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日梦羊
“你是胆小鬼吗?”
病房外的天空还只是蒙蒙亮,一片模糊不清的雾蓝色。
宋郁换上了手术服,躺在单人病床上。
虽说晚上有几个小时可以休息,但他实际并没有BB囍TZ睡着,眼下有淡淡的青色,皮肤又白,显得有些脆弱。
这样子让燕棠更放心不下了,她低着头和他对视两秒,叹了口气,“是,我是胆小鬼。”
宋郁却笑了,“我看出来了,你一直是。”
他看着她的目光也很深,两人看着彼此迟迟没说话。护士在这时走过来,说要进手术室了。
燕棠看着宋郁被推进去,来到专门的房间等候。小谭和唐齐也坐在这里等,又聊起昨天的比赛。
那场惨烈的比赛打得足够精彩,果然受到了圈内高度关注,许多媒体转发,娜斯佳自然也看见了。
昨晚进医院时,宋郁就给父母发去了消息,估计是当时他把情况说得轻松,娜斯佳没有太多心理准备,这会儿刷到自己儿子的视频,看见他一身淌满了血的样子,直接给燕棠打电话哭了起来。
“还好你在他的身边,等他稍微恢复,麻烦你劝劝他……”
燕棠接完电话,心里更难受了一些。
好在手术顺利,在进行了三个小时四十分钟后,宋郁被推回了病房里,没多久就从麻醉里醒过来了。
等小谭辅助他换一身衣服,燕棠才回到病房,一推门就看见宋郁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人从麻醉中醒来后还要一阵儿才能恢复清醒,对麻醉剂敏感的病人可能有不同的反应,有的会胡言乱语,有的会异常亢奋。
不过宋郁倒是异常的乖,躺在病床上,脸色比平常还白一些,长长的睫毛垂着,柔软的发丝略有些凌乱。
见燕棠进来了,他就一声不吭地盯着她看。
小谭问:“您还有哪儿不舒服?”
他开口,声音稍哑:“我想喝树莓汁。”
说完后顿了片刻,像是在思索什么,然后给出一个店名,让小谭必须去买那一家。
打工人小谭搜了下地图,淡定收起手机,对燕棠说:“小燕老师,我大概要俩小时才能回来,宋老师他脑子还有点儿不清醒,麻烦你多照顾一下了。”
燕棠让小谭放心,送他出去后关上病房的门,在病床边坐下。
“还需要什么吗?”她轻声问。
躺在床上的宋郁点点头,“出汗了不舒服。”
燕棠左看看右看看,也没见他身上哪儿冒汗了,可宋郁坚持说不舒服。
他看上去的确是麻醉没完全清醒的样子,声音很轻,嘴上也不说多余的话,问一句说一句。
燕棠不动,他也不催,只是目光像个小孩儿似的追着人不放。
病人为上,再加上娜斯佳今早在电话里哭得可怜,燕棠这会儿也不再过多纠结细枝末节的事情,去拿起毛巾用热水沾湿,过来给宋郁擦汗。
他换上了一身黑色短袖和灰色的及膝宽松短裤,声称腰背都冒了汗,燕棠只好撩起他的短袖下摆。
两人就算看过摸过做过爱,那也是快三年前的事情了,从去年九月再见面开始,联络得也不多,以至于燕棠把热毛巾敷在他腹部时,动作还有点儿僵硬。
更不巧的是,他这裤头扎得不上不下,刚好遮住胯部。
皮肤白皙,还带着几道赛场上留下的擦伤,腹肌两侧是分明的人鱼线,浮起的青筋从下腹部一直延伸到裤头里。
人的视线走向也有惯性,燕棠用毛巾轻轻擦过宋郁声称冒汗的地方,下意识就往裤头瞥了一眼。
灰色裤子布料柔软,起伏极其明显。
不看还好,这一看,她的大脑就先一步进行联想运作,记忆中的那款水瓶的形状和色泽就出现在脑海里。
燕棠用力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盯着宋郁。
他仍然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动弹,躺平任擦,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清醒。
燕棠迅速地给他擦完上身,去浴室里换了条毛巾,又走到床边给他擦脸。
毛巾轻轻触过他的脸颊,小心避开伤口,留下温柔又温暖的触感。
她的声音也温温柔柔的:“现在满意了吗?清醒点儿了吗?”
宋郁终于满足地开口:“嗯……”
依照他的要求擦完,燕棠收起毛巾,在床边坐下,冷不丁问:“为什么要答应奥斯汀的排赛申请?”
