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含胭
【磐石】:好的,我做了冰镇绿豆汤,你回来可以喝。
祝繁星没回。
半小时后,她回到家,手里提着一兜雪糕和冰淇淋,祝满仓正在厨房倒水喝,见到她手里的袋子,立刻蹦了过来:“耶!有冰淇淋吃,哥!姐姐买冰淇淋了!”
主卧房门被拉开,陈念安走了出来,他刚洗过澡,穿着干净的T恤衫和大裤衩,头发还没干,委委屈屈的样子,像个做错事被大人抓包的小孩。
祝繁星把袋子交给祝满仓:“自己挑,剩下的放冰箱。”
“噢!”祝满仓挑了一支雪糕,又把袋子递给陈念安,“哥,你吃哪个?”
“我不吃,我刷过牙了。”陈念安说。
祝满仓把剩下的冰淇淋冻好,咬着雪糕回到客厅,见哥哥姐姐还是没说话,一个去上卫生间,另一个跟个电线杆子似的站在房门口,祝满仓受不了家里的气氛变成这样,小声说:“哥,你跟姐道个歉呗。”
“你先进去。”陈念安说。
“哦,你好好和姐姐说说,她看起来是有点咋呼,其实很讲道理的。”祝满仓给他出主意,“实在不行你哄哄她,她是女孩子嘛,哄一下就好了。”
这哪是哄一下就能解决的?陈念安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的娄子,酒能壮胆,也会误事,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说了,该做的不该做的,他全做了。覆水难收,姐姐没有大发雷霆,已是仁慈。
他太了解她了,一直把心事藏在心里,不让她知道,就是怕出现这样的状况。
祝繁星走出卫生间时,祝满仓已经去了主卧,客厅只剩一个陈念安。姐弟俩无声地对视,陈念安刚向她迈出一步,祝繁星就呈现出一副抵御姿态,低声说:“你别靠我太近,从现在开始,咱俩不能再有任何不合规矩的举动,你记住,我是你姐,咱俩要避嫌。”
陈念安:“……”
他站在原地,再也没有移动脚步,眼眶渐渐地红了。
祝繁星心里难受得无以复加,知道自己的言行伤到了小老虎的心,但又觉得自己必须铁石心肠。这就像给小孩做规矩,一味地纵容只会换来得寸进尺,她要把一切扼杀在摇篮里,才能保住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
“我要洗澡了。”祝繁星说,“没别的事的话,你回房吧。”
陈念安说:“冰箱里有绿豆汤。”
祝繁星听得想哭,说:“我洗完澡再吃。”
“姐。”陈念安说,“过几天是你生日,咱俩,还能一起过吗?”
“能。”祝繁星微微一笑,“你生日那天都没买蛋糕,我记着呢。”
她终于笑了,陈念安突然觉得,这样就行了,说:“明天,我去订蛋糕,你想吃什么口味?”
祝繁星说:“你看着办吧,我什么都吃。”
陈念安没再说话,默默地转身回房,祝繁星洗完澡后来到厨房,从冰箱里捧出一锅冰镇绿豆汤,给自己舀了一碗,端回房吃。
吃着甜甜的绿豆汤,她心中凄凉,不自觉地湿了眼眶。
以后,是不是不能再去挽小老虎胳膊了?不能再和他拥抱了?不能再薅他头发了?不能再踹他屁股了?不能再让他背她了?不能再捧着他的脸颊,把他的嘴巴挤得嘟起来?
那个样子的他多可爱啊,平时见不到的,小老虎沉稳内敛,没人会对他做这种事,除了她。
祝繁星憋了许久的眼泪终是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抬头时,看到书桌上那幅全家福相框,爸爸妈妈笑得那么开怀,被三个孩子围在中间,祝繁星的视线落在陈念安脸上,那会儿,他才十一岁,比她矮足足一个头,还是个小男孩儿模样,皮肤黝黑,笑容腼腆,而那双眼睛……八年过去了,还是那么得清澈明亮。
吻着她时,眼里柔情似水。
望着她时,眼眶泛红,睫毛一眨一眨的,轻易地搅乱了她的心。
祝繁星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知道,他俩会走到这一步,不是陈念安一个人的问题,她心里有鬼,一点也不清白。
第152章 第23章至少画一个老虎嘛!
