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见星帘
锦乡村村委会摄。
宋淮南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听闻这句置身事外的话,无言半晌:“你这意思是支持我耍流氓啊?”
收起照片,温延一丝不乱地开口:“单从谈恋爱来说,我没有任何建议。只是涉及结婚,阿南,你父母不会同意让你选择倪家这样的岳家。”
他十指交扣放在桌上,严谨道:“你要跟她结婚,就得承担这个选择带来的后果,但邱姨不喜欢倪蓁的情况你暂时没办法解决,所以我劝你考虑清楚。”
宋淮南若有所思地安静着。
见他这样,温延难得多聊了几句:“女孩子本来就要比男人难得多,别因为你一时兴起,就把从始至终没什么错的邱姨跟你女朋友架在火上烤。”
……
两人一起吃过午饭后,温延将早上剩下的工作处理完,四点半,跟合作方在城南高尔夫馆有应酬。
一天行程结束,坐上车已经即将七点。
苏确坐在副驾驶位,调出这个月之后十天的安排,看到其中着重记录的两项内容:“老板,后天是温董下半年的体检日,需要给您预留出时间吗?”
温延闭眼靠着座椅小憩,不疾不徐地嗯了声。
“另外元老太太将家宴定在三十一号,刚才打来电话提醒,要您与太太务必前往。”苏确拿不准他的意思,抬起头,从后视镜里等待温延的答复。
“去。”温延睁开眼,“你确定好时间。”
按照以往情形,孟家家宴他基本不会赴约,一方面人多到叽叽喳喳很烦,另一方面是不想看那些算计嘴脸。
可今年不太一样。
陈嘉玉嫁给他以后的第一场家宴,不去参加的话,背地里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她这个新婚妻子。
温延并不想给对方留下任何可乘之机。
想到这,他脑间浮现起早晨在办公室里看到的那份资料。重男轻女的父母、结婚当天活活葬身大火与被迫嫁给家暴男的姐姐、吃不饱穿不暖,频频被丢弃的童年。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
每一条都让人触目惊心。
想起她六月时提起大姐做的生日面,联系资料里姐妹俩的关系,难怪她会对感情这件事心灰意冷。
毕竟连父母的爱都让她那么痛苦。
再加上两个姐姐的悲惨遭遇,那天晚上会说出家暴出轨的话也无可厚非。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温延睫毛半垂,遮挡住眸间泛滥的汹涌情愫,没什么表情地问:“温睿那边还没有动静么?”
上次抢劫一事过后,陈德元被打了个半死。
温睿当时太过心急了,害怕陈德元拿着钱跑路,完全没有规划,赌瘾蒙蔽了理智,忽略了银行附近有监控,应该也担心牵涉到警察,所以拿到卡后始终没动那笔钱。
而这几天陈德元一家在对方的监视下惨不忍睹,压根没有报警的机会。
温延的确没想到温睿会这么疯,不过作为拉斯维加斯的常客,其实想想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如果在今天这份资料之前,温延还愿意多等待一段时间,那在这之后,他已经没什么耐心听拉锯战:“最迟这月底,再不济就安排我们的人报警。”
苏确迟疑:“那陈家……”
“儿子进去不还有老子。”温延掀了掀眼帘,语气沾着混不吝的意味,凉声嗤笑,“你以为温正坤是什么好人。”
“……明白。”
三言两语结束这一话题。
温延的眼神不经意扫过路边一家花店,想也未想就喊了停车。他倏然记起似乎还没给陈嘉玉送过花,带着为零的经验走了进去。
二十分钟
后。
温延打开门走进去,客厅里亮着灯,他边换鞋边环视一周,看到书房那扇门开着,走到门边,他偏头朝里看了眼。
陈嘉玉穿了条薄薄的中衣中裤,头发被悉数绑在头顶,露出光洁的额头与修长的脖颈,在灯光下细腻白净。
无声无息地盯着看了片刻。
温延抬手敲了敲门,似是担心忽地吓到她,动作很轻,只确保陈嘉玉能在学习间隙听到。
他分寸掌握正好,果不其然,陈嘉玉的注意力从电脑转移到门口。看到他时还没来及说话,视线下滑,瞧见了骨节分明的那只手里握着的一小束花。
陈嘉玉的嘴唇无意识地动了动。
仰头瞧去的视野里,温延无需她起身,眼底含着笑意提步走来,站在桌面,单手撑着桌沿倾身。
怀里一重,陈嘉玉看到他将花束放进自己怀里,目光随之上移,而后与同样抬眸注视着自己的温延四目相对。
温延勾了下唇:“知道它的名字么?”
陈嘉玉没忍住垂眸扫过,是一束类如雏菊一样,但扩大不少的小瓣花朵。粉紫黄白色很鲜艳,其间搭配着几枝尤加利叶,反而有种清新圣洁的感觉。
认不出,她诚实地摇摇头。
温延嘴角弧度不动声色地加深:“是格桑花。在藏族人民眼里,它是幸福与爱情的象征。”
陈嘉玉喉咙有些痒:“怎么突然送我这个?”