宋郁愣了一秒,没吱声。
“如果是要打top10排名赛,明明相似排名的选手里还有沃尔夫和巴里,他们的风格都和你有差异,而你的优势在奥斯汀面前最不明显,也只有他喜欢给对手在脑袋上面下黑手。”
他还是不作声。
燕棠见他不想聊,轻轻叹了口气,小心拨开他的发丝去看他头上那道长长的伤口。
“这疤有五厘米。”她说,“听说俄罗斯男人的花期都很短,到了年纪恢复力就下降了,尤其是头发,所以你要注意保护……”
听她这么说,宋郁愣了一秒,脸上终于缓缓露出一个不敢置信的表情:“……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你要注意保护……”
“才不是,你在说花期!”他打断了燕棠的话,“我哥还没凋谢呢!”
燕棠没想到他的重点在这里,顿时乐了,逗他说:“你哥是黑头发,他的中国人血统比你要更明显一点。”
“我妈妈的头发也很好!”宋郁认真反驳。
“据说这个问题传男不传女。”
“我外祖父的头发就像西伯利亚的森林一样多!”
燕棠本意是希望借轻松一点儿的话题,跟宋郁聊聊他在赛场上一直以来态度过于激进的问题。
但她没想到,宋郁的反应竟然这么大,竟然认真跟她辩论了起来。
她立刻意识到这个话题不合适,软声说:“好,对不起,我不该怎么说……”
可宋郁又不说话了。
他躺在床上,抿着嘴,睫毛一颤一颤的。
燕棠心道不好,猜测这大概是麻醉留了点儿后劲,他情绪一下子上头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宋郁眼皮一耷,眼眶变红。
燕棠对他哭鼻子的记忆也停留在三年前,那时候他总是会借机撒娇要好处,嘴上的话一套又一套,趁她心软好说话的时候讲条件。
可这一回却不同。
宋郁什么话也没说,眼泪也没真落下来,只有眼眶是红的,就这么靠在床头沉默着。
过了很久很久,他用一种很平静的声音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疑问的句子,陈述的语气。
像一把小小的刀子,在燕棠心头轻轻地划了一下。
“Kirill……”
她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搭在膝头的手攥紧了。
但燕棠在这一刻才发现,在她所有和宋郁相处的记忆里,都是他在要亲要抱,要这要那。
现在他只说这一句话,再也没有别的话了,她竟然感到手足无措。
“你……”
她脑子里一时间闪过很多纠结、很多考量,想得越多,双手攥得越紧。
整整过了一分钟,病房内安静无声。
燕棠凝视着他,缓缓说:“你想要抱一抱吗?”
他仍然不说话。
片刻后,燕棠倾身带动椅子滚轮靠近床边,试探性地抬起手,朝他伸过去。
可她不过是刚刚抬起手,一言不发的宋郁就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了怀里。
他将脸埋进她的颈项,就像从前那样,紧紧地、大力地抱住她。
燕棠轻声说:“我刚才并不是那个意思……Kirill,你怎么会变得不好看呢?你都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儿喜欢你,她们会在你的海报前合影……”
“我不关心那些人的想法。”他的声音闷闷的。
她默了两秒,“……如果你关心我的想法,那应该知道我很担心你,你挑奥斯汀作为对手,虽然最后赢了,但现在受了更重的伤,以后该怎么办?”
宋郁抬起头看她。
因这拥抱的姿势,两人离得很近,鼻尖相对,甚至能看见对方眼里的自己。
“为什么要这样担心我?”他问。
燕棠垂眼看他,“是你说的,我们现在是朋友关系。”
两人之间陷入了片刻的安静。
“对,我们是朋友关系。”
宋郁说这句话的时候,看她的眼神很平静,可他抱住她腰际的手却没有放开,反而收紧了一点。
他们靠得更近了,呼吸都交织在一起。
“你怎么定义朋友?在那么久不联系之后,仍然可以让你奔波近十五个小时,从莫斯科赶来西雅图,又在病房里守了一晚上的人BB囍TZ,在你的字典里算什么样的朋友?”
第45章
病房里, 宽敞的窗户几乎占了一整面墙,百叶窗圈起,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 深红浅白的建筑伫立在蒙蒙细雨之中,连窗面都沾上了细密的雨滴。
朦胧的雨, 阴晦的天。
病房内没开灯,纵使现在是白天, 视线所及之处也显得昏暗。
看得不真切,于是相触的感觉变得尤其鲜明。
燕棠感觉到他的呼吸很灼热,揽在她腰间的手强壮有力。
可他落在她颈侧的发丝又如此柔软,像小熊玩偶的绒毛,让她忍不住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