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本萝北
“就在那边。”
方菡朝对方所指的那边看了看, 看到走廊尽头确实有个人站在那里。
但因为外面就是阳台，光线很强, 距离有远, 只能看清一个轮廓。
“会场那边还有事，我先去忙啦。”小助理说。
“嗯好, 你去吧。”方菡说完, 一步步往走廊尽头的那个方向走过去。
婚礼还没开始, 她也就没有换上正式的婚鞋。化妆的时候走来走去也穿得是平底鞋, 这样子能舒服一些。不过主婚纱是已经换上了的。
她很庆幸当初选了这件简约款的一字肩婚纱，很轻便, 走路也不会被绊倒。
方菡向那边走过去, 越走, 步速越不由得放慢。很快就到了即便是迎着光线也能看清对方的程度。
她不由有些发愣。
那是一个很漂亮、很有气质的女人。很贵妇, 但又给人一种很厉害、有些凌厉的感觉。
整体看样子很成熟，头发没有烫染就是正常披下来，双耳上有珍珠耳饰。看上去像三十多四十多的样子，但那张脸却又保养的很好，基本上没什么细纹，连颈纹都很少。
对方穿了一件V领口的白色长袖上衣，底下是纯黑色的过膝长裙，裙摆在小腿处微微张开，面料都是很有质感的。
她拎着的那个包包，就算是方菡这种不怎么关注名包和奢侈品牌的人都能看得出贵。
“请问是您……找我么？”方菡礼貌客气地问，稍微有些拘谨。
她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人。
对面的妇人上下打量了方菡一眼，点了点头：“嗯，我是江亦燃的母亲。”
方菡错愕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着急忙慌的转身：“那……那您等一下，他现在应该是在迎宾那边，我找人叫他过来。”
不料对方很快出声拦下了她：“不用了。”
“他估计也不想见我。”那人说着，表情复杂。
“我过来主要就是见见你。我跟江亦燃他爸也很久没联系了。不清楚他那边是什么情况。”
“本来订了你们之前婚礼日期的机票，后来听说又改到了今天？”
“嗯。”
“因为中间上一个婚礼策划出了些问题，再加上我姐姐坐月子，所以就把日期又往后移了移。”方菡如实回。
她说完后，对方点了点头。
“我们进去说吧？我化妆间里面还有座位。”方菡主动说。
“不用，其实也没有几句话，就是过来看看。”那人婉拒。
两人之间气氛始终不冷不热。本来也没见过面，算是两个陌生人。虽然知道对方是江亦燃的妈妈，但也没办法一下子熟悉起来，有种遥远的距离感。
方菡有些拘谨，浑身不自在，心里想着一会儿得赶紧去告诉江亦燃一声。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乔雪问。
“噢，我们是高中同学，我是他同桌。”方菡回。
说完后，对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你嫁给他之后是准备做全职太太？”
“没有。我有经营自己的花店。是跟他在一起之前就开了的。”
“今天婚礼上的桌花和捧花就都是我自己设计跟准备的。”方菡回。
随着乔雪点了点头后，两人之间好像就又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方菡都觉得尴尬了，努力想找点话题或者怎么去通知江亦燃一声的时候，才又听到对方缓缓开口。
“其实是我和他爸爸对不起他。那段时间我发现他爸爸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和孩子，精神状况不好。”
“后来遇到我现任，我不想让对方知道我还有一个孩子，所以没有带着江亦燃一起过去。”
“我想他都高中了，应该能自己照顾自己。”
乔雪说：“之前我对他爸有怨恨，对他也有。”
“当时年轻，还有种幻想的心理是觉得让他爸看到亲生儿子过得不好，兴许还会引起对方注意或者是同情。”
“我知道他对我和他爸都有恨意，这么多年没怎么联系过。”
“其实我后来看他在自己喜欢的领域成功了，也挺替他高兴的。”
“他当时年纪小，我不想让他手里有太多现金。他爸爸本来应该打给他的那些钱有一部分在我这里。”
