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知江月
周述眼眶也红了一瞬,他来到老人身边,蹲下问奶奶好,然后和程幼雪说,这是他奶奶生前的“闺蜜”,很疼他,他以前肚子饿了,没少去奶奶家蹭饭。
程幼雪一听,也蹲了下来,叫了声奶奶。
奶奶看看她,又看看周述,满是褶皱的手在他们之间指了指,眼泪更凶了……
程幼雪和周述哄了老人好一会儿,老人才有笑模样,冲着他们,一个劲儿竖大拇指。
周述说:“奶奶,我先去镇长家,晚些时候再来看您。”
“啊!啊!”奶奶点点头,又怜爱地轻拍了下程幼雪的手。
告别了奶奶,程幼雪先是舒了口气。
这才只是刚见一位长辈而已,她可不想眼泪汪汪的,惹得周述更难受。
随后,他们去拜访了镇长、镇书记。
沿途遇上认识周述的长辈,他们一一问候,长辈们都夸周述有本事了,还说他有福气,找了个这么好看的对象。
到了镇长家,镇长热情招待了他们。
周述是镇里最有出息的孩子,又没有忘本,镇长对他很看重,说是晚上在小广场那里摆了席,欢迎他回家。
周述并不觉得自己值得大家这么兴师动众的,他想婉拒镇长的好意,但镇长执意要热闹热闹。
说着,还看向程幼雪,笑道:“你小子找了个这么俊的姑娘,还不显摆显摆?”
周述不言语了。
程幼雪和周述在镇长家小坐片刻,镇长想留他们吃午饭,但周述说还要去山脚那边,镇长就没挽留。
镇长送他们出去,问:“在家待几天啊?后天三十儿,来我这儿过吧。”
“不了,谢谢您。”周述说,“明天就去仪城了,看看裴老师和师母。除夕的话,也在仪城过了。”
镇长说那就好。
他是看着周述这孩子长大的,就怕他过年时落单,不过——
镇长又看了眼程幼雪,心笑道:也不会再落单了。
周山和陆翎终于能放心了。
*
镇后面挨着一座青山,山脚下有片地就是墓园。
和程幼雪想象中不同,她以为墓园多少会有些阴沉感,但这里的墓园不是。
阳光没有完全被山体阻隔,余下了一层虚浮的光影盘旋在上空,有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幽静深远。
这些人,这些其他人的家人、爱人,他们沉睡在这里。
周述牵着程幼雪,来到偏角落的一处位置,那里静立着两座墓碑,是周述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合葬墓。
爷爷奶奶的墓碑上没有照片,周述爸爸妈妈的墓碑上则有着两个年轻男女留在这人世间最后的肖像。
周山,陆翎。
程幼雪记下这两个名字,在心里默默问了叔叔阿姨好。
她也记下了这两张脸,周述的那双眼,和他妈妈一模一样。
周述把提前买好的贡品摆上,他还买了线香,点燃后,分给程幼雪,两人冲着墓碑三鞠躬。
之后,程幼雪站在周述身边,周述再次握住她的手,说:“爷爷奶奶,爸,妈,我带小雪来看看你们。”
说完,就没有后文了。
程幼雪疑惑地看向他,那意思是不再说些什么了?
周述摇摇头。
他能带一个姑娘来到父母墓前,就已经什么都说明了,父母也会知道这个姑娘在他们儿子心中是什么位置。
既然周述不说,程幼雪也不好多话。
她就在心里说,说的很少,就是让叔叔阿姨放心,以后她会陪伴照顾周述。
他们在墓碑前静静地站着。
这会儿风很轻,也没有那么凉,拂在面上,温柔舒爽。
等到线香烧完,那一缕白烟彻底融进天地之间,周述又牵着程幼雪离开了墓园。
回去的路和来时不同,周述带程幼雪走的是山侧边的小路。
这里的乡间小道阳光遍地,两边树木虽因寒冬变得并不茂绿,但粗壮的枝杈还是能叫人感受到生命的坚韧。
程幼雪问:“怎么带我走这边了啊?”
