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见星帘
指腹从腕口滑向手背撤走,他拿起钢笔,从容地翻了翻文件:“法院情况怎么样?”
“确定了下周开庭。”苏确扶了扶眼镜,“这段时间他一直有试图联系太太,不过都被我们的人挡下了。”
“学校那边是什么态度?”
“上次交涉之后,他们系主任的意思是不予处分,只全校通报批评,毕竟有个当领导的姑夫。”
温延皱了下眉,实在没有多余的耐心分给程项东,直接定论:“最迟下周五,我要看到处罚文件。”
苏确点头:“我明白。”
似是觉得这点力度并不够,他签完字,接着又云淡风轻地补充一句:“如果还继续冥顽不灵,扩建图书馆的二期项目投资让他们自己慢慢玩吧,我不奉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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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场对话以及程项东的情况,陈嘉玉一概不知,最近她手头一篇SCI临近尾声,等这版修改结束,韩教授那边确定通过,再润色校对完便能进行投刊。
翌日晚上七点。
陈嘉玉将压缩文件打包上传,操作鼠标点击发送,提示投递成功后,关掉网页准备打卡下班。
跟还在做实验的许严灵说了一声,下楼走出拐角那片阴影,就看到台阶外的玉兰树下站了个人。
陈嘉玉快步过去:“抱歉,实验室里信号不太好,发邮件的时候耽搁了会儿时间。”
“吃饭了吗?”温延随意接过她手里的资料。
被他这举动弄得稍稍一怔,陈嘉玉任由东西被拿走,若无其事道:“还没,待会儿不是要聚餐。”
温延嗯了声,没再说话。
两人并肩离开学校,兴许是为了带陈嘉玉认路,出校门后他没提坐车,而是领着她沿学东路直行,然后左拐进入春华路,这是大学城区最繁华的街道。
临路朝东是人民大学,往西是第四军医大,春华路算得上是连接几所重点学校的枢纽路线。
而温延那套大平层在春华路中段,位置极好的学区房楼盘,三百平的高层一梯一户,四房两厅。
电梯上行,数字板里的楼层随之变化。
到了二十二楼,电梯门打开,温延走到黑色大门前输入密码解锁:“过来把你指纹录进去。”
陈嘉玉站在温延身旁,按照他的指示覆盖指纹。
站得有些偏,最后指腹边缘录了两次都显示失败,滴滴两声,她刚要录入第三次。
温延忽然抓住她拇指帮了个忙。
陈嘉玉扬起脸,下意识向他投去一眼。
门板侧边装了盏壁灯,温延侧身站立着,低垂的眼睫刺破灯光在空气中折射出的彩虹光圈,金色亮点在他窄直高挺的鼻骨上跳跃。
剑眉星目,清俊侧脸在光影下带着一丝冷感。
随即她的目光下移,在温延不着痕迹抿起的唇角定格两秒,看上去似乎很好亲的样子。
密码锁倏地叮了一声。
指纹录入成功,陈嘉玉收回眼,看着门柄挂的那枚红色同心结,流苏颤颤,她默念了两句清心咒。
“这边除了做饭阿姨有钥匙,苏特助也有一把,等会儿我把密码发你微信。”温延将钥匙交给她。
两人的视线在客厅巡过,高档精装的家具一应俱全,但总归不能确保符合所有住户的喜好。
打量片刻,温延不疾不徐地回过头:“看看有没有哪些地方不合你心意,我让人置换。”
说完,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温延扫过来电备注,接电话之前随手指了扇门:“这是主卧,最里面的那一间是书房。”
陈嘉玉先在客厅转了一圈,去到书房,里面一左一右摆着两张浅色的办公桌,铺了卡通桌垫的那张做工要圆润精致不少,边角雕刻着细腻的花枝图案。
与整体风格不一致,像是后来才添进来的。
没理会另一张空着的桌子,陈嘉玉试了试自己那把滚轮软椅,之后去了主卧,不出所料又是冷色调。
另一边,洗衣房阳台上。
宋淮南跟温延聊了半晌工作,话题结束,最后笑吟吟地调侃道:“你跟小陈妹妹最近住哪儿呢,我给你俩的新婚礼物还没送出去,寄给你啊。”
温延手掌抄兜,居高临下地看着窗外:“没诚意的礼物我可收不起。”
“得。”宋淮南乐不可支,“我亲自送来,这下够诚意了不?那我是送到锦悦天府呢,还是西山别苑。”
温延很是惜字如金:“丽景国际。”
听到这名字,宋淮南顿时惊得呛咳了声:“你这到底是领了个证,还是去夫德院进修了?”
