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亦聆
她随时可以拼回去,却一直在担心这块拼图会再丢失。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很喜欢的魔仙棒。
苏女士明明已经把它买回家了,她当下就可以把它拆开,可她却担心拆开以后魔仙棒会变脏,玩久了会损坏。
那时候她太小了,真的一直没舍得拆,最开始感兴趣的时候,也只是每天睡前看一看摸一摸,后来注意力又被新的事物所吸引,这个魔仙棒就被她放到了一边。
直到很多年后搬家,她在收拾房间的时候无意翻到了它。
她挺新鲜似得把它从落了灰的包装盒里拆开,却发现它已经不会亮了,换了电池也不亮。
它还是坏了。
哪怕曾经她把它保护得那么好,甚至根本没有取出来玩,它也会有坏掉的时候。
可当初她可以获得的快乐和满足感,却永久的缺失了。
如果当时的她早知道,玩具当下不玩也会坏掉,是不是就会把它拆开了?
这好像,跟她此刻对梁京云的感情异曲同工。
因为知道玩具迟早会坏,因为觉得感情迟早会消失,所以她宁可空虚着,放弃了,也不去接受。
可她当下所缺失的,在十年或是二十年后往回看现在,会不会就像后来的她,回头去看没舍得拆玩具时的她那样?
手指在热水的作用下渐渐回温,她垂睫盯着水杯里倒映出的自己茫然的脸。
“时候不早了。”
男人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她瞳仁轻动,下意识偏头,正巧对上梁京t云从手机屏幕上挪开后望来的视线。
她看见他微微抬头,向自己示意了一下墙上的钟,“你早点睡觉。”
尽管意识还没完全回神,他此刻的分寸感本能让夏云端觉得不合理。
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听见自己问出了声:
“你还有事要忙?”
那人忽地一顿,旋即眉梢轻挑。
他这个表情的标志性已经强到夏云端看见的瞬间就能猜到他要说什么。
然而已经来不及撤回了,她动了动唇,还没出声,果然听见他懒洋洋地出了声:
“这就开始舍不得我了?”
夏云端:“……”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闲闲地拖着嗓:“如果你真想,我也不是不能留下来陪——”
“不用了!”
夏云端迅速接口。
她边说,甚至主动站起了身,走向玄关。
她听见身后响起人从离开沙发的声音,随后是细微的脚步声,她一边替他开门,一边偏过头道:
“我就不多送——”
头刚转回一半,脑袋就被人拿指节轻叩了下。
她下意识瑟缩了下,“你干什么——”
“小白眼狼。”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夏云端一眨眼,抬睫。
下一秒,柔软的细发又被那人伸手揉乱。
“行了,不是说还要写声明吗?今天好好休息,明天还得跟公司商量一下后续的处理方案吧?”
他换着鞋,偏身看她一眼,“有问题就找我,嗯?”
她蜷了蜷手指,缓慢点了下头。
梁京云手指搭上门把,要按下时,忽然又转头看向她。
“我知道你现在又在想那些难受的事了。”
夏云端一僵。
他却垂眼看着她,认真地开口:
“我说过我只想陪在你身边,这件事带给你的阴影,只有你自己能走出来。”
“我不想再和你重复那些或许你已经听过成百上千遍的,‘事情已经发生,再沉浸在痛苦里也没有用’、‘人总要向前看’之类的话。
“有些话其实我当初和你说过,也许那会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也可能那会你还没有完全成熟,所以没办法听进去。
“但我想,今天我应该再和你说一遍。”
“我只想说,”
他顿了顿,视线紧盯着她,缓慢道,“你不要太傲慢。”
他看见女孩身形顿颤。
但他还是没停。
“你总觉得自己才是压死她的最后的那根稻草,底层逻辑是,你觉得自己几通没接上的电话就能掌控一个人的性命。
“你自私地认为,是自己的行为影响了她对自己人生的选择,可我们每个人、每个时刻都在做不同的抉择,她也是。
“她身边并不只有你一个人——我知道你觉得自己是她唯一的朋友,但这并不代表她身边只有你一个人。
“你忽视了她周围还有关系比跟你更密切的母亲和姐姐,还有比跟你相处时间更长的她的同学,哪怕是她在医院里,跟她接触的医生和护士,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改变她的行为和想法。
“可你却把那些人都忽视,只把自己看那么重,甚至笃定地认为自己才是造成她最后选择的最重要的因素——”
“这不是傲慢吗?”
他问。
第70章 嘴硬(一千五营养液加更)那个人应该……
70
梁京云走了。
走前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留下一句好好休息。
房间忽然安静下来,一时只能听见墙上挂钟秒针滴答走动的声响。
她站在原地许久。
久到觉得四肢的温度都被夺走,久到她动作时骨骼都在轻响。
梁京云的话一遍遍回旋在脑海,仿若一道久久回荡的沉重钟声,将她一直以来的自我全部敲碎。
——你不要太傲慢。
——你觉得自己几通没接上的电话就能掌控一个人的性命。
——只把自己看那么重,甚至笃定地认为自己才是造成她最后选择的最重要的因素。
——这不是傲慢吗?
“……”
原来,她一直以为的愧疚,其实是傲慢……吗?
一切观念像被全部捣碎重建,夏云端直到洗漱完后都仍沉浸在这些思绪中。
这似乎远比直接告诉她,和她无关的冲击力要大。
或许真的是因为当初她把自己困在了封闭的房间里,太青涩、太固执,任何话都没能被她听进去,想得出神时,她很努力地回想着梁京云当初什么时候对她说过这些,却无果。
没有记起梁京云说了什么,却在挣扎间恍惚又想起,季采语跟她起争执时的那些话。
她不断质问着她自己是不是不配,问她自己是不是不自量力,话里分明将自己和她划作了两类人。
季采语在说那些话的时候。
是不是也觉得她特别傲慢?
在她自以为是委婉、是替她好地劝她放弃,叫她换个人喜欢的时候。
对她而言,是不是就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
她躺在床上,沉默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直到困意席卷而来。
她本以为自己很难休息好的,可不知是不是哭了太久回忆太多真的太累了,她竟然没多久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
早上醒来时,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一晚睡得还不错,在镜子里看见自己恢复正常的眼睛时,夏云端莫名松了口气。
昨天晚上一直没再看手机,想也知道有多少消息要回,夏云端洗漱完后深吸了口气,才打开手机。
点开微信时,率先看到的就是学妹发来的消息。是一套完整的处理方案,还让她最近先别直播,安慰她网民过些天就忘了。
她看了眼学妹发消息的时间,凌晨两点,大约是连夜赶出来的。
夏云端抿着唇,非常诚恳地道了谢,又给她道歉自己给她添了这么多麻烦。
学妹的消息是在一个小时后回的,大约也是刚醒,给她回的是语音,开玩笑似得说谁让她卖身给自己了呢,又说要真想感谢,处理完这件事之后记得请她吃大餐。
她立马应下,这件事就算揭过,她又翻着列表,倒是没想到这回给她发消息的竟然大多都是安慰,只有极个别人,关注点在跟梁京云还有联系这件事上,问她他们是不是有要复合的打算。
她没回八卦的那些,只认认真真给关心她的那些人回复了安好的消息。
无论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给她发来的这些消息,她愿意相信大家是真的关心她。
处理完消息后,在平台上挂了假条,她又特地给方绒回拨了电话。
昨天方绒也没少跟着她提心吊胆,也不知道电话挂断后她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