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亦聆
她深有同感,立马点点头,站起身往房间走。
走到一半,又记起什么,回头吩咐:
“给我放温了再喊我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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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忙活了一个下午,又喝了酒,夏云端几乎沾床就睡着。
她一累就容易做梦。
梦很乱,光怪陆离,还罕见地梦到了许久不曾记起的童年。
梦里大约是六七岁,她在某一次考试拿了满分,苏燕和夏康远奖励她去了游乐园,还难得地主动给她买了冰激凌。
她从小就爱玩刺激的,游乐园里很多危险项目不让小朋友坐,她就去玩低配的“超级飞马”、“深海漩涡”、“青蛙王子”。
——儿童区的过山车、小摆锤、跳楼机。
她玩得太开心了,苏女士和夏先生气喘吁吁地跟在她身后。
她记得自己回头时看见夫妻两人插着腰喘气,也记得他们虽然乏累,却相视而笑,又喊着她的小名追上来。
那天到最后,是夏先生用当天的第二根冰激凌,把她从游乐园“骗”回了家。
回家时,他们一家三口走在夕阳西下,她骑在夏先生的肩膀上喂他冰激凌,旁边的苏女士笑着给丈夫擦嘴角。
所以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明明那么幸福的家庭。
明明那么相爱的两个人。
怎么就分开了呢?
她像是镜头外的第三者,看着胶卷里鲜活的每一帧画面,想,爱真的会一瞬间消失吗?
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滋啦的噪点音和细微的电流音忽然交替响起。
像突然跃变成雪花屏的老式电视机,旧屏幕故障了几秒,思绪沉浮间,夏云端不自觉轻皱起眉,又被不知哪来的清凉抚过眉眼。
梦的最后,她好像感觉到爸爸从她的眼睛上挪开了手,她睁眼,看见面前妈妈笑着端上了插着蜡烛的蛋糕。
欢笑声中,他们异口同声。
“生日快乐。”
“……”
梦如潮水渐退。
直到手机电话响起。
夏云端本能闭着眼伸手,在枕边摸了摸,却摸了个空。
她睁开眼。
手机还在滋滋呜呜地震个不停,她眨了下模糊的眼,视线微抬,在不远处的桌上看见了吵醒自己的罪魁祸首。
她揉着太阳穴坐起身,盯着桌角的手机边震边往沿边挪动,眼见就要掉到地上。
她终于站起身,几步迈到桌边,一把捞过手机。
这下是彻底醒了。
夏云端看了眼屏幕。
是方绒的电话。
大脑缓缓被唤醒,困意退去,她一边接通电话一边往卫生间走去。
“喂——”
她歪着脑袋,将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刚把牙杯从置物架拿下来,那边方绒的质问就响起。
“夏云端!你还知道接电话!”
猝不及防从方绒嘴里听见自己的大名,夏云端眨了下眼,直觉危险,一把放下牙杯,拿远了手机打开扬声器,丢到盥洗台一边。
而后才试探开口:
“……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
那头声音又提了提,震得夏云端觉得自己太阳穴的神经也在跟着一块跳,“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呢!”
被方绒一提醒,她这才想起来看时间,往手机左上角扫了眼。
15:27。
“……”
水已经从杯里溢出来,夏云端眨了两下眼,又不确信地挪开视线,往后退了几步,偏头看向房间墙上挂着的闹钟。
时针确确实实停在数字三和四的中间。
真真切切地提醒着她,她这一觉都快睡到了晚饭时间。
方绒的声音响彻整个浴室:
“你再看看我给你打了多少通电话!我刚都准备出门杀来你家了!”
她噼里啪啦地控诉,越说越委屈。
“我打不通你电话就去问了徐知清,我跟他说担心你出事,他倒好,就甩我一句‘不会’,说什么你要是没接电话,就是没起来。”
说到这里,她短暂的沉默了一瞬,夏云端还懵着,也没出声,气氛诡异地安静了几秒,那头忽然幽幽问:
“你们不会有什么瞒着没告诉我吧?”
“天地良心!”
夏云端回神,求生欲极强,要是方绒在她面前,她能双手都举起以表忠心,“真没有。”
她边说边瞧了眼最近通话,一眼瞧见最上面来自方绒的十余个未接来电。
夏云端心虚地摸摸鼻子,连忙安抚她的情绪:
“让你担心这么久,我真的错了,宝宝。”
方绒从鼻子里轻哼一声。
能联系上夏云端,她其实是松了口气,不至于生气,但确实也有些郁闷:
“那他怎么一副比我还了解你的样子?”
方绒跟她讲起和徐知清的对话:
“我说他没看到你回家,怎么就确定你昨晚真的到家了?而且你睡意向来浅,就算昨天喝的有点多,也不至于睡这么久吧?我就怕万一、万一又和之前一样……”
“虽然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夏云端回到卫生间,挤上牙膏,“但是我确实刚醒……我都不知道我怎么还能睡这么沉,还感觉一直在做梦,乱七八糟的。”
每个梦境都琐碎,跟走马灯似得闪变,有些甚至叫她分不清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夏云端慢吞吞刷着牙,在这时又零碎地想起来几个似乎是梦的片段。
比方在家门口看见了某个熟悉的身影,下一刻,那个身影又出现在她家的厨房。
并不亮堂的灯光映照得他的脸半明半暗,昏黄的灯光柔和了他平日里看起来并不好相处的面庞,那人纤长的睫毛半耷,在眼底拓下一片阴影,他认真地给她切着什么,一副好好先生家庭主夫的模样。
而梦里的自己双手托腮坐在岛台旁的高脚凳,就这样晃着双腿看他。
有一刻她恍惚这应该是当初跟梁京云在一起时她幻想过的未来,旋即又震惊于自己此刻竟然连梦里他根根分明的长睫都记得一清二楚。
光是回想到这就已经起了一臂的鸡皮疙瘩,仿佛被阴风吹过,她一个激灵,差点把泡沫咽下。
不可能。
想想都不可能。
先不提梁京云怎么会出现在她梦里。
梁京云这个人,就不可能跟她梦里“人夫感”的形象搭边。
一定是这些天梁京云老晃荡到她面前的缘故。
方绒一时无言,“你昨天喝了多少?不会比我喝得还多吧?”
“难不成有人给你下药了啊。”她瞎嘟囔。
“而且我刚醒来也没觉得恶心,”夏云端吐掉泡沫,“现在感觉挺神清气爽的。”
“能不神清气爽吗?”方绒说,“你都快睡了一天了。”
说的也有道理。
夏云端漱了口,准备洗脸,抬头时无意扫过镜中,又忽地顿住。
她缓缓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格外厚重粉嫩睡衣。
“……”
她有醉得这么夸张吗?
夏云端试图回忆自己回家后究竟都发生了什么,无果。
她的记忆只停留在昨天离开KTV时,她让徐知清把方绒送回家。
方绒确认了她没事,也就安了心,问她要不要一块出门吃晚饭。
“行呀,”这会不是方绒的下班点,夏云端以为徐知清是替她请了假,又随口道,“你们老板批假了啊,这次还挺人性。”
“我压根没请假,”方绒说,“我醒来都已经迟到两个小时了。”
她又冷笑一声:“张扒皮扣了我三百块,我去了今天也是白打工,干脆旷工了。”
夏云端动作一顿。
她隐隐记得自己回家后还记挂着这件事,跟徐知清联系过的。
难道也是梦?
夏云端冲了下手,随手擦在睡衣上,拿起手机翻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