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澄礼
如果不爱,为什么又打着爱她的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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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念溪到达火锅店的时间不早不晚,没等几分钟,相亲对象到了。
他穿着件oversize款的短款夹克,丹凤眼驼峰鼻,五官组合在一起有种阴柔的冲击力。进来后,随手把车钥匙抛在桌上。
“你是徐念溪吧?”顾魏曲坐下,没报自己名字,直接道,“我知道你。”
“你知道我?”
“当然。”顾魏曲架起胳膊,绕有兴致,“你在南城的时候那件事闹得还挺大,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呢。”
和南城相关……
徐念溪绷直背脊,身子往后靠:“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装傻可就没意思了,”顾魏曲道,“我们都心知肚明。”
顾魏曲说完,上下打量了一圈徐念溪,她很长时间没有休息好的样子,黑眼圈很重。
但依旧能看出长相清丽,皮肤很白,在烟雾缭绕的火锅店里,像剥了壳的水煮蛋。
“你这长相确实有走捷径的资本,”顾魏曲啧啧称奇,“难怪会想着去勾引人家大老板。”
徐念溪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南城时的种种,但是实际上没有。
顾魏曲一句话,一瞬间让她又回到了在南城那段煎熬的岁月。
顾魏曲还记得介绍人发过来的资料:“你怎么回西津了?”
他勾唇,好整以暇问徐念溪:“是不是南城混不下去了,灰溜溜跑回来的。”
徐念溪从译易达离开的那天,不相熟但平日里常常会朝她请教问题的同事,远远指着她。
风送来她们的交谈声。
窃窃私语像重剑把她的自尊一寸一寸钉弯。
徐念溪放在桌子下的手一点一点掐紧,又慢慢放开。
她直视顾魏曲,认真地说:“你既然这么看不上我,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选择和我相亲?你生活中是没有别的事情吗?”
顾魏曲愣了瞬,被她的话弄得有些诧异,但很快又消化了,笑着道。
“有啊,当然有。只不过你比较特别,我想来看看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是什么样的。”
“而且不是我要来的,是我符合你妈的要求。是你妈求着我来的。”
徐念溪一愣,就听顾魏曲啧啧称奇道:“你妈听说我有车有房,立马推荐你了。还给我打了电话,求着我来相亲,说你人长得漂亮,性格也温顺,适合结婚生孩子,非要让我来见见。”
“所以,你们家这种走捷径的想法也是祖传的吗?难怪这么熟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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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岸泊给程洵也发消息:快来我宝丰路那个店里,出大事了!急急急!!!
程洵也很快就到了:“怎么了?”
严岸泊指着一个方向,程洵也看过去,是徐念溪和一个陌生男人。
那男人不道说了什么,徐念溪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下来,她人很瘦,纤薄的背脊似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弯,但她又很努力地挺直腰背。
像一个人对抗这个世界一样。
这种状态让程洵也情不自禁皱紧眉。
严岸泊和他说听到的种种,说那男的看不起徐念溪,又明里暗里说徐念溪拜金又现实,刻意找他这种有钱的相亲……
严岸泊边说边吐槽,“装什么逼啊,开辆几十万的车还拽得跟什么一样。我要是开几十万的车,别人还以为我破产了。”
“真拜金应该找我们俩啊,找他那是拜破烂吧。”
顾魏曲看完了笑话,起了身:“饭钱不用给我了,就当我谢谢你给我看了一出好戏。”
他勾唇一笑,往外走,整场见面里都表现得游刃有余。
桌上只留下徐念溪一个人。她头垂着,盯着自己苍白的指尖。
南城的种种轻而易举地破开她层层伪装。
每个睡不着的夜里,她无数次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她是不是不该去接那个工作。
是不是不该为了报酬而一次又一次忍受。
是不是真的和别人说的一样,本就心怀不轨,所以最后自作自受落得这种局面。
程洵也拿掉严岸泊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交代了句:“我过去一下。”
徐念溪慢了半拍,才感觉到身侧有一道阴影铺天盖压过来。
她抬头,对上男人的脸。
可能是她的眼眶被火锅烟雾蒸得模糊,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脸,花了几秒才认出是程洵也。
比起上一次被他看到的狼狈闪躲,这次她出乎意料的没有闪躲的心。
徐念溪扯了下嘴角,嗓音很轻:“真巧,又见面了。”
程洵也坐到她对面,看着她。
火锅已经凉了,红油凝固在锅面上,看着是一座稀薄的漂浮的红色冰川。
让人看不出冰川下面是什么。
但有时候,光是看表面的东西就已经足够了。
“徐念溪。”
徐念溪“嗯”了声。
“你不想笑,可以不笑的。”
强撑着的笑意一瞬间散了,徐念溪收敛笑意,盯着空气中的一点失了言语。
他们俩都没说话,沉默着。
火锅店渐渐到了饭点,人声越来越鼎沸。
服务员又一次推着推车走过这里。
徐念溪恍惚之间回神,她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了,怕耽误别人生意,她起了身。
“我得走了。”
程洵也站起来:“我送你。”
徐念溪没拒绝。
他们走过满是梧桐落叶的街道,补课的初中生正从校内走出来,拥在个烤红薯的小推车前。
烤红薯在冬天发出软糯的甜香,程洵也交代句:“你等会儿。”
“好。”徐念溪止步,看着程洵也走进一群初中生的队伍里。
他很高,一米八几的个子,站在初中生里,显得有些违和。
但他站得心安理得,甚至还不知道和前面的初中生说了什么,那初中生和他换了位置。
于是他很快捧着个烤红薯朝她走过来。
“给你。”
徐念溪一手接过烤红薯,刚出炉的热度把她凉透的指尖慢慢染上温度,一手把手机拿出来,“谢谢。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转,买一个送一个的。”
徐念溪眨了下眼,看着他。
但程洵也很坦然,一副“虽然你可能不理解,但是帅哥就是有优待”的嚣张样儿。
徐念溪没什么力气再和他探讨这件事情,便“这样”了一声,收了手机。
他们继续往前,天色处于半黑不黑之间。街道有路灯,隐隐绰绰的,和天光混在一起,看不清明显的分界线。
徐念溪人虽然不矮,但是站在程洵也身侧还是不够看的。
程洵也一低头就能看到光晕下,她圆乎乎的发旋和脸颊上一层细小的绒毛。
徐念溪正低头,致力于给红薯掏洞。
模样看起来比刚刚好多了。
可程洵也清楚地记得刚刚发生的一切。
他们走到了徐念溪家小区附近。
他们之间的距离,依旧不足以让程洵也问出这种问题,但他还是停了步:“徐念溪。”
“嗯?”徐念溪抬头。
“为什么和那种人相亲?”
为什么被那种人欺负?
徐念溪含勺子的动作停住,他果然看到了刚刚的一切。
好像在他面前,她永远都那么狼狈。
明明她想,在他面前有个好形象的。
见她没有明显的排斥,程洵也又问,“你想结婚吗?”
他是第一个问她是不是想结婚的人,连王君兰都没问过。
她默认自己会按照她的计划过完这一辈子,结婚、生子、死去。
没有别的可能。
徐念溪无意识地戳了下软烂的红薯:“他是我妈选的。”
“至于想不想结婚……”
天色更黑了,照在她身上,徐念溪垂眸:“大部分人都是要结的吧。”
所以想不想,好像也没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