果,”景璃捂嘴笑,“要么再也不想理他,要么搭进去一笔生意,再也不想理他。”
梁吟交换答案,道:“靠强迫吧。”
“什么?”
梁吟还欲再说,跟温天旭说着话但一直留意着这边的顾思成握住她的手,在她指尖捏了一下。梁吟停了话茬,说:“靠运气。正好遇上他心情不好,趁人之危。”
大家闲聊一阵,茶水喝了几壶,终于散场,各回各家。景璃和温天旭先走,梁吟和顾思成在后。
出了茶室,梁吟停在屋檐下看扬落的大雪。他们是步行来的,来时雪还没有这么大。顾思成到了梁吟身边,撑起一把黑伞罩住两人,一齐出了屋檐,在雪中漫步走着。这段路不远不近,没有地铁,道路上积雪严重,淹没了停靠在旁的半个车身。飓风伴着大雪导致多路公交车停运,他们试着拦出租车,但也没看见经过的车。于是只能冒大雪走回去。
风雪时大时小,大时张不开嘴,小时勉强可以说几句。顾思成牵住梁吟的手,大声道:“牵紧些,别被吹走。”
道路能见度极低,梁吟看他挡在前面,问:“你看得清么?”
疾病导致顾思成视物有障,常见幻觉。
顾思成道:“看得清,现在我眼里风雪是黑色透明的,可以被肉身穿透,路上有很多行人在游走,所以路很清晰。”
“不是鬼怪了么?”
顾思成之前描述看到的是鬼怪。
顾思成回:“是人。”
他加上,“只是是身体残缺不全、奇奇怪怪的人。现在正路过我们的人碎得四分五裂,头吊在胸膛上,脖子里的血管肿胀撑破脖子,又粗又长,手上拿着自己另一手的断臂,我都看习惯了,他是要自己带回去吃。”
梁吟听着,想象他口中的描述,问:“他们要准备过年么?”
“嗯,这么一说,有几个戴着红色帽子,有几个穿红色衣服的,是过年吧。等等,红色帽子是脑浆拌着血,红色衣服是身上袒露的血肉——被剥去了整层皮。”
“你怕么?”顾思成玩笑道,“我以后也许可以去做恐怖片导演。”
梁吟在风雪中几乎睁不开眼,摇头:“不怕。也许真是过年呢,等以后就算我们成了那样,也还会想着过年,拿皮和血来装饰。”
“我该再考虑考虑这条路径可不可行,你才是有恐怖天赋。有什么东西能吓到你么?”
“不知道,你可以试试看,”梁吟说完,想起些什么,神情肉眼可见变得差劲,改了口,“有,但我不告诉你。”
风雪中两人说话几乎靠吼,顾思成道:“真希望你是吊我胃口,之后你还是会告诉我。但看起来你真的不打算说,好吧,你不说我也不问,我当你听话的……”最后两个字他不好意思吼出来,默默憋在心里。
进了家门,梁吟问:“听话的什么?”
顾思成合上黑伞,回身望梁吟被冻红的脸,轻声把话完整地说了一遍:“我当你听话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