温延不太走心地应了句:“夫德院是什么?”
“一个好地方。”宋淮南拖腔带调地问,“你过去住几天了?不然我喊上原满去你家聚聚。”
停了会儿,温延虚眯了下眼:“今晚搬。”
三个字令宋淮南转瞬会意。
他无言到直乐,笑个没完没了地点破:“搞半天这么长时间还没陪读成功啊,不会一直独守空房吧?”
温延神情纹丝不动,用掐断电话来回应这个问题。
回到客厅里,陈嘉玉正无所事事地站在落地窗前探头朝下张望,听到动静,她转头看向温延。
四目相对,陈嘉玉率先开口:“没什么需要换的,里面的东西我瞧着都挺好。”
“那什么时候搬过来?”温延直言不讳。
这个问题她刚才就想过了,太快显得心急,太迟好似推脱犹豫,而下周整周时间又得跟组外出。
算了算手头的活,陈嘉玉跟他商量:“这周六?”
距离领证过了好些天,其实并不差这三五日,原本在陈嘉玉的设想里,温延应该没什么意见。
谁料他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地平铺直叙道:“算上今天,已经是我们领证后的第八个晚上 ,如果按照你的意思,我还要再独守空房五天?”
温延耐人寻味地点点头:“挺好。”
第12章 梅雨12摸哪儿。
八天又五天,小半个月过去了。
温延这么一说,陈嘉玉突然也觉得自己过分,有些难为情地抿了抿唇,准备稍作弥补。
但温延完全没给她机会。
他低抱着小臂,闲散地靠墙而立:“我以为这件事,我们在婚前应该算是达成了共识。”
陈嘉玉一愣:“什么?”
“但现在看来你好像没放在心上。”温延语速缓慢,黑眸凝住,“还是说,这十几天不够你适应?”
品出他话里的正色,陈嘉玉一时无言。
在此之前,两人单独相处的氛围和谐又平淡,这让陈嘉玉在不知不觉间给温延覆盖上了一层平易近人的滤镜,也没想到新婚十几天,会在这事上产生矛盾。
而这矛盾起始来源于她。
温延早在领证当天就表明了不希望两地分居,是陈嘉玉没记住,将他给时间适应认为理所应当。
口风转变言而无信。
就目前对温延处事风格的了解,这情况简直是在他雷区蹦迪,但陈嘉玉显然也并不是故意为之。
比起在西山别苑与温延同床,搬进这套房子,潜意识里认为,等同于一脚入侵了温延的领地。
边界线被模糊,这对一个从小到大一直都在试图掌控生活,保持现状不被改变的人来讲,实在是挑战。
但归根究底,是她因为温延的态度在得寸进尺。
陈嘉玉不露痕迹地吐了口气,摒弃杂念,先跟温延道了歉:“的确是我还没准备好,抱歉。”
温延蹙了下眉。
“不过你说得也没错。”陈嘉玉小脸认真,“既然已经达成了共识,我随时都可以搬。”
“就今晚吧,怎么样?”
答案倒是很合心意。
但大约是温延没怎么跟女孩子相处过,尤其眼前这个比他小了六岁的新婚太太,只觉得场面始料未及又古怪,他居然在脑海里找不出一条能应对的方案。
沉默三秒。
温延直白发问:“我刚才凶到你了?”
经过颅内风暴般的反省,陈嘉玉只当这话是他给自己递来的台阶,当然明白不能顺杆子往上爬。
目光触碰间眼波流转,铃声在房间里响起。
陈嘉玉低头看了眼,关掉闹钟提示音,随后面色如常地看向他:“没有,怎么说这个?”
“随口问问。”
虽然难以准确描述这点异样,但温延向来对第一直觉深信不疑。只不过陈嘉玉不应答,他再追问太多显得很没完没了,对女孩子也挺没分寸。
注意到时间过半,温延站直身子理了理衣襟,暂时把这件事搁下:“去南庭吧。”
说着,他提步朝外走。
陈嘉玉紧随其后进了电梯,两扇门很快闭合。
下坠感如期而至,轿厢里静地让心跳声都清晰可见,明亮的灯影投下,她的余光往旁边悄悄瞥过。
不期而遇地对上了温延低着眸的注视。
“想说什么。”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下摆被裤腰与皮带束紧,身形挺拔落拓,稍稍侧身。
递给她的那道目光洞若观火,沉静幽深。
陈嘉玉舔了舔嘴唇,揣摩试探:“我们学校门禁是十一点,等聚餐结束,你陪我回一趟宿舍?”
其实她没什么想说的,只是此刻频频想起不久前温延晦明难辨的严肃,总担心他会生气。
毕竟和气生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