“我小时候总来。”周述给她指了指前面,“那边一到夏天会开满紫菀,很漂亮。”
他的妈妈最喜欢花,家里也会种花。
因为知道妈妈喜欢,他就经常采一些回去,爸爸也会,父子俩把大花小花合在一起,送给妈妈。
程幼雪笑笑,贴在周述身边,和他说:“那夏天你再带我来看。”
周述说:“好。”
*
晚上,程幼雪和周述去吃席。
这样的阵仗,程幼雪只在电视里见过。
四五十张大圆桌放在广场上,桌上摆着各种菜肴水果,还有点心瓜子,一茬儿一茬儿的人端着碟子上菜。
程幼雪也终于体会了一把顾筱琪面对亲戚们时的无助。
“七大姑八大姨”将她团团围住,好多人同时开口,夸她好看,夸她有眼光,看上了周述,说周述多么多么优秀,打小就是他们这里最有能耐的孩子……程幼雪耳朵都要聋了。
不止如此,这些长辈们也都极为热情,每个人都从家里带了东西出来,光是活的大公鸡都备了好几只。
程幼雪特别理解他们的心情,也感动这份好意,只是这些东西她要怎么带回海城?
就在她快要应接不了的时候,周述从一群伯伯叔叔们中杀了出来,挡在她面前,把这些好意一一承下,也一一化解了……
回到旅馆,已经是九点多。
程幼雪说话说得嗓子都哑了,周述用自带的热水壶给她倒了杯温水,她一口气喝下去了三杯。
喝完之后,也还是有点儿蒙,看向周述,周述更蒙。
临回来的时候,有几只大公鸡从篓子里跑出来,周述帮着捉了两只,这会儿头发上还有根小鸡毛呢。
程幼雪捏下来,冲着周述一吹,两人都笑了。
程幼雪扑过去抱住周述,说:“大家都很喜欢你,对你很好。”
周述摸摸她的脸,笑意柔和:“更喜欢你。说我上辈子做了大好事,才能遇见你。”
“知道就好。”程幼雪咬了口周述的下巴,“我得洗澡去了。明天咱们还得去仪城呢。”
“嗯,去吧。”
程幼雪带着她的两个洗漱包进了卫生间。
片刻后,周述听到卫生间传来的水流声,他靠在沙发上,悠悠地吐了口气。
他望着窗外的月亮,出神地看了好一会儿。
想起了父母,想起了爷爷奶奶,也想着今晚吃饭时的那一张张笑脸……是啊,他上辈子肯定是做了天大的好事。
周述笑笑,敛起思绪,叫前台帮忙买了些话梅送上来。
今晚吃得有些油腻了,他怕小雪胃里会不舒服,等她出来叫她含一颗。
四十分钟后,程幼雪包着头发出来。
她身上冒着香甜的腾腾热气,皮肤像是喝饱了水,娇嫩粉润。
周述已经整理好床褥,见状,移开些视线,递过去了话梅。
程幼雪叫他喂,他拈了颗圆乎乎的放到她嘴边,收手时,指肚捏了下柔软的唇瓣。
含着酸酸甜甜的果肉,程幼雪含糊道:“你也秋洗吧。”
周述笑了下:“我给你吹头发。”他去拿吹风机。
程幼雪说不用,他也忙一天了,早洗完早休息。
见她坚持,周述没和继续她争,拿上换洗衣物,也去了卫生间。
过了会儿,程幼雪吐掉话梅核,插好吹风机,开始吹头发。
她头发多,又长,吹起来费些功夫,所以周述连她的吹风机都给带着了,就怕外面的吹风机吹得慢。
程幼雪照习惯把头发吹到微微潮湿的状态,剩下就等着自然干。
她收起吹风机,想点上周述给她带的香薰,也好放松下身心,正翻着行李箱,隔壁忽然传来咚、咚、咚的声响。
很有节奏,像是在用什么撞击墙面。
程幼雪愣了下。
她再听,咚咚咚声不仅还在,还又有了啪啪的响动,就跟有人在扇人巴掌似的。
心下一惊,程幼雪琢磨该不会是有什么命。案吧?悬疑剧里不都这么演的?
她想给前台打电话汇报下情况,周述这时候出来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家居服,头上罩着毛巾,可能是出来得比较急,他T恤下摆的一角还窝在里面,露出了一截精壮的窄腰。
他反手将衣服拽了拽,见程幼雪站在床头前,脸色不太好,立刻问怎么了?
程幼雪冲他“嘘”了一声,跑过来,小声说:“隔壁好像在打人。”
周述一怔,毛巾随意放到一边,先握住了程幼雪手腕。
两人一起来到床头前,听听到底怎么回事。
拍打和撞击声很明显,但再稍微细听,里面还夹杂了一些气声,以及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