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见星帘
陈嘉玉想继续念书,不想和村里那些女人一样变得泯然众人矣,她不甘心,在发现各种反抗手段全部用尽依然无济于事之后,也的确有过轻生的念头。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在很多个过不去的夜里,她想过死掉。
可没想到。
……
陈嘉玉颤着睫毛抬头望向温延,声音里带着细细的哽:“可没想到,班主任薛老师告诉我,她帮我争取到了学费减免,还有你们的教育基金名额。”
“是怎么跑出来的?”温延猜测从那样的吸血鬼家庭逃离不是容易的事。
陈嘉玉垂下睫毛,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我拿陈宝安威胁他们。”
“好勇敢。”温延嗓音很哑,拉过她的手没让她碰眼睛,虎口扶起她的脸,捏着毛巾帮她擦拭睫洇开的水光。
温延没见过陈嘉玉这样的哭法。
除了那种情况下,她攀顶期间会难以忍耐地哭出声,其他时候,她的意志似乎始终非常坚定。
可是此时此刻,陈嘉玉坐在洗手池台面上,低着脑袋,轻声简述过往的那十几分钟,如果不是砸落浸湿的上衣布料,他根本察觉不到她在哭。
无声无息的可怜至极。
脑海中仍然回荡着她并不算详细的经过,温延心口一阵钝钝地疼,是从没有过的感受。
陈嘉玉听到那句话,怔怔看向他的眼。
心里仿佛被一团棉花堵住,明明在倾诉的过程里,委屈的情愫已经被发泄,可现在眼眶仍旧包不住泪,簌簌滑落 :“真的吗?”
“真的。”温延心脏被紧攥在一起,面色依然没有表露出任何怜悯,甚至鼻息间还漏出浅浅笑音,“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孩子。所以别哭了,嗯?”
她的情绪包裹在他温和的语调中。
清晰可见的悸动已经彻底冲破了某条悬在头顶的红线,那是她从开始对自己立下的分水岭,保持冷静,绝对不要在风花雪月的城市生活里迷乱了眼。
过往的一切分明对她而言习以为常,但凡眼下换成另一个人,陈嘉玉或许能够很平常心地讲述。
可为什么对象换成温延以后,她才会委屈。
为什么会因为他的最勇敢而掉眼泪。
从前看张爱玲书里的那句“爱是常觉亏欠,爱也是自觉矜贵”,陈嘉玉始终不能理解,尽管她在感情方面像个头脑发育不完全的低智人,极为迟钝。
但时至今日,这么多次的异常之后。
陈嘉玉好像。
是真的越过了那条分界线。
她可能有一点喜欢温延。
因为她似乎明白了那句自觉矜贵的话,和温延在一起,让她感觉到被重视,被偏爱、被兜底、被撑腰。
以及配得上这世界最好的东西。
陈嘉玉失神地看了他很久。
眼眶潮湿,鼻尖通红,偏偏那双眼睛专注又认真,盯的温延抬了抬眉,正打算开口时,陈嘉玉那张相近着同等高的脸忽地凑近,浅浅的一个吻落在他嘴角。
温延的身体僵了僵。
感情方面觉醒的女孩子在这种时刻总是非常敏锐,陈嘉玉捕捉到他这一丝细微的动静,愣了下,还没来得及思考他为什么顿滞。
毫无防备地,后脑被温厚的掌心扣住。
平日里浅薄不张扬的木质后调香水味瞬间在鼻息周围铺开,这次却显得尤其霸道,随着他的攻略城池而变重。
两人的唇瓣紧密贴合,触感柔软温热。
似是被陈嘉玉的主动而勾引,温延这次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先在她嘴唇上贴贴碰碰,而是直接抵开,勾着她的舌尖迫不及待地交换气息。
因他过于放肆的吮吸,陈嘉玉的大脑混沌迷糊,直到舌根感到痛意,温延同时意犹未尽地离开。
指腹摁着她的唇角,缓慢擦拭水光。
温延眸光里带着意味不明的深意,嗓音沉哑:“为什么亲我?”
陈嘉玉张了张嘴,刚要回答。
舌根一阵麻过之后的痛感让她轻轻嗯了声,下意识捂住嘴,掀起眼皮,望向他的视线里饱含谴责的意思。
温延顿了下:“弄疼你了么?”
陈嘉玉说不出话来。
失声几秒,突然大着胆子,察言观色地光脚踢了踢他的膝盖,这是非常亲密的动作,她做得自然,仿若在很不经意地试探着什么。
温延轻笑了一声,还想再说什么,外间的手机忽然响起。他伸手拍了拍陈嘉玉的后腰,转过身往出走。
走到客厅,他面上薄薄一层笑意已然散尽。
电话那头是刀疤保镖来汇报情况,接通以后,他先是提起安排今天盯梢陈德元夫妻俩的人已经被遣散,随后又道:“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个年轻男人。”
温延的眉心微蹙:“是谁?”