“后面我会以投资的形式还给他。”
“还有这个……你拿着吧，算是我给你们的新婚礼物。”
乔雪说着，从包里拿出了一盒被袋子裹着的东西，“这个是我跟他爸爸还在一起的时候，他爸爸拍下来送我的，GIA鉴定证书已经在里面了。”
“我之前找人重新在瑞士那边送检过，证书也跟GIA的放在一起。你们以后再想拿去拍卖也可以。”
她说着，将东西递了过来。
方菡傻傻接了过来，拿在手里很沉很沉。
“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就不耽误你们婚礼进程了。”
乔雪说着，重新整理了一下包就开始往另一边电梯的方向走了。
方菡紧赶了两步追上去，“您不见见江亦燃吗？”
对方摇了摇头：“算了，今天是他结婚的日子。还是让他心情好点吧。”
乔雪说着，到电梯门口按了下行键。
看乔雪进了电梯下去之后，她想了想，还是觉得要告诉一下江亦燃。
他有最起码的知情权。
如果他想见就去见，不想的话也不会有遗憾。
方菡把裙子挽了挽，一路紧赶慢赶小跑到了草坪上的迎宾区。
今天的天气异常晴朗。
方菡过去时，远远就看到江亦燃跟伴郎三个人在门口阳光下，三个人都穿着黑色西服，高瘦挺拔，风驰俊秀。
按理说她作为新娘，婚礼还没开始时候也不应该提前过来的，但现在情况顾不得这些。
“江亦燃！那个……那个阿姨，不是，就是你妈妈，不对……”
她一过去，就语无伦次起来。
江亦燃看着方菡过来也稍微有些吃惊，尤其是看到她这么着急的样子。
虽然方菡话没说明白，但他明白她意思了。
“她来了？”
江亦燃皱了皱眉：“在哪里？”
“刚刚就在二楼，刚下电梯。应该还没走远呢。”方菡指了一个方向。
方菡看着江亦燃往她指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但不知道怎么了，像是忽然想起了些什么，整个人又平静下来，没有要动地方的意思。
“你不去看看吗？”
“她拿了礼物过来。”方菡拿着手里深红色的绒盒给对方看了下，但没打开，“我一会儿再回去放好。”
江亦燃摇了摇头。
“不去了。见面也不知道说什么。”他说着，声音冷冷淡淡的，看上去生性凉薄。
方菡皱了皱眉。
虽然她会觉得有些遗憾，但不知道要怎么说。自己没有经历过，也很难感同身受对方经历过什么。
没有人能替受害者去原谅加害者。也不能强迫别人宽容。
所有人应该对自己的错误负责。
其他人不清楚，但旁边作为伴郎的白子隽还是了解江家情况的。
“你象征性去一下吧。反正也只是说几句话场面上过得去就行了。时间还早，这边有我跟Liam。”他在旁边说。
江亦燃眉头蹙了蹙，短暂地思考着，有一瞬间的迟疑。
“我去看一下。”他说着，简单交代，语气平静。
“在那边。”方菡给他指了指。
江亦燃低下头时，视线不经意间滑过方菡的脸颊。
她有一双漂亮的瞳仁，在阳光下显得色泽干净很浅，仿佛含着有种殷切的希望。
又或许只是给人的错觉。
江亦燃点了点头，往方菡所指的方向去了。
方菡站在原地看着他，深绿且被修剪的草地上，穿着黑色西装礼服的背影，挺拔英俊。
透明的阳光从穹顶落下，在那人的周围落成一层耀眼的光。
很漂亮。
而另一边，江亦燃顺着方向跑了出去。
他一开始跑得很快，一口气跑到了别墅外面的那条车水马龙的路上。直到看到一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背影时，脚步才陡然放慢了下来。
最后从跑变成了走，又从走变成了站在原地。
那人身形跟记忆中的样子有了偏差，但走路的姿势还是能认出来。
经年的痛苦在一瞬间涌出来。
他曾做过一个干枯的梦。梦的开始自己也有美满的家庭，永远是焦点的童年，到所有人接连离开，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最后只能用叛逆和封闭的方式，维护年少时岌岌可危的尊严。
他没有放下，但也不会恨了。
隔着遥遥百米的距离，江亦燃看着那个女人打开车门，却在那一瞬间回过头看到他，脸上显现出错愕和紧张的神色。
他看了一眼，但最后还是将视线收了回来。
潮起潮落，连情绪都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