“不是说一段感情应该从一束花开始么。”温延低着眼,冷白明亮的照明光线熙熙攘攘地洒落在他眉眼。
硬朗笔挺的五官在这种时候,莫名染上了几丝难以言喻的温柔,他很低地笑了一声,忽地喊她:“嘉玉。”
温延从来没有这样叫过她的名字。
陈嘉玉怔了怔,不知不觉地答:“嗯?”
“这些原本该在结婚或者表白的时候讲给你听,但现在或许也不算迟。”温延向来舒朗的声线有些紧。
似乎是因为没说过这些史无前例的话,他微不可察地笑叹了下,随后敛起那丝紧张,望向她:“你跟我在一起,我不会出轨,也绝对不会家暴。”
这一瞬,陈嘉玉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还不待她再思考,耳边紧随而至的是温延对这承诺可信度的加码:“我以生命保证。”
轰隆的一下。
过往很多年竖立的高墙在今夜坍塌,陈嘉玉心跳如鼓,回视着温延那双清明漆黑的眼,那里面全是他的真心。
-
寒露一过,怀安开始有了明显的早晚气温差异,随着几场冷空气降临,不知不觉间深秋已然走到尾声。
转眼到了孟家家宴这天。
因为对他外祖家完全不熟悉,陈嘉玉特意找了时间跟他了解情况。得到一份简单成员介绍后,心里盘算着杂七杂八一大堆人,反而加剧了忐忑与紧张。
看出她的焦虑,温延思忖两秒后,索性说得更清楚一些,而后总结:“孟家除了孟与濯表兄妹以外,其他人你都无需在意,只用做好面子功夫就足够了。”
他握了握陈嘉玉的手指:“有我在,别怕。”
不知道是不是温延最后这句话,像是给她注入了一针强心剂,陈嘉玉的确松了口气。
虽然平时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但到底年纪还小。
陈嘉玉去孟家老宅的一路上,不声不响地在心里提前做准备。温延看到她绷着一张小脸,没再过分干预。
抵达孟家时,两人来得最迟。
临近晚饭开席的时间,客厅里坐满了人,全是陌生面孔。陈嘉玉被温延牵着走近,真到了跟前,几分钟前还提心吊胆的心情转瞬变成尘埃落定后的淡然。
陈嘉玉一向称之为硬着头皮面对。
因为温延情况特殊,尽管在座不少亲戚见过无数面,但他记不住,旁人也无可奈何。于是等两人落座后,陈嘉玉被一位自称表姨的中年女人领着介绍一番,继而各自打了招呼。
没多久,陈嘉玉重新回到温延身边。
他也同时收敛起了一直缀在她身后的眸光,看上去宛若对面前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远房亲戚并不感兴趣,兴味索然地陪在一旁待了会儿。
而正是在这期间,陈嘉玉才发现自己的紧张实在多余,客厅这群人别说找茬甩脸子,言谈举止里对温延表露出的殷勤恭维很难不让人察觉到。
没过几分钟,元老太太从二楼下来。
一时间客厅众人纷纷起身迎接。
陈嘉玉也跟着站起来,正打算开口询问,温延率先低头在她耳边低声道:“别紧张,等会儿跟着我走。”
“那你刚才怎么不救救我。”陈嘉玉嘀咕着,“让我一个人深陷险境。”
被她这形容逗得莞尔,温延嗓音轻哑:“这不是看你表现挺好。”
两人在这边凑头悄声讲话。
另一边,被团团围住的元老太太笑着寒暄过几句,随后朝他们看来:“小延,这就是嘉玉吧?”
温延维系着表面礼仪,带陈嘉玉去喊了人。
元老太太长着一张温婉柔和的芙蓉面,笑吟吟地观察人时,丝毫不显高高在上的打量,反而让人感到亲切。
她拉过陈嘉玉的手,满眼喜爱:“好孩子,今年多大了?是做什么工作?”
陈嘉玉佯装腼腆:“姥姥,我今年二十三了,还在念研究生。”
“呦,这读书好啊。”元老太太惊喜,夸赞几句后,转而问起老一辈都关心的事,“我听外面的人说你们还没有办婚礼,跟姥姥说说,怎么打算的。”
这问题他们没有提前商量过。
陈嘉玉担心多说多错,刚偏了偏脸,温延慢条斯理地接了话:“不着急。”
“也是。”元老太太一脸慈爱道,“你们都还年轻,但该准备的还是要提前准备着,免得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咱们不重视这门婚事,别委屈了嘉玉。”
陈嘉玉乖顺地点头:“不委屈的姥姥。”
元老太太温和地拍拍她的手:“你是个好孩子,但你们爷爷如今年纪大了,肯定等着含饴弄孙呢。”
意料之中的催婚催育降临,陈嘉玉不知道怎么接口,所幸温延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仍是那句:“不着急。”
被他游刃有余地堵了口,元老太太依旧是慈眉善目的表情,又拉着陈嘉玉说了阵子话,帮佣阿姨过来提醒开饭。
总算从漩涡中逃离,陈嘉玉松了口气。
捕捉到温延兴味十足的目光,她顿了顿,不明所以地舔了舔唇:“干嘛这个眼神看我?”
温延眸色深深沉沉,答的话却尤为简练:“在长辈面前这么乖?”
陈嘉玉抿着笑:“演一演而已。”
听到这话,温延跟她对视一眼,淡勾了下唇,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评价一句:“小狐狸。”