第二天,Esme如约给祝繁星发来资料,祝繁星把自己关在房里,仔细阅读,为月底那两天的口译工作做准备。
也是巧,这个项目和她的专业有关,那是一支由巴黎某剧院、巴黎某文化传播公司、某音乐剧制作公司、某国际巡演代理公司和一个有政府背景的中法文化交流机构共同组成的考察团,被国内一家演出经纪公司邀请来华考察,目的是研判中国大陆目前的音乐剧市场,商讨将广受欢迎的法语音乐剧引入中国、展开大规模巡演的可能性。
祝繁星去法国前,从未在国内看过外语音乐剧,老师有推荐,但票价太贵,她看不起,也不是太感兴趣,第一次看法语音乐剧还是在巴黎,和范嘉娴一起看,看的是国人相对熟悉的一部作品——《巴黎圣母院》。看完以后,祝繁星才真正领略到法语音乐剧的魅力。
后来,她和范嘉娴、张雅澜同行,又一起看过几部法语音乐剧、歌剧和话剧,其中有经典剧目,也有现代原创剧。相对而言,她更喜欢音乐剧,不仅有扣人心弦的故事情节,还有动听的歌曲,演员们能演能唱,情绪饱满,每次欣赏,都是一次震撼心灵的视听享受。
这一次,祝繁星服务的雇主是钱塘几家民营剧院的老板,翻译人员不止她一人,Esme一共找来三个A大法语专业的学生,考察团在钱塘的行程大多是参观剧院和参加宴请,少有会议模式,一路上纯口译,到时候还会有新闻媒体来采访,所以才会对翻译的形象气质有要求。
祝繁星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资料有很多,还能从网上找一些东西来做补充,她做着笔记,知道口译没有那么简单,特定的项目会有很多专业名词,而他们三个只是兼职的学生,如果不事先做好充分准备,临场时,对方若冒出几个没听过的词儿,翻译就只能干瞪眼。
手头有活干,祝繁星的生活变得充实了许多,不再有闲工夫胡思乱想,哪怕和陈念安同处一个屋檐下,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她也不会觉得太尴尬。
冷战已经结束,她依旧会和两个弟弟聊天,祝满仓却发现,哥哥姐姐之间像是生分了许多,尤其是姐姐,她像是刻意与哥哥保持距离,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对哥哥“动手动脚”了。
而陈念安这几天的状态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做“霜打的茄子”,他整个人蔫蔫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还经常走神,有时候祝满仓有事叫他,连喊几声他都没有反应,跟灵魂出窍似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祝满仓问了他好几遍,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陈念安都没有回答,用“喝多了,记不得了”来敷衍他。祝满仓不敢去问姐姐,总觉得,这一回,应该是哥哥闯祸了,他不能再去刺激姐姐,让她回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会更加生气。
7月26号是祝繁星二十三岁的生日,这天晚上,张思彤来到光耀新村,赴一场迟到三天的饭局。
如今的张思彤不再是一个留着齐刘海的乖乖女,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时尚女孩,头发挑染过,做着好看的美甲,进到403后,就给了祝繁星一个大大的拥抱:“星星,生日快乐!”
圣诞假期时,她去巴黎玩过一趟,和祝繁星见过面,算算日子,两个女孩也有大半年没见了。
陈念安帮张思彤拿拖鞋,又给她拿饮料,张思彤惊呼一声:“哇!小陈同学,一年没见,你更帅了哈!”
“没有。”陈念安的笑容很浅,“思彤姐,我一直是这个样子的。”
“才不是呢,去年你来参加我们毕业典礼的时候,要比现在瘦,学生气更浓一些。”张思彤笑嘻嘻地说,“高中生和大学生就是不一样啊,姐姐问你,你找女朋友没?”
一句话,陈念安和祝繁星都变了脸色,陈念安丢下一句“没有”就溜进了厨房,祝繁星则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啊?”张思彤把礼物递给她,“生日快乐!祝繁星同学,咱俩认识五年了,住一个屋四年,说出去都要没人信,这居然是我第一次给你过生日。”
“谢谢。”祝繁星接过礼物,笑道,“那有什么办法?我生日是在暑假呀,每年这个时候,你都在外面旅游。”
“瞎说!”张思彤说,“明明是你要和弟弟们一起过生日,或者是和那谁谁谁一起过生日,哪儿轮得到我呀?”
“你少来。”祝繁星环视客厅,问,“要参观一下吗?”