“陈宝安。”刀疤男犹豫几秒,“他刚才找到我,说想跟您见一面。”
-
在陈嘉玉的叙述里,关于这个弟弟的描述少得可怜,温延私心并不希望她跟他们再有任何来往,断了的东西最好永远消失在陈嘉玉的生活里。
但因为并不确定她对弟弟的态度。
所以得知陈宝安要见他,温延很快同意。
约见的地方在奥莱附近的咖啡厅。
刚上班,苏确就提前过来打招呼清了三小时的场,温延坐在靠近走廊一侧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冰美式,没有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正垂眸看着平板。
陈宝安被领进来时,看到的便是眼前这样的画面。
他满不在意地撇撇嘴。
装什么逼。
走近后,陈宝安的脸上转瞬换了谄媚的笑,大大咧咧地喊人:“姐夫!”
站在后方一步的苏确面色抽动。
温延撩了撩眼皮,没动作,毫不留情地上下扫视了圈来人,慢条斯理地扬了扬下巴:“找我有事?”
“有事有事。”陈宝安赶紧坐到他对面,一脸讨好,“我这不是好久没见我三姐了吗,听说她结婚了,就想跟姐夫你见一面。”
“你应该听我姐说起过我吧?”
温延端起咖啡抿了口,目光寡淡地瞧着他,没吭声,气势却很足。
这一眼看得陈宝安有些如坐针毡。
他向来学不会陈德元那套外人前懦弱的样子,但也没有曹耘的精明算计,从小被养得油嘴滑舌。
见温延不说话,他自顾自地开了口:“前段时间我朋友在镇上汽车站看到三姐,他说都不敢认。”
“虽然这么多年没联系,但我觉得吧,亲姐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我跟三姐从小长得像,感情也好。她现在过得不错,也不能把我们忘了,是不是?”
温延笑:“所以是你撺掇你父母找过来的?”
“这怎么叫撺掇啊。”陈宝安看到他的笑,心里一喜,“我们是一家人,况且姐夫你知道不,我们家里的风俗,领了证不带回去见家长的就是野男人。”
“所以我们这不是主动过来了。”
野男人是么。
温延倏地勾了勾唇,放下咖啡杯。
他的眼神不急不缓地在陈宝安脸上打了个转,没看出与陈嘉玉像,倒是看出细皮嫩肉,明显营养过剩到脸色红润的健康模样。
想到陈嘉玉婚检时报告里的营养不良。
压制了一整晚无处释放的阴郁此时汇聚在胸口,确认了心中所想,那抹戾气完全不似他表面展露出的斯文皮囊。
“这么说,你们还挺上道?”温延凉声问。
温延不紧不慢地摘下手腕的江诗丹顿,放在桌面,又将右手无名指处的婚戒搁在旁边,起身,挽起袖口。
瞧见这动作的苏确适时后退。
可怜陈宝安完全没意识到即将要发生什么。
还岔开腿坐在椅子里,靠着靠背往后仰,沾沾自喜的样子看得人一阵恶寒。
没等他说话,温延又自答:“也是。”
“毕竟上赶着来找打,可不就是上道。”轻慢的声音落地,温延毫无征兆地扬手就是一拳,落在了陈宝安那张与陈嘉玉并不相似的脸上。
没给他痛呼的机会,温延又抬脚狠狠踹了过去。
脚底正中陈宝安的心窝,他连人带椅子往后仰起,朝上的脸潮红狰狞,捂着胸口来回打滚。
温延摁了摁手背骨节,气定神闲地上前两步,皮鞋踩在他锁骨处,歪着头,脚尖漫不经心地抬了两下陈宝安的下巴,黑沉的眼底充满了未能得到泄愤的雷霆怒火。
偏偏他还做出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那你知不知道我们这里的习俗,你说的这些话意味着要被我揍了么?”
第39章 阵雨39难道你没有老婆么。
咖啡厅里局面混乱不堪。
两名保镖守在门外,屋内所有员工在人来之前,都被苏确妥善地请离了前厅,此时听到动静,耐不住好奇的几人从更衣间探出脑袋张望。
附近那栋奥莱大厦的老板年轻有为,这是整条街都心知肚明的事实。
因为距离不远,偶尔也能温延在上下班时进出公司的模样,风度翩翩,斯文俊朗的面容始终带着迷惑人的温和。
没人想过他大发雷霆时会这样吓人。
只见温延弓腰半蹲,一手抓着地上男人的衣领,另一只手拳拳生风,避
开对方的要害,砸在肉上声响沉闷。
可能是揍人的动作太过标准,居然能看出几分得心应手的闲适。
砰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