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就是师附的小棉花糖,这腿…”

  一听就思想龌龊,谢凛长腿伸过去,毫不客气往人屁股上踹了一脚:“谁?”

  鼓手卧槽一句:“你上午英雄救美,感情半天不知道美是谁啊。”

  小棉花糖。

  师附那个绵绵同学。

  谢凛的一手抄回兜里,往营地的方向看了第二眼。

  这名字不是第一次听到。

  她站了一会儿,往左边那个帐篷走,那是男生的帐篷,谢凛反应挺快地掏出兜里那颗硬糖,往她的方向一丢。

  她被砸了一下,停住脚步,扭头。

  老八他们已经反应过来了,喊:“走错了同学,右边第二顶。”

  她往这边看,愣了一会儿,乖乖说谢谢。

  谢凛已经松懈地靠回椅背,骨节匀长的手指按回琴弦,肆意张扬一扫,弹起第一个音。

  “She says

  她说

  Everything is weird in the world right now but

  如今世上的一切都离奇但若是

  ”

  这才是他们的第一面。

  但谢凛不记得了。

  孟盈也不记得了。

  3.

  Sep.1 2017

  来B市的那四年,赵五说过一句话:“人性是最没必要的东西。”

  那种地方不讲人性。

  这种生活在十七岁这个夏天有短暂割裂。

  孟盈的水痘好了以后,谢凛陪她上了一周的课。

  是谢谨德交代他的任务。

  也有他自己的目的。

  但那是谢凛十四岁到十八岁里最奇怪的一段时间。

  白天在学校,过最熟悉又最陌生的学生生活。

  夜晚肮脏,混乱,刀尖舔血。

  有种深深的荒诞感。

  又无聊透顶。

  只有两次有点儿意思的时候。

  第一次是物理周测。

  那些题目谢凛都会,初中的竞赛题目,变成高中的试卷题目。

  头顶的风扇吱呀旋转。

  谢凛的食指勾着根笔,百无聊赖地转,转动到第三圈的时候,穿校服裙的少女闯入视野。

  她坐在他前面,低着脖颈写试卷,马尾被草莓皮筋绑着,轻微摆动。

  耳后的碎发毛茸茸的。

  像橱窗里的洋娃娃。

  不应该喜欢她。

  很想亲她。

  一遍。

  两遍。

  三遍。

  谢凛画了半张试卷的草莓皮筋。

  第二次是某天放学回家的路上。

  谢凛去给她买零食,结果不出意外地被堵在小卖部。

  好不容易出来的时候,看到她被一个混混搭讪。

  姑娘脸都红了,又被吓白。

  谢凛拎着零食袋过去,懒懒说:“做我朋友吧,孟同学。”

  那混混是个小弟,估计见过他一两次,知道他的身份跟手段,被吓得特虚,喊小谢爷。

  又对着她喊小嫂子,喊完把刚才那句话咀嚼了一遍,又哆嗦着改口,改来改去不知道叫什么,魂都快吓飞了。

  谢凛说,滚吧。

  被她瞪一眼,改成了,走吧。

  然后继续送她回家,在楼道,谢凛打算转身开自己家门的时候,她突然说:“好呀。”

  做我朋友吧,孟同学。

  好呀。

  谢凛挺久没有过朋友了,顿了几秒,他看不出情绪地笑笑,伸出右手,小指。

  她也伸出小指,跟他勾在一起。

  他的指腹有弹贝斯弹出的茧,也可能是拿刀拿的,分不清了。

  她被磨得抽了抽手指。

  娇气精。

  于是谢凛松了手。

  拉钩只有一根手指,没办法把她拉出来。

  怎么办啊。

  又不会牵她手。

  那晚之后,他被谢谨德喊去打了场黑拳,折了手臂,躺了小半个月才好。

  好了以后就没再去过学校了。

  4.

  Jun.15 2018

  高考结束的夏天,谢凛回了趟海宁。

  是谢谨德交代的。

  他去给母亲扫了趟墓,顺便约老八出来吃饭。

  有事要交代。

  老八挺兴奋,说干脆吃个毕业饭,大家一块聚一聚。

  聚会地点就定在谢凛以前驻唱过的那家酒吧。

  一班的同学来了不少。

  当年谢凛离开,几乎走得彻底,知道一点儿他消息的只有老八。

  事实上,初中毕业后,很多人去了其他高中,联系也少了。

  这会儿聚在一起,变了又没变。

  高考结束。

  十八岁。

  风光无限,意气风发的年纪。

  不知道谁先挑起的话题。

  “还有没有人记得咱学校后面那个老王面馆,以前我跟老八天天去吃,结果高考完去一看,倒闭了。”

  “有点想他家的面。”

  “就是,那会儿溜出来吃,还被师奶抓。”

  “师奶的自习你们都敢撬?佩服佩服。”

  “操,有点想念十四岁了,那年我翻校墙气都不喘。”

  “拉倒吧,那次还不是谢神拽了你一把,诶,我谢神呢?怎么样,这次是不是要做B市的市状元了?”

  “没有。”

  谢凛懒懒捏了下啤酒罐,铝箔罐瘪下又弹起,跟那个男生碰了下杯。

  “谦虚吧谢神。”那个男生笑。

  谢凛也坦荡笑笑。

  人生不止一条路可以走,有的是错可以试,有的是路可以闯,这才是少年意气。

  十八岁的谢凛,即使不是高考状元,也还会是那个光风霁月,意气风流的少年。

  知道内情的老八拦住这话题,谢凛倒无所谓,有一杯没一杯地喝酒。

  后来老八先醉了,红了眼,靠过来:“昨天灭绝师奶还在班级群里提起你,你还记不记得初二暑假开始前,你的那篇发言?就是公正法治与少年意气那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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