张思彤说:“可以啊,我还是第一次来你家呢。”
“这不算我家,房子是租的。”祝繁星先带她去看自己的房间,说,“可能再租一年就退掉了,明年我回国后,我们三个会搬到我那个大房子里去。”
张思彤说:“挺好的,这儿太小了,肯定是大房子住得舒服。”
祝繁星的翻译资料
摊在书桌上,张思彤拿起来看,听她讲述Esme介绍工作的事。
聊完工作,两个女孩躲在次卧,并肩坐在床沿上,又聊起郭晓春和申露。
申露是四人中最安稳的一个,她考上了合肥的一家事业编单位,目前生活在合肥,和哥哥一起住,她和小姜的感情依旧稳定,已经见过双方家长,小姜家在装修婚房,说是打算让两个孩子明年国庆结婚。
明年国庆,就是2018年十月。
申露年满二十五周岁,要结婚了。
祝繁星和张思彤傻乎乎地看着对方,同时笑出声来。
张思彤捂住脸,说:“怎么办?露露要结婚了,我觉得我还是一个小宝宝。”
祝繁星哈哈大笑:“我也觉得好神奇啊,以前梁大壮和我说结婚的时候,我跟听天书似的,现在,露露真的要结婚了。”
张思彤凑近她,问:“你和梁大壮,现在还有联系吗?”
祝繁星摇摇头:“很久没联系了,朋友圈的赞都不点了,他好像……有女朋友了。”
“啊……那你呢?”张思彤问,“在巴黎,没认识帅哥吗?”
祝繁星笑了起来,继续摇头:“帅哥是有,但我都不喜欢。”
张思彤:“你喜欢什么样的呀?”
祝繁星的笑容渐渐凝固,那句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已经过去了三天,她的怒意早就消了,心底的恐惧感也减弱许多,不会再冲动地把这件事告诉给张思彤。
祝繁星认真地思考过,这件事,烂在肚子里是最好的结果。
“两个美女姐姐,吃饭了。”祝满仓敲开门,探进脑袋喊她们。
张思彤星星眼:“你家小弟也好帅啊。”
“你喜欢?”祝繁星说,“送给你当男朋友,要不要?”
“唔……满仓同学实在是太小了,比我小十岁呢,不过……”张思彤笑得狡黠,“小陈同学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呦~”
“……”祝繁星无语地往外走,“吃饭了!花痴。”
陈念安又做了一大桌菜,全是祝繁星喜欢的,他订了一个提拉米苏蛋糕,依旧是四支蜡烛,“19”和“23”。
生日要拍照,张思彤看过祝繁星每一年过生日时发的朋友圈,无一例外都有和陈念安的二人合影,拿着手机说:“来来来,两个寿星,今年由张摄影师来给你们拍照。”
祝繁星面露尴尬,又不想让祝满仓和张思彤察觉异样,便和陈念安一起坐到蛋糕后。
两人没有挽手,没有搂肩,也没有做鬼脸或比“耶”,坐得端端正正,扯着嘴角努力地笑,张思彤说:“你俩这姿势,好像在拍结婚照。”
祝繁星:“……”
她挪了挪椅子,和陈念安拉开了一些距离。
陈念安垂着眼眸,什么都没说,祝满仓皱起眉,心里越来越不安。
张思彤惊讶地问:“怎么离更远了?靠近些呀。”
“就这么拍吧。”祝繁星说,“赶紧的,菜都要凉了。”
“好吧。”张思彤依言按下快门键。
手机将这一瞬间定格,二十三岁的祝繁星和十九岁的陈念安,两张同样年轻、同样漂亮的脸庞,有着饱满的胶原蛋白,唇边笑意浅淡,而拍不到的,是胸腔下那两颗同样迷惘、同样困惑的心。
陈念安送给祝繁星的生日礼物是一盒大牌护肤套装,外加一张贺卡。
祝繁星没敢当场打开看,怕陈念安在贺卡上写一些直白的话语,万一被张思彤看见了,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一直到夜深人静时,祝繁星躲在房间,才敢打开贺卡,她有点害怕,又有点期待,谁知,贺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
【姐姐,
23岁生日快乐。
陈念安
2017年7月26日】
“没了?”祝繁星愣了一会儿,又把贺卡翻来覆去地检查,连着信封内部都看过了,也没能再找出几个字来。
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陈念安每年都会给她写一张生日贺卡,贺卡挑得很精美,内容也都不一样,还会在落款后画一个笑眯眯的卡通老虎头,已